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么,最近總是在晚上收到各種工作消息,就在剛才,鎮(zhèn)防疫指揮部給周華垓打來電話,要求他和工作隊一道前往湖南岳陽救助站,接回村里的殘疾人周火清。
周華垓找到劉飛商量接人的事,不出意外的這個接人的活落到了安康的頭上。
鎮(zhèn)里沒有安排車,而是讓村里想辦法,周華垓只好開自己的車。
兩人到鎮(zhèn)里領(lǐng)了通行證,又換上了防護服,這才趕往湖南,一路上周華垓不停的罵著周火清,說他丟人丟到了省外。
從荊縣到岳陽并不算遠,兩地隔江而望。到了高速路口,交警仔細檢查了通行證,這才將兩人放行。
路上,周華垓介紹了周火清的情況。安康這才知道周火清其實是周華垓的親哥哥,只不過周火清從小被過繼到周華垓的叔叔,一直在叔叔家生活。
周華垓從小患有小兒麻痹癥,是個三級殘疾,每到春節(jié)期間,他都會外出乞討,在荊縣本地有個形象的說法,喚作“趕酒”。春節(jié)期間,家家戶戶辦酒宴的比較多,特別是在農(nóng)村,婚喪嫁娶都要大辦宴席。這時候這些“趕酒”的人就會上門,有放一串鞭炮的,有站在門口拿著快板唱一段的,話語里都是祝福詞,這時候東家都會拿出幾包“喜煙”表示感謝,家庭好的還會給紅包。如果東家給的少,“趕酒”的人也會爭一下,達到目的后會歡喜而去,有一些認識的還會拉著留下吃飯再走。
“別看他們干的活被人看不起,一個春節(jié)下來上萬的收入,一年下來能有好幾萬。”周華垓說。
安康很驚訝,“這么多,我一直以為他們就是弄個溫飽,每次見了他們都覺得還挺可憐的。”
周華垓笑了笑,輕蔑的說道:“他們可不可憐,收入比咱們高多了。”
安康一副受教育的表情,“真的是長見識了。”
周華垓嗯了聲,饒有興致的說:“你知道嗎?他們都是有幫派的。”
安康搖搖頭,說了句:“總不能是丐幫吧。”
“你還真說對了,就是丐幫!”
安康驚掉下巴,笑著說:“我在電視上和小說里看到過丐幫,什么幾代袋長老啊,還有九指神丐。”安康來了興趣,拉著周華垓給他說說。
見安康感興趣,周華垓打開了話夾子。
“丐幫是什么組織架構(gòu)和序列我不知道。不過他們這些趕酒的都有自己的地盤,周火清的地盤就在岳陽那一塊。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他們每到一家乞討結(jié)束,都會在東家的門前貼上一張紅紙,紅紙上會寫一些看不清的祝福語,有蓋章,有毛筆寫的,那個東西我問過周火清,他說貼上紅貼就是告訴后來人這里已經(jīng)有人上門了,而且也是宣誓地盤的意思。”
“他們這些人的消息靈通的很,哪家結(jié)婚,哪家嫁女,一清二楚,只要宴席開始,他們很快就能趕到,每到一家弄個幾十塊上百塊一點問題也沒有,本來就是喜慶日子,都需要彩頭,沒人會拒絕他們,大多很慷慨。”
安康點點頭,又疑惑的問道:“周火清為什么不在太平鎮(zhèn)這一塊弄,大家都熟,也不用跑那么遠。”
周華垓說了一句讓安康噴飯的話。
“因為兩點,一是太熟不好下手,二是異地任職!”
“異地任職?哈哈……”安康大笑。
一路閑聊,兩人很快就到了救助站。安康將文件遞給門衛(wèi),門衛(wèi)看了之后給救助站辦公室打了一個電話,不一會一個穿著羽絨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安康和周華垓下車,與中年男人打招呼,由于是疫情期間,大家并不方便握手,弄得安康總是不習(xí)慣。
“你好,我是郭俊成,救助站的副站長。”
“你好,我是安康,防疫工作隊的,剛才我們聯(lián)系過。”安康自我介紹,又對著周華垓介紹道:“這位是華村的周華垓書記。”
兩邊介紹完畢,在郭俊成的帶領(lǐng)下到了救助站一樓。因為已經(jīng)和救助站聯(lián)系,救助站將周火清早已領(lǐng)到了一樓等著。
到了一樓,安康見到了被周華垓罵了一路的周火清。眼前的周火清穿著黑色風(fēng)衣,腳上的皮鞋擦的蹭亮,一米七左右的個子,頭發(fā)上還刻意打理過,裝束完全與乞丐搭不上。
周火清見到周華垓,笑盈盈的起身:“華垓,我就知道你會來。”
周華垓見了周火清氣不打一處來,“笑個鬼,家里的臉被你都干凈了。”
周火清聽了周華垓的話故意臉色一變,“怎么和哥哥說話呢。”接著又恢復(fù)笑瞇瞇的樣子:“帶吃的沒有,肚子餓了。”
“沒有,餓著!”周華垓冷哼一聲,沒好氣的說道。
周火清吃癟,也不生氣,對著一旁的安康套近乎道:“這是小安領(lǐng)導(dǎo)吧,很早就聽說您了,沒想到這么年輕有為,小哥長的真俊,一看就是人中龍鳳,以后一定會做大官。”
安康被周火清一陣好夸,臉上的不自覺地抽動,心想著這他娘的是個人才。
周華垓不愿意見到周火清繼續(xù)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拉著周火清就往外面走。
“呃呃呃,我的包。”被周華垓拉著胳膊就往外走的周火清掙脫周華垓,在椅子上拿了自己的小行李箱。
“郭站長,新年好,恭喜發(fā)財,年年高升啊……”周火清邊拿箱子邊和郭俊成打招呼。
“走啦,別丟人現(xiàn)眼了。“周華垓繼續(xù)拉著周火清往外走,此地他一刻都不想多呆。
郭俊成對著周火清點點頭,笑著沒有說話,看著周火清的樣子,安康算是理解為啥一路上周華垓都在說家門不幸了。
安康和郭俊成弄好交接手續(xù)之后,沒有多停留就告辭了,回去還有一百多公里,到家又是半夜。
一路上,周火清心情很好,一直說個不停。周華垓不想理周火清,對周華垓愛答不理的。見周華垓不理自己,他將話茬子對著安康,一路說個不停。從歷史聊到地理,從人情聊到做官,周火清的話題層出不窮。
人們常說跑江湖吃百家飯,安康這下是真的理解了,就周火清這張嘴,太適合干這行了。安康不像周華垓那樣對周火清愛答不理,兩人倒是聊的很開心。
到華村時,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剩下的事由周華垓做就行了,安康先回去休息了。
按照鎮(zhèn)防疫指揮部的要求,所有外出回歸人員,要實行居家隔離十五天。周火清有兩棟房子,新房子給兒子兒媳在住,舊房子自老伴去世后就一直是他自己一人在住。去接人時,周華垓已經(jīng)安排侄子將房子收拾了,到了村里剛好住進去。
周火清走路一瘸一拐的,走得很慢,他走到自己的房子里環(huán)顧四周,點點頭說:“收拾的不錯。“
“這十五天你不能出門,有什么事你跟周雄說。“周華垓?qū)χ芑鹎逭f。
周火清點點頭,將行李箱放到堂屋的桌子上。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周華垓見安排的差不多了,準備離開。
“等一下。“周火清叫住了周華垓,從行李箱里拿出了一盒茶葉和一條煙。
“你把這個拿回去,過年了,我也沒什么給你的。“
周華垓推了一下,嘴上說著不要。
“別不聽話,讓你拿著就拿著。“周火清一改嬉鬧的常態(tài),臉色嚴肅下來。”以后還是少抽一點煙,別搞出毛病了。“
周華垓看著周火清,抿了抿嘴,很聽話的將周火清遞過來的東西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