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事前打好了招呼,經過進城關口的時候,劉飛的同學已經在路口等候,并沒有接受檢查,兩人閑聊了幾句家常就順利回了縣城。
安康縣城的房子還在裝修,受疫情的影響,什么時候能夠裝好成了未知數。不過安康對此倒不擔心,單位幫著租了公租房,有三十個平方,衛生間、廚房等一應俱全,一個人住很安逸。
安康住的地方與劉飛的房子是一南一北兩個方向,并不同路。安康讓劉飛將他放到縣城路口,縣城不大,他走回去差不多十分鐘。
安康說要走回去,劉飛并沒有反對,將安康放到路口,約好了明天去村里的時間兩人就分開了。
從空調車里出來走入冷空氣里,黑夜更加冷了。安康雙手放入兜里,帶上帽子,朝家里走去。這是疫情蔓延以來安康第一次到縣城,往年這個時候縣城到處是燈火通明,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是每年最熱鬧的時候。反觀現在,路上除了路燈其他的地方全是暗的,各個路口都設置了路障,六車道成了兩車道,路上偶爾有警車和救護車疾馳而過,行人完全看不到。
公租房處在城鄉結合部的地方,進入公租房大門要通過村口,此時的村口處堆滿了土,這是封村最常見的方式,一旁有個臨時搭建的帳篷,里面空蕩蕩的。回到住處,安康趕緊去洗了澡,將所以的衣服都換下扔進了洗衣機。
疫情來得很突然,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碰上這種事。安康剛收拾結束手機就響了,是家里人的電話,問了一些情況,安康將工作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下,至于華山的事自然是隱瞞不提,不然父母又該擔心了。掛掉電話,親友群里一群親戚向安康打聽目前的情況,安康是家里唯一的公職人員,大家都希望通過安康能得到一些小道消息,安康將知道的說了一些,不知道的避而不談而言其他,聊了一會也沒什么意思就關掉了手機看電視去了。電視里全是關于疫情的新聞,看來眼下的情況比預想的還要嚴重。
誰也不知道下一秒將會發生什么事,安康關掉電視,又刷了會手機,迷迷糊糊睡下了。
自封城以來,縣里制發了通行證,以便于更好的管控車輛,控制人流。通行證有兩種,一種是臨時通行證,只能通行一次,這些專用于送菜等與防疫物資有關的車輛;另一種是永久通行證,這種通行證不多,只發給防疫部門使用,大約一個單位也就那么兩、三張。另外還制發了加油卡,擁有加油卡的車輛每次可以在加油站加200元的汽油。通過這些方式確實有效的控制了出行車輛的數量。
但是辦法總比困難多的,永久通行證一般人弄不到,但是臨時通行證就不一樣,臨時通行證管控并不嚴格,縣里并沒有做到通行證和車牌號一并登記備案且互聯查詢,大多是車主將通行證拿回去填寫,大家很快意識到了這個空子,于是不少人通過各種關系渠道弄到了臨時通行證,甚至一段時間后市面上還出現了買賣臨時通行證的現象。
加油卡雖然難以弄到,但是街上突然出現了幾個流動黑加油站,油價比正規加油站的還要便宜且不需要加油卡就能加滿一箱油,很快大家就摸到了這條渠道,紛紛尋找這種加油點,一些“能人”還專門制作了尋找加油點的攻略流傳于各種微信群。
永久通行證雖少,也不是鐵板一塊,永久通行證需要登記車牌號,想在上面動手腳很難,但一般擁有永久通行證的車都是免檢放行,于是很多人四處找擁有永久通行證的人借車使用,小縣城都是人情關系,借車又成了另外一道“風景線”。
封城三四天后,城區的車子不減反增,雖然抓了一批與防疫無關的人,拉走了一些與防疫無關的車,但抓到的人頂多批評教育就放了,車拉走多了交警大隊也沒地方放,最后也只能讓人開走。**越是抓,越是管控,路上鋌而走險的人越多,形成了一個怪圈。
防疫指揮部的一個同事事后和安康專門吐槽過這個現象。他說很多人上街其實并沒有事,也沒有什么需求,商店全部關門了也沒地方逛更沒有物品買,大家就是在家里呆著無聊,想到街上來轉轉。一些人玩心作怪,知道不會有大的處罰故意為之,有甚者還在家里打賭誰出去會不會被抓到,沒被抓到的到處吹牛,被抓到也不以為恥,這些極端個例還不少。
安康很清楚,在村里也存在這樣的現象,除了關在家里確實無聊之外,還有一些人有逆反心理和僥幸心理,認為新冠不可怕,防疫部門越是三令五申要求不要出門,他們越是不聽,越是反對越要出門。拿周華垓的話說,那些wang八dan說東偏跑西,上個廁所都恨不得開車。
封城之初,劉飛通過自己的關系,辦了一個永久通行證,又擔心影響不好,所以除了進城,基本上不會拿出來示人,因此知道他有通行證的人很少。從安康參與防疫的第三天開始,進城入口開始實行登記制,劉飛的同學并不是一直在路口守著,所以有時候回城必須出示證件,慢慢開始嚴格后,有通行證也要登記,從第六天開始,出城也實行登記,到了第七天,縣里將應急響應調整為一級,也就在調整應急響應登記后的一個小時,防疫指揮部發布最嚴封城令,要求全縣一天之內清理通行證,對無證、冒名頂替、與防疫無關上路的人一律拘留教育八小時再由村社干部領回去,并要求寫檢討在村內粘貼和村民群里視頻公示亮相。
同時,為了規范通行證管理,開始施行新的通行證,原有的通行證全部作廢,制發新的臨時通行證和永久通行證,換了證的顏色,要求在證的后面寫上行駛區間和路線,并填上了車牌號和駕駛人身份證信息。為了進一步強化管理,還給每一個擁有通行證的人發了防疫工作證,證上要求貼照片,寫名字,注明防疫職責和崗位。對各個路口增派工作人員,加強檢查力量,巡邏車每一個小時巡查一次,凡是路上發現與防疫無關的車輛一律就地處罰,查到通行證、工作證、本人不一致的,一律就地扣車扣人。
新規施行之后,到處都在扣車抓人,形勢極其嚴峻,嚴刑峻法很快就有了效果,一天后路上徹底安靜了下來。
防疫指揮部在從嚴管控出行人員的同時,對所有防疫工作隊也強化了管理,先是要求各單位強制收回防疫工作隊辦理過的通行證,同時要求紀委每天不打招呼,不分時段全縣各村暗訪督察,只要發現不在崗的,一律就地免職。消息一出,所有工作隊聞風而動,自覺上交了證件,一個個的開始安心駐村。
劉飛意識到縣里這下是動真格了,也乖乖的上交了通行證。
不能回家,村里住宿成了大問題,縣里把所有工作隊一下子按在了村里,但沒有提供住宿的解決方案,而是讓大家自行克服困難,找辦法解決困難。官大一級壓死人,強有力的問責環境下,誰也不敢有反駁聲,當然,私下里問候縣領導祖宗的事另說。
平時工作隊租住的是村里農戶的房子,這種房子基本上都是一家人平時在外務工,春節才會回來。現在所有農戶都回家了,大家再去農戶家里住,一是沒有多余的地方安置,二是人家農戶也不放心,工作隊天天村里到處跑,染上病傳染給租住的農戶一家子,那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安康他們不可能再去農戶家里住,只能另外想辦法。又因單位缺人,沈慶平被安排到社區值守,防疫工作隊只剩下了劉飛和安康兩人。
周華垓一直邀請劉飛和安康住他家里,但劉飛考慮防控的形勢,出于安全考慮,防止傳染風險,婉拒了周華垓的好意。最后決定就住在村部,村部的房子是兩層的樓房,樓上樓下各有一間小辦公室,樓下的辦公室是村干部辦公的地方,樓上的一直沒用,里面堆了一些雜物。剛好村部和農戶家各有張折疊床,收拾一下拿過來正好用上。
說干就干,大家一起將辦公室收拾了一下,放進去了床,又將放在農戶家的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品拿了過來,簡單的布置了一下,有了房間的樣子。
樓下有空調,安康讓劉飛住到了樓下,劉飛沒有拒絕,坦然接受了安康的安排。樓上雖然沒有空調,但幾乎沒有人上去,很是安靜,晚上絕不會有人打擾,這是安康最滿意的地方。農村辦公不比城區有時間觀念,凌晨五六點就會有群眾過來敲門,晚上八九點也會有村民過來坐坐,只要燈亮著村部永遠不會“打烊”。
住的地方解決了,吃又成了問題,平時住村是在租住的農戶家做飯,現在沒了這個條件。安康考慮去鎮**吃飯,鎮里有食堂,當知道一頓飯要25元時,劉飛和安康都卻步了。縣里還沒有明確有補貼,單位也不會報銷這筆費用,一天如果花費至少五十元的飯錢,最后搞防疫還搭上自己的工資實在不劃算。
讓劉飛他們住村部周華垓很過意不去,所以又極力邀請劉飛和安康兩人去他家吃飯,但劉飛又沒有同意,緣由是目前封村了,買菜很不容易,而且周華垓兒子、侄子都回來了,一大家子在一起吃飯已經開銷很大,再加兩個人會讓這一家子更加困難。劉飛決定自己開火做飯,簡單一點吃,不餓著就行。
沒有住他家里周華垓就覺得自己沒有把縣領導安排好,這下吃飯的問題他下定決心要幫著解決,縱使劉飛拒絕,他也不死心。他私下找安康讓他說服劉飛,又讓村長華秋波找了劉飛說了吃飯的事。
安康和周華垓很熟悉,心里是傾向去周華垓家里吃飯的,劉飛說是自己開火做飯,其實最后做飯的活全部落在他自己的頭上,他打心底不愿意。安康想了個辦法,找劉飛商量了一下,最后劉飛同意了安康的建議。
這個方法算是一種折中法,具體是安康從租房那里拿來米和電飯鍋,米飯他們自己做,熟菜由周華垓提供,每天送兩頓,早飯安康他們自己解決。菜也不白吃,按照每天每人20元的標準做菜給錢。這樣既解決了做菜和飯錢貴的問題,又避免了去周華垓家里打擾。
劉飛讓安康去和周華垓談給伙食費的事,周華垓大喊大叫死活不要,非說安康看不起他,嚷嚷著給錢就打一架。安康無奈,只好偷偷的塞給了周華垓老婆1000元,算是預支的伙食費。安康十分清楚周華垓怕老婆這個優良品質,就算知道了也只會乖乖閉嘴。
雖然約定的是二十元每人每天的標準,可周華垓一家子每天換著花樣送菜,不是魚就是肉,偶爾還有海鮮,劉飛天天嘴上說標準超標了,但是吃的比誰都開心。
一番折騰,吃住是解決了,總算是可以正兒八經的安心住在村里開展防疫工作了。剛安定下來,麻煩事就來了。
晚上九點,接縣防疫指揮部通知,全村按組、按墩臺設障,分區域封閉,所有人禁止出門,所有生活物資采購全部安排專人集中采購,逐戶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