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本來就是極靜的,遠遠地還能聽到鳥兒從樹梢上飛過的“撲棱”聲,案幾上的青鶴銅爐裡還焚著香,那煙霧透過粉藍色的紗帳飄進來,清香恬靜。
她睜開酸澀濡溼的眼瞼,看著輕薄如煙的紗帳,那煙也像是青碧色的一樣,清風拂過,卷著紗帳輕柔舞動,像是湖面上被微微卷起的漣漪。
腳微微動了下,立時就驚動了睡在榻上的人,他動了下,嚇得她馬上就閉合了雙目,他走到她的牀邊,指尖輕觸到她的腳腕那一刻,她瑟縮地嚶嚀了聲,他手指微顫,聲音極其輕微地,將錦被爲她蓋好溫熱的玉足。
她沒敢出聲,他也還神色如常地退回軟榻躺下,幾乎沒有半點的聲響。
迷迷糊糊醒來時,烈宸風已經到前朝去了。鶯兒見她醒來,忙給她梳洗裝扮,她剛站起身來走出內殿,鶯兒就扶著她走進暖閣:“娘娘,皇上今兒走前專門交待了,如今天氣還是冷的,讓您多在這裡待著。”
見她一走進來,鶯兒忙給立在桌前的侍女怒了努嘴,那侍女轉身就端了盅蓮子粥放在桌子上,復又退下。
鶯兒低聲囑咐了她兩句,忙走過來侍奉尹雪嫣:“娘娘您嚐嚐怎麼樣?”
她心裡知道這一定也是烈宸風交待下來的,不然不會讓她一大早就到暖閣來,定是昨晚她那樣的舉動讓他想到了這一點。
尹雪嫣嚐了一口,瞇眸淺笑:“很清香。”
鶯兒笑道:“娘娘吃著滿意就行,奴婢明日還給您準備。”
她點點頭,突然想到一件事,側目問道:“維麗公主如何安排了?”
鶯兒和那侍女對視一眼,眸中閃過一絲喜色,垂首,她輕聲回道:“聽說皇上把她給禁足了,誰讓她那麼囂張。”
尹雪嫣“哦”了聲,沒有再多說什麼。好不容易在寢宮安生了四五天,剛一大早地,就見一行人走了進來,她本來正跟著鶯兒學刺繡,近來吳妃和她接觸很少,她也算調查清楚了,其實吳妃只是木炎池的義妹,兩人並不是真正的兄妹關係,怪不得姓不一樣。
正想著,就聽到耳邊傳來一個很得意的聲音:“本來還以爲皇貴妃不出門是身子不舒服,沒想到竟然這麼愜意在刺繡呢!”
尹雪嫣皺著眉心擡頭,看著維麗瞪著青碧色的眸子淡漠地瞥著她,手
裡還拿著她雪白色的絹子在揉搓,來者不善,她自然不會給好臉色,“啪”一聲就伸手將維麗手中的絹子給打在桌子上:“公主若是有事就請直說,本宮這裡沒你想得那麼閒。”
維麗本來這幾日沒見到烈宸風就夠惱火了,沒想到剛到漪瀾殿,就又被尹雪嫣給臉色看,自然心中不悅,她雙手叉腰,斜睨著尹雪嫣:“皇上呢,我要見他!”
“他不在我這兒。”尹雪嫣想也不想,淡漠回答。
維麗左右看了看,氣得跺腳:“你想霸佔他到什麼時候?”尹雪嫣聳了聳肩,她低頭接著繡自己的海棠,挑了根淡黃色的絲線,她手指蜷縮著將線捋好,漫不經心地說了句:“本宮從未霸佔過他,所有人都能作證。”
“那我不管。”維麗氣急敗壞地瞪了她一眼,看著尹雪嫣絲毫不受她的影響,維麗一屁股就坐在凳子上,她瞪著神色淡然的尹雪嫣:“實話告訴你,我第一眼見到皇上的時候就喜歡他了,所以他只能喜歡我,不能喜歡別人,尤其是你……”
“公主應該對皇上說這些纔是。”
聲音淡淡的,維麗微微一愣,她側轉過頭,卻見站在尹雪嫣身側的綠衫宮女神色淡然,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尹雪嫣伸手輕扯了下鶯兒的衣袖,鶯兒忙收了緊盯著維麗的眸子,她低垂下頭,不敢再開口。
“你不就是長了張狐媚男人的臉嗎,至於那麼囂張嗎?”維麗火冒三丈,怒視著尹雪嫣,“若你沒了這張臉,皇上還會多看你一眼嗎?”
尹雪嫣斂眉,她掩脣輕笑:“公主這樣說本宮倒是不打緊,若是皇上知道了,還以爲是公主藉機指責皇上沒眼光呢。”
鶯兒聽了隨即一笑,她也不怠慢,輕聲開口:“娘娘,方纔公主這話若傳到皇上那兒,那公主豈是禁足三日能補償得了的?”
她這樣一說,維麗大驚,剛想端起茶盞來喝口茶水壓驚,誰料她沒拿穩,茶盞裡溫熱的水直接就灑在了她的裙襬上,尹雪嫣“呀”了一聲,連忙站起,維麗身邊的侍女忙上前來給她擦拭,誰料維麗反斥那宮女,嚇得那宮女跪在地上簌簌發抖。
尹雪嫣瞧著這模樣,她走到軟榻上坐下,單手支著下頜,纖手如白玉,意態慵懶,眼梢也不擡,只是羽睫還輕輕顫抖著,示意著她並未熟睡。
維麗憤怒地瞪了她一眼,怒斥身邊的宮人,擡腳甩手就走了出去,“回宮!”
身後的宮人都慌忙從地上爬起來,腳步連跌地跟隨在她的身後離開。
鶯兒走到尹雪嫣面前,靠近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娘娘,您看她,居然敢在漪瀾殿撒野,要不要和皇上……”
她話還沒說完,尹雪嫣微微擡起眼瞼,她輕瞥了鶯兒一眼,只微微一笑,“後宮好久沒這麼熱鬧了。”
鶯兒眉頭一皺,她嘴角閃過疑惑,還未開口,就見尹雪嫣揮手示意她退到旁邊。
身邊的侍女自然都憤憤不平,爲自己的主子打抱不平。
尹雪嫣卻笑了,她手撫著自己的青絲,慵懶地閉上雙眸,不語。
麗鸞殿。
月光疏冷,從開著的雕花木窗透射進來,灑照在一張清冷憤怨的臉上。
身邊的宮女顫巍巍的端著一個托盤跪在地上,並不敢擡起頭來看她,維麗目光陰狠,正站在窗邊斜睨著她。
“公主,這要是讓皇上知道了……”宮女彩娥握著愈發顫抖得厲害的手指,驚懼地開口:“皇貴妃畢竟是皇上心愛之人,我們這樣做……”
頭皮驟然發緊,她能明顯感覺到有人淡漠地瞪了她一眼,她鼓起了勇氣擡頭,卻看到維麗粉色的脣瓣輕抿,脣角微微噙著一抹冷笑,那笑容咋一看去,狠絕冷冽:“她若看起來是自然死亡,那皇上還會追究到本公主頭上嗎?”
彩娥一驚,懼怕地擡起頭來。
纖細白皙的手指伸了過來,維麗冷冽的笑著,她拿著托盤上的紫色小瓷瓶,放到自己的鼻尖嗅了嗅,咬牙冷笑:“她本沒錯,只是你寵愛她,就是她的錯。”
彩娥驚懼地俯身跪在地上,顫巍巍地將托盤舉過頭頂:“公主請三思,奴婢是爲公主著想,皇上他——”
“聽著,這件事若是傳到皇上耳中,你知道後果。”維麗伸手狠狠地捏住她的下頜,迫得她擡起頭來,彩娥眸中噙滿了淚水,她微微合上羽睫,淚水順著臉頰滑落,緊咬下脣,她重重點下頭。
維麗狠戾地鬆開了她的下頜,冷笑著甩袖而去。
彩娥蜷縮著身子跌坐在地上,只覺身上冰凍到極點,凝望著維麗媚惑的背影,彩娥緊咬著牙,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