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悟道之後,我似乎變得冷漠無情了,原本很多放不開的事變得無所謂,不太想管白眉老妖的事是如此,決定“放棄”段凝芷時是如此,此刻想要擊殺段靜軒也是如此。換了是以前,我必定要考慮凝芷的感受不會殺段靜軒,現(xiàn)在我最先想到的是他該殺,所以是真的痛下殺手,沒有保留。
但我真的無情了嗎?悟道會讓人冷漠嗎?並非如此,道不是無情,也不是有情,所以也不會讓人多情或絕情。道是無私的,不偏不倚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爲(wèi)芻狗”,在大道面前一切都變得渺小,變成中立,“不仁”乃是不偏私之意,我也只是換了一個角度看世界,並非絕情絕義了。
聽到段凝芷的叫聲那一瞬間,我的心軟化了,動搖了。雖然她後來變得很可恨,但這並不是她的錯,而是別人把罪惡施加到她身上,我曾對她承諾過許多,她卻從未求過我什麼,她第一次求我,我怎能無動於衷?
靈光蓄勢已發(fā),我來不及收回了,只能憑心念偏移。金光擦著段靜軒的臉射過,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拇指頭寬的長長傷口,繼續(xù)前進把他的左耳打碎了半個。眼鏡飛到空中,鏡片也震碎了。
段靜軒撫臉踉蹌後退,指尖鮮血淋漓,另半邊臉和眼睛第一次露出了驚恐之色。他的一生總是在算計別人,一個陰謀套著一個陰謀,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而今天他完全錯估了我,看不到我的深淺了。
“不許動!”江相派的人大叫,有些人掏出了手槍對準(zhǔn)了我。
全場一片騷動,但很快就安靜了下來,氣氛極度緊張。我回頭掃視那些持槍的人,一個一個看過去,他們每個人的眼中都帶著驚懼和不安,顯然對自己手裡的槍並沒有多大信心。他們知道我開槍有多快,也親眼看到了我發(fā)出的金光有多快,況且段凝芷還抓在我手裡。
“不許開槍!”段凝芷叱喝。
段靜軒的左手迅速在右手臂穴位上點了幾下,運功止血,並掏出了一張手帕按住了臉和耳朵。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又冷靜下來了,喝道:“你們幹什麼,誰叫你們帶槍了?都給我收起來。”
衆(zhòng)嘍羅吶吶不敢言,都收起了手槍。段靜軒眼光落到了我身上,眼睛微瞇:“許承業(yè),你剛纔使用的是法術(shù),不是武功,今日華山論劍論武,不是比法術(shù),所以你並沒有贏。現(xiàn)在放了我女兒!”
我冷冷地說:“你們都是黑幫歹徒,非法持槍,製毒販毒,詐騙殺人,天理和國法都不容許,凝芷不能跟著你們墮落,我?guī)吡恕N曳顒衲阋痪洌瑧已吕振R,爲(wèi)時不晚,再不停手,我不殺你也有別人殺你。”
段靜軒“哼”了一聲:“從今天開始,江相派就是凌駕於少林武當(dāng)衆(zhòng)門派之上的第一門派,合理合法,舉世敬仰,你誣陷又有什麼用?在這裡大家有目共睹,你綁架我女兒,才真正犯了國法。快放開她!”
我早已扣緊了段凝芷的脈門,以靈光壓制著她的邪功,扯著她往外就走:“我們最多隻能算私奔,你儘管告狀去吧。”
段靜軒怒喝:“攔住他!”
江相派的人立即衝向我前面,擋住了我的去路,我繼續(xù)向前走,大喝一聲:“擋我者死!”
江相派的人一個個心驚肉跳,情不自禁後退,誰敢擋我一下?
段靜軒明知我不會害凝芷,卻不肯讓我?guī)ё吣疲@更加證實了我以前的猜測,他需要凝芷作爲(wèi)打手。而且凝芷已經(jīng)拜了白眉老妖爲(wèi)師,是他與白眉老妖套近乎的紐帶,所以不能沒有凝芷。這個老東西,聰明反被聰明誤,以爲(wèi)可以輔佐白眉老妖開創(chuàng)新的紀(jì)元,名留青史,今天一統(tǒng)武林,明天一統(tǒng)江湖,後天一統(tǒng)天下,這是要公然造反了。豈不知白眉老妖註定是要被鎮(zhèn)壓的,他給白眉老妖跑腿,除了當(dāng)炮灰還能當(dāng)什麼?
我還在往前走,段靜軒怒吼:“許承業(yè),你敢再前進一步,我就要十大門派的所有人給你陪葬!”
我停步,回頭,眼中閃現(xiàn)殺機:“老狐貍,我已經(jīng)不再是以前的我了,你控制不了我,再敢亂來,我必殺你!”
段靜軒冷笑:“最瞭解你的人是我,我就不信你能眼睜睜看著這些人去死不管,你即使殺了我也救不了他們!你不是急公好義,扶危救困,以正道義士自居嗎?我倒要看看這些人因你而死時,你有什麼感想!”
也沒見段靜軒做什麼動作,遠方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像是某種特製的笛子在吹奏。十大門派的人紛紛驚叫,捂著腹部彎下了腰,有的直接倒地打滾,僅有少數(shù)還能站著,但臉上已經(jīng)露出痛苦之色,額頭青筋暴起。
老狐貍果然對十大門派的所有人都下毒了,他做事一向留一手,如果能順利懾服十大門派,他是不會用這一手的,現(xiàn)在暴怒之下用來威脅我了。如果我不是早有防備,我真的能看著這麼多人被折磨甚至死去麼?好在我這次也是有備而來!
蠱毒發(fā)作得很快,倒地的人有些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紅了眼抓住旁邊的人就咬。數(shù)以百計的人痛苦掙扎,並且開始瘋狂咬人,這場面太嚇人了,沒有中毒的觀衆(zhòng)們也驚恐萬狀,往出口方向狂奔,你推我擠。自己逃命要緊,不管倒地的是美女還是名人,都一腳踩上去了,或是被後面的人推得身不由己踩上去。
我沒想到蠱毒還會讓人發(fā)狂,這麼多人,混亂不堪,分發(fā)解藥已經(jīng)來不及了。我以意念拿出了乾坤袋裡面的解藥,揚手向天空投去,柳靈兒鼓起了一陣大風(fēng),卷著藥粉急旋,眨眼之間擴散到整個院子。這風(fēng)是受柳靈兒控制的,所以能保持著不停不散,在人羣中繼續(xù)旋轉(zhuǎn)。
中了蠱毒的人都在慘叫、怪叫,呼吸急促,自然把風(fēng)中的藥粉吸了進去。解藥中帶有菱香草的香氣,中毒的人聞到濃烈的香氣覺得提神醒腦,舒服了不少,當(dāng)然更用力地吸氣,癥狀很快緩解。不過一分鐘時間,修爲(wèi)高體質(zhì)好的人癥狀就基本消除了,還在痛苦之中的人也不再發(fā)狂,場面迅速穩(wěn)定下來。
段靜軒露出了驚詫和不安的表情:“你,你怎會有解藥?”
“人算不如天算,多行不義必自斃!”我鏗鏘有聲地回答,再也不想理他,扯了凝芷就往外走。
段靜軒愣在那兒,這一次他完敗了。
十大門派的人憤怒了,不知誰吼了一聲:“打”,衆(zhòng)人一擁而上,衝向江相派的人亂打,有棍的使棍,有刀的使刀,什麼都沒有的就用拳腳。一人拼命,十人難擋,況且是一百多個長期練武的人,暴走之下開始拼命,誰能擋得住?江相派的人抱頭鼠躥,一個接一個倒地。段靜軒既受了傷,又被摧毀了信心,也頂不住人多,左遮右擋,且戰(zhàn)且退,退到牆邊跳牆逃了。
我才走到院子門外,江相派已經(jīng)完全潰敗。
“許少俠留步!”
後面?zhèn)鱽碓S多叫聲,我可不想跟他們浪費時間,聽他們說感謝的話,拉著段凝芷跑得更快。這時我纔想到秦悠悠還在隔壁院子,回頭掃視幾眼卻沒有看到她,我現(xiàn)在不能停下,否則肯定被這些人包圍無法脫身,還有那些記者不知要怎樣囉嗦,我只能繼續(xù)跑。
離開了玉泉院,沒人追來了,我這才停步。轉(zhuǎn)頭望向凝芷,她也正望向我,她的表情是平靜的,眼神中似乎還有點笑意或者是讚賞。我愣了一下:“你……現(xiàn)在正常嗎?”
段凝芷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怎麼不正常了?”
“那,那……你不恨我了?”
段凝芷道:“你讓我當(dāng)衆(zhòng)出醜,又打傷了我爸爸,我能不恨你嗎?不過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對我好,所以也就不恨了。”
我驚疑不定,如果她沒有恢復(fù)正常,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但如果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也不該對我這樣陌生。
我試著以靈光和意念感應(yīng)她體內(nèi)狀況,她的下丹田內(nèi)有一團邪氣,其核心就是妖丹所化,此時正處於虧損納氣狀態(tài)。而她胸口處卻有一股不易察覺的清冷光明氣息沿著督脈向下,注入丹田之中。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可憐我費盡心機想要找到解救她的辦法,實際上救她的方法早已經(jīng)在她身上了!佛祖真身舍利和張玄明給我的冰血放在她胸口的小袋子裡,這兩樣?xùn)|西對她是有效的,但是效力發(fā)揮得很慢,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效果。當(dāng)她體內(nèi)邪氣大盛時,有如涓涓細流入百畝旱地,兩件寶物產(chǎn)生的效果大多被邪氣吞噬,看不出明顯的效果。但是當(dāng)她劇鬥之後邪氣嚴重虧損時,內(nèi)丹需要能量補充,這時舍利子和冰血的氣息就被吸入丹田,邪性就不明顯,本性就得以顯現(xiàn)。上一次她來找我,應(yīng)該也是這種情況,只是那時她體內(nèi)的邪氣已經(jīng)漸盛,又佔了上風(fēng)。
這麼說來,只要我有意消耗她的邪氣,激發(fā)舍利子和冰血的氣息讓她吸收,就能加快轉(zhuǎn)化的過程,終有一天她的邪氣會被完全替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