莫離拿著劍朝著蒲央央步步逼近, 眼裡全然是一種空洞的笑意:“從你一出現(xiàn),我便對你萬般寵愛,對你的喜愛甚至超過了我對你的妒忌, 我聽著你叫我‘哥哥’, 看著你一天天長大, 心想著若是今後的每一日都如此, 我便也別無他求了。”
“你想說什麼?”蒲央央瞪著莫離, 她此時已經(jīng)縮到牆角,退無可退。
“即便是日後你長大了,即便是你的臉毀了, 我這般念頭也從未消失過,反而愈加強烈, 強烈到已經(jīng)不是當初純粹的兄妹之情。我十分明確的知道, 我想把你留在身邊, 不僅僅是想照顧你,更是想得到你……”
蒲央央瞠目結(jié)舌的看著莫離, 彷彿聽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議的謊言。
莫離冷笑著:“吃驚嗎?我也覺得太過荒謬。”
“我唯恐你受到驚嚇離我遠去,我便一直剋制著自己的感情,剋制著……讓自己與你保持距離,剋制著……一句越距的話也不曾對你說過。剋制到即便看著你與別的男人一夜纏綿,也打碎牙齒和血吞。我以爲你累了, 倦了, 想逃離了, 就會回到我身邊……”
蒲央央紅著眼低喝道:“所以, 你就陷害我……置我於不忠不義之境地……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天君判了我的罪……我又哪裡還能留得命在!”
莫離不以爲意道:“只要白煜不出手, 又有誰能攔得住你這個威名赫赫的女戰(zhàn)神!”
“所以,你就連他也算計進來了是麼?即便是我逃了, 他若是不出手攔我,便落了個包庇同謀之罪,正合你心意。可他若是攔了我呢……你有沒有替我想過……”
“他不會攔你的!”
“爲什麼?”
“就憑你是他的骨肉!”
“呵,你親口說他狼心狗肺,說他自私冷血,說他爲了前途害死了母親,那他又怎會爲了一個可有可無的我而得罪天君……簡直可笑。”
蒲央央冷笑著,兩行熱淚潸然而下:“你與他一樣,口口聲聲說爲我好,口口聲聲說愛我,把自己的愛渲染的無私而偉大,到頭來不過是爲了你們自己!”
“我算是什麼,我是白煜對自己失德的救贖,甩不開便撕爛揉碎藏起來的包袱。我是你舊時失不復得的玩物,搶不回便不管不顧的孤注一擲,將我逼上絕路!”
蒲央央聲嘶力竭的吼著,兩隻因憤怒而拼力摳著牆的手,此刻已經(jīng)鮮血淋漓。
莫離臉色一僵:“不是,我不是!這世上我對你最好,我是最愛你的……”
他瘋狂的搖著頭,嘴角顫抖著。
忽而又神情一變,看著蒲央央獰笑道:“但是現(xiàn)在,這世上再沒人愛你了……就連那個癡心妄想的小樹妖,也已經(jīng)死透了。”
“你說什麼?”蒲央央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頭腦卻一片空白:“什麼樹妖?”
“哈哈哈哈……既然你不記得他了……”莫離癲狂的笑道,重新拿起手中的劍抵上蒲央央的喉嚨:“那我便送你去地府與他敘舊吧!”
蒲央央搖頭後退著,眼中滿是哀傷:“我還有一事不明白,我如今已經(jīng)答應留在你身邊了,你爲何還要殺了我?”
莫離沉默著,眼眸忽明忽暗:“太遲了,我如今需要的,是這把劍!而你的神魂,是這把劍最好的養(yǎng)料。”
養(yǎng)劍?蒲央央心中頓時明瞭,莫離之所以突然如此極端反常,還是被這魔劍控制了意識。
只是思考的這一瞬間,這劍便刺穿了蒲央央的皮膚,她只覺得喉間傳來一陣劇痛,她掙扎著一把抓住這劍,這劍卻彷彿滾燙的沸水一般,將她的手迅速侵蝕破潰,鑽心的痛由手遊入骨子裡,彷彿有無數(shù)雙手在她身體裡撕扯著……她無力的倒在地上……
就這樣結(jié)束了麼?
她不甘心,即便黛影的一生沒什麼可留戀的,可她蒲央央還有!
阿爺阿婆的疼愛,阿竹一心一意的陪伴到如今情竇初開的青澀感情,都是她放不下的,還有村裡的小夥伴和各位叔叔嬸嬸,甚至是尹家阿爺與阿婆的吵架聲,都是她此刻無比懷念的。
“受死吧!”面容扭曲的莫離猛地一用力,將劍又往蒲央央喉間推進了幾分。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死去。
她掙扎著,拼盡全力站起身來,就像以往無數(shù)次差點死在戰(zhàn)場上那樣,顫顫巍巍,眼神堅定。
莫離幽暗的黑眸略顯慌亂,舉著劍的手也開始退縮:“你……”
“轟”的一聲,蒲央央一掌拍在身後的石壁上,這石壁立即破碎開來,失去了依託的蒲央央就這樣仰頭倒了下去……
眼前一黑……
閉眼之前,她彷彿見到了一身晃眼的白衣,那個黛影怎麼等都等不來的上神。
黑夜。
漫無天際的黑將她重重包裹。
她的眼皮彷彿有千斤重般,怎麼也睜不開。
“這世上再沒人愛你了,就連那個癡線妄想的樹妖,也已經(jīng)死透了……”
莫離如噩夢般的聲音在她腦中環(huán)繞著。
“不……不是的……”她胸口劇烈起伏著:“還有阿竹……阿竹……”
她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這古樸木屋頂似乎有些眼熟,她艱難的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那雷公山的小木屋中。
雷公,羽墨,還有齊悅兒齊齊圍在她的牀前,一臉擔憂。
蒲央央心頭一熱,原來還是有這麼多人擔心著她。
“央央,你好些了嗎?”齊悅兒拉著蒲央央的手上下翻看著:“前日裡你這手還皮開肉綻,如今總算是結(jié)痂了,只是你這傷口太深……日後怕是要落下疤痕……”
“放心吧,她以前受傷無數(shù),滿身傷痕,又何曾在意過這等小事。”雷公在一旁摸了摸鼻子。
羽墨沉默的站在一旁,眼裡滿是關(guān)切。
“我沒事!”蒲央央淡淡一笑,掙扎著坐了起來,她的目光掃過三人,有氣無力道:“是你們……救了我嗎?”
雷公幹巴巴的笑了兩聲,訕訕道:“那石洞都被你徒手砸穿了,又何須他人來救……”
齊悅兒插話道:“是小黑……哦……不不不……是羽墨把你撿回來的!”
蒲央央微微一凝神,回想起昏迷前的場景,皺眉道:“可是,我似乎見到了白煜上神。”
“他的確去了,不過……還是讓莫離逃了……”
雷公瞟著蒲央央的臉色,小心翼翼道:“瑟幽的屍身被毀,他心裡總是不好過的……”
蒲央央不屑的揮了揮手,站起身徑直朝外走去:“雷公,是朋友的話就不要與我說這些,我不想聽!”
雷公悄聲嘆了口氣:“唔……你們父女倆不知要鬧彆扭到何時……”
蒲央央看著門外一片蒼翠,看著藍天碧海下的生機盎然,心中忽的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迫切感來。
她想起了自己倒在莫離劍下時,心中那許許多多不捨的牽掛……
既然有幸留得命在,那還等什麼?
“阿竹在哪兒……我要去找阿竹!”她火急火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