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據點的東邊大概二十米外的樹林里,有一株樹冠巨大的老榕樹,樹下都是厚厚的落葉和小片連起來的灌木叢。常年的落葉堆積在樹下,踩上去深一腳淺一腳的。如果翻開落葉下的腐土層,生活在里面的各種小蟲子絕對能讓人尖叫起來。
此時,顧朗就斜靠在這株大榕樹的樹干上,屁股下面坐著落葉,眼神死死的盯著王平和小花。
王平是能感受到他目光的。不只是王平,顧朗的目光壓根就沒有避諱的意思,連小花都能感受到,還頗有些不爽的回瞪了他幾眼。
相比小花的“問心無愧”,王平倒是有點尷尬。
其實顧老三身上的很多傷口是可以避免的。比如說后腦勺上的某個大包,就是王平在開車經過一個土包的時候沒減速,在后車門上磕的。
還有胳膊上此時青了一大片的針眼,是王平白天的時候剛扎的。如果當時不那么用力,或許還能好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扎到了骨頭,反正拔出來的時候,針頭確實有點歪。
當然了,更多的小傷口,那都是小花弄的,王平最多算是指揮不當。比如說最開始把顧朗從帳篷里拖到車上這段距離,顧朗的背后、大腿和屁股上就被草地上的碎石子和尖刺劃出了不少血印。
而且因為發燒的緣故,顧老三現在的皮膚很敏感,輕微的磕碰都可能出現大片的青紫。而顧朗這一路,又何止是磕碰幾次而已?不客氣的說,如果他現在脫掉衣服,身上的青紫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哪個紋了身的黑社會大佬呢。
顧朗此時的想法,只有他自己能明白。
這一路上,看似一直處于昏迷當中,但在此刻清醒過來之后,顧朗的腦海里倒也不是完全沒有一丁點的記憶。
雖說有些混亂,可小花把他往車里拖動,王平往他的嘴里喂東西,這些都有模糊的印象。只不過當時腦子一片渾渾噩噩,身體也沒什么知覺,還以為自己只是在做夢呢。
再說了,這里明顯不是此前自己搭帳篷露營的地點,自己記得當時附近是沒有這么大片的森林的。那自己是怎么來到的這邊就很有問題了,總不能是遇到了好心人開車把自己送過來的吧?
別的顧朗不敢確定,但如果真遇到了人類,眼前這兩只是不可能再次出現的。
“被兩只動物救了一命么?”顧朗心下苦笑,不知道眼下該做什么決定。
顧朗一直都覺得,如果他自己真想要找機會脫身,應該不會太難。畢竟論起耍心機騙人,動物絕對不可能是人類的對手。只不過半路發起了高燒,這的確是他沒預料到的。
可更預料不到的是,王平居然會救他這個“人質”。
“算了,這兩只也不容易。逃離了馬戲團,恐怕連如何在野外生存都不知道吧?有機會的話還是想辦法送到動物園吧!好歹也是管吃管住,還不用干活。”顧朗暗暗打著注意。
“啪!”
安靜的林間,聲音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王平和小花回過頭,看著手捂在臉上,滿臉煩躁的顧朗。
不知道是因為有皮毛遮擋,還是因為野獸特有的殺氣在作祟。顧朗發現,這兩只周圍居然很少有蚊蟲飛舞。相反,周圍幾乎是所有的蚊子,都奔向了自己。
短短一會兒的功夫,顧朗的手上和臉上就被咬出了好幾個大包,讓某人暴躁到了極點。
如果真要在這里待上一夜,顧朗很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蚊子吸成人干。
“啪嗒!”
一支被折斷的灌木枝條被扔到了顧朗的腳邊,上邊還開著幾朵淡紫色的野花。
顧朗那點少的可憐的認知,當然不知道這是南非隨處可見的香葉天竺葵,也就是傳說中的驅蚊草。
香葉天竺葵是灌木狀的花草科屬,正好在附近的灌木叢里就有。
蚊子之所以不靠近王平和小花,可不是什么鬼扯的殺氣,而是兩人身邊的香葉天竺葵。
顧朗看著扔野花過來的王平,沉默了一下,撿起腳邊的野花枝干,當成了扇子,在自己身體周圍揮舞起來。這貨大概是以為王平嫌他發出了聲音,讓他用這個來抽打蚊子了。
“白癡!”某獾無語的撇過頭,不去看他。
這三只除了小花之外,各有各的心思。在藏了大概有兩個小時,小花都開始打盹了之后,據點里卻始終都沒有動靜。看樣子,對方并不是沖著這里來的。
這個時候,天邊已經出現了一絲魚肚白。樹林里的景物也顯得清晰了許多。
一陣古怪的“咕咕”聲響起,王平回過頭,正看到顧朗那張尷尬的臉。
“呃……”
顧朗干笑著指了指肚子:“它餓了……”
餓了就做飯唄!王平背后小肩膀的位置聳了兩下,看得顧朗一愣一愣的。
輕輕拍了拍小花的頭,王平站立起來,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泥土和草屑,撥開灌木叢走了出去。
樹林里,陸陸續續的有不知名的鳥鳴聲出現。遠遠的,風吹斷樹枝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聽起來和動物踩在枯葉上的聲音極其相似。
晚上倒還不覺得,可此刻看著王平走遠,顧朗總覺得有種不踏實的感覺,好像背后老有東西盯著一樣。
不敢再待在樹下,扔掉手里的野花,顧朗忍著身上的疼痛,急忙尾隨著王平走向遠處的空地。樹下就剩小花自己,抬頭掃了兩人一眼,又接著歪在地上打盹。
王平走了一個弧形路線,繞開了空地上越野車的位置。
身后的顧朗透過天光看到車邊的地面上那一小坨陰影,神色有些不自然,俯身從地上抓了一大把落葉,走到車邊把那一小坨蓋了起來。可惜周圍看不到有什么工具,其實應該挖個坑埋起來的。
王平也餓了。
顧朗好歹中途還被他喂著補充了幾次,可他自己是真的一直沒怎么吃東西。那包牛肉干此時早就消化得渣都不剩了。
車上的背包里,除了幾包碎成渣渣的泡面和混成一坨的罐頭,再無別物。
天亮的速度很快,遠遠的,天邊幾處陰云此刻被地平線下的陽光染上了一層金邊,搞不好白天可能會下雨。
顧朗打量著從自己醒來還是第一次注意到的據點。
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人工房屋,鋪過一層沙子的院落。可再看看周圍,又似乎不像是什么有人煙的村莊,倒像是自己小時候在老家見過的山林里守夜人的木屋。
王平可不想吃背包里剩下的那些食物,不去管已經能自由行動的顧朗,轉身走向河灘,打算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弄條魚回來。
顧朗走進了北側保安隊的宿舍,剛走出空地的王平聽到了他的驚呼,透著一股驚喜的味道。很顯然,他是發現了醫務室里的藥品。
據點西北方大概200米外有一處小湖泊。長百米,寬不到50米,周圍都是大片的碎石地,長滿了雜草。
兩側的河流經過這里,會有一個緩沖。湖底的水草茂盛,讓湖面看起來呈現一片碧綠色。經常會有附近的動物跑來湖邊飲水。偶爾也會有幾只河馬從遠處的沼澤里溜達過來沖澡,然后在其他動物嫌棄的眼神下賴下這里不走。
王平來到湖邊的時候,河馬沒來,對岸倒是有幾只角馬在喝水。見到王平,對方似乎愣了一下,大概是考慮要不要馬上撤退。
不過隔著50米寬的湖面,諒這貨也過不來。
只是一瞬,幾只角馬就又低下頭去接著喝水了。
王平此時心情大概還不錯,站在湖邊向下望去,水面倒映出一只平頭哥的形象來。
有些不習慣的擠擠眼睛,王平伸出爪子,把水面攪渾,然后把爪子伸進水下的水草叢中,靜靜的等待。
“或許,應該先抓條蚯蚓穿在爪尖上做魚鉤?”
看著遠處初升的朝陽,王平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