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嚴格意義上來講，鹿晗并不算我的青梅竹馬。他和粟沉認識的時間比我要早很多。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剛剛從加拿大來到首都的外婆家，也剛好轉到他跟粟沉所在的海淀小學。我被帶領著前往五年二班，還沒走近就聽見里面傳出陣陣哄笑和桌椅碰撞的聲響。年輕班任對我露出抱歉的微笑，隨即加快步伐走進教室。

“你們怎么回事?!上課鈴響了聽不到嗎？”

雖然淘氣，可終究還是小學生。一句怒吼便讓整個班級瞬間安靜下來。

“今天我們班要轉來一位新同學，她是從海外歸國的華裔，大家掌聲歡迎。”

深深呼吸一口氣，低頭快速的走向講臺。當我站定后抬起頭的剎那，各種唏噓和議論瞬間在空氣中漫布開來。

“大家好，我叫葉涼喬。葉子的葉，涼爽的涼，喬遷的喬。我出生在加拿大溫哥華，所以中文不是太好。我的理想是成為一名靈魂工程師，希望今后能夠互相關照。謝謝大家。”

震耳的掌聲逐漸驅除了內心深處的不安和彷徨。那也是第一次，我慶幸父母給了我一張迷惑眾生的臉。

“那么涼喬就坐到鹿晗隔壁吧。”老師指指留有唯一空位的倒數第三排，語氣祥和的解釋道:“他是班長，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問，明白嗎？”

我乖巧的點點頭，然后在全班男生仰慕的目光里一步一步向后邁去。

“班長不習慣旁邊有人。”一個五官艷麗的女生沖我眨眨眼，語氣透出幾許模棱兩可的狡黠。“小美女，我勸你還是換個位置。不然一會兒他來了，你會死的很慘!”

“粟沉，鹿晗呢？怎么又沒來?”

“我是他鄰居又不是他姨媽，怎么可能知道。”

“你……!”

“報告!”就在暴風雨即將來臨的時刻，一抹身影及時的出現在門口。“路上堵車，所以來晚了。”

“你就不能提前十分鐘出門?身為班干部，不僅不以身作則，還帶頭遲到早退。你說，自己做的對不對?”

男孩沒有回答，斜挎著書包移到我身邊。他側身看我的同時恰逢碰到我好奇打量他的眼光。都說一眼萬年，我們的這一眼，好似穿過無盡的蒼穹，在不知不覺間飛越了幾個世紀。

窗外下起瓢潑大雨，滾滾雷聲驚醒了此刻坐在階梯教室里沉浸于往事中的我。想起昨夜的不歡而散，拿著手機的手指徘徊在“鹿晗”的名字之上，卻始終沒有按下撥號鍵的勇氣。

“葉涼喬，你來回答一下。”

一直糾結于是否給那個人打電話，根本忘記了教哲學的老師是學院里著名的“現代版張飛”。他一向以脾氣火暴沖動易怒而聞名于整所京大。這次我居然在他的課上開小差，縱然身為教育學院的學生會主席，被扣學分也是在所難免。

“對不起，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答案，還是不知道我提出的問題?”

“都不知道。”

“很好。”他難得沒有怒發沖冠，“葉涼喬，我聽說過你，咱們學校著名的才女兼校花。你很誠實，敢于承認自己的無知。但是上我的課走神就是不允許。這次我不會扣你的學分，下課以后去我辦公室，有些事要交給你做。”

果不其然，所有男生都是一副“還好只是這樣”的表情。而女生則小聲議論間或回頭鄙夷的瞪我一眼。這種怨天尤人的“酸葡萄”心理我很早便領教過。在我們的青春里，總會有幾個因為太過優秀所以惹人厭惡的女孩。而我，便是其中之一。

“張飛”給我的任務其實非常簡單，只是讓我去幫助學生會整理一些資料。這也正合我意，那里有我要找的人。況且粟沉她們都在，實在算不上懲罰。

拎著特意跑到校外買來的香芋奶茶，我小心翼翼的推開學生會主席的休息室房門。粟沉和娓娓靠在沙發里核對著留學生名單，龍香從小廚房里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醒酒湯，側身看見我后立刻露出了然的笑容。

“鹿晗昨天喝得太多，現在宿醉頭痛，阿仁陪他去了醫務室。”他把湯汁打包好，之后遞進我手中。“這是我剛熬的蜂蜜水，你幫忙送過去吧。”

“好。”

“涼喬。”張藝興叫住準備離開的我，右臉浮現熟悉的暖人酒窩。“他心里不好受，別再刺激他。”

“我明白。”

我在心底悄悄告訴自己，就這一次，我想給彼此一個機會。糾纏了那么多年，我們之間總該有個了結。如果一個人必須和另一個人一起生活，那么我希望余生陪伴在身邊的人是他。

遠遠望見守在門診門口四處張望的高挑身影，故意放輕腳步悄無聲息的挪向他。可惜我的長發暴露了我，金鐘仁迅速轉身，看清來人是我之后頓時驚慌失措。

“怎么？又做對不起我的事兒了？”我興高采烈的調侃道:“你說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小……小喬，你回去吧!鹿哥不在。”

“我又沒說來找他，你這是此地無銀嗎？”

“總之你先回去……”

“學長……啊!慢……慢一點……”屋內突然傳出一陣怪異的女聲，快樂與痛楚并存的喘息撞擊著我脆弱的耳膜。“太快……快了!”

“喬喬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我什么都沒有想。”打斷他焦急的解釋，我把跨在手腕的保溫桶和紙袋一股腦兒的扔到他懷里，臉上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這些是小香熬的湯，還有香芋奶茶。我走了，別告訴他我來過。”

迅速轉過身去，不愿鐘仁看見我淚流滿面的可悲模樣。

天空似乎傾刻間灰暗無光，我可以克制住向外涌動的淚珠，卻無法抑制難以忍受的鼻酸。看吧，鹿晗，我努力過了，可結果好像并不樂觀。在我終于卸下心防走向你的時候，你卻給予了我狠毒的致命一擊。曾經的我不曾回頭等你，就注定我們無法重疊。你和我，不是錯過，便是在錯過。即使心痛，也無能為力。

其實我一點都不想哭，可是眼淚卻停不下來。為什么所有人都在看著我?是在欣賞我的自作多情和愚蠢嗎？如果是這樣，你們就盡情的嘲笑我吧！如果可以忘記憂傷，我寧愿被當作一個笑柄。原來世界上還有一種疼痛能夠凌駕于死亡之上，那就是絕望。

恍惚間撞進一個冰冷的懷抱。抬頭望去，近在咫尺的是吳世勛特有的冷冽眼光。他俊眉緊皺，伸手輕輕撥開粘在我臉頰的碎發，舉手投足中帶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別哭。”

“求求你，別管我。”

“葉涼喬，你這樣很難看。”

“我不在乎。”

“當初為什么不告訴我你懷孕了?”突兀的詢問令我心頭一震，“我們可以結婚。”

“你在開玩笑嗎？”他的話令我啼笑皆非。“我們認識嗎？結婚?不過***罷了，別太當真。”

“像你這種把和男人上床當作兒戲一樣的**，當然覺得這些無可厚非……”

“小喬!”感謝上帝，我的粟沉終于來了。我像是抓住浮木的溺水之人，拼命游向唯一的救命稻草。從小到大，她都是我的守護星。

“我們回家。”

“粟粟，怎么辦?我把鹿晗弄丟了，他不要我了，他是不是嫌棄我臟了?我們都臟了……”我神情無措的抓住她，語氣焦灼的說道:“是呀，不可能變干凈了，不可能回到過去了。”

“親愛的，聽我說，你應該好好睡一覺。睡醒之后會發現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其實什么都沒發生。鹿晗不可能不要你，他最大的夢想就是你，你對他來說比什么都重要，相信我。”

眼前逐漸模糊，周圍響起此起彼落的驚呼。我是真的累了，需要休息，心臟就讓它歇一歇吧。我渴望做一個美好的夢，夢里有我愛的少年。

有那個眼眸璀璨笑容純粹名叫鹿晗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