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看著云開,這都生病了還渾身帶刺兒,以前也沒覺得她這張嘴這么的不饒人,最近這段時間可是切身體會。
“生氣了?”他問。
云開動了下身體,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生病的緣故,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慢悠悠地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我哪里敢生氣啊,我只是覺得自己太笨了,人家明目張膽地自稱蕭太太,而我這個正牌的蕭太太卻只能夾著尾巴灰溜溜地逃走,真窩囊。”
蕭寒嘆了口氣,眼神掃著她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了一番,學(xué)著她的強調(diào)也哼了一聲,聲音比她還要邪氣幾分,“喲,幾時我太太變得這么的膽小如鼠了?你渾身那數(shù)以萬計的刺兒呢?誰撓了你,你就甘心被撓?”
稍微頓了一下,就在云開準(zhǔn)備開口的時候,他瞅準(zhǔn)時機(jī)搶在她的前面開口,“還是說你自己本來就是這么打算的,正中下懷。”
“……”云開的臉當(dāng)即僵住,被說中了心思,她決定當(dāng)聾子啞巴。
“怎么,被我正好給猜中了?所以你此時是在反思?”蕭寒瞇著眼看她,“我進(jìn)手術(shù)室前你是怎么跟我許諾的?你說。”
許諾?
云開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沒想起來,再想,還是沒想起來,估計是睡了一下午把腦袋睡成漿糊了。
于是,繼續(xù)挺尸,閉了眼,臉上寫著八個大字:閑人勿擾,我要睡覺!
蕭寒憋了一肚子的火,豈能就這么放過她,更何況她已經(jīng)意識到她自己做了錯事,他得讓她承認(rèn)出來,而且保證以后不再犯錯才行。
“云開,我跟你說話你不要裝睡覺,這是對人起碼的禮貌和尊重。”
提起禮貌和尊重,云開忽然想起今天在手機(jī)上看的一篇文章,就很自覺地代入了一下,當(dāng)時看完心里就很不舒服,。
她覺得她很有必要借題發(fā)揮一下,不然憋悶得久了,她怕把自己憋死。
“還禮貌和尊重呢?”云開緩緩睜開眼,睥睨著他,“請問你是人嗎?你也說了禮貌和尊重要對人,既然你都不是人我干嘛要對你禮貌和尊重?你這人平日里穿得衣冠楚楚的,可實際卻是衣冠禽獸,如今我又發(fā)現(xiàn)其實你是禽獸不如。”
還真是頭一次有人用了三個最生動貼切的詞來形容他,蕭寒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談不上生氣,但心口卻有些堵。
禽獸不如?是的,她說的很對。
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于她來說可不就是禽獸不如嗎?但凡他還是個男人,就該知道什么叫避嫌,什么叫責(zé)任,可他卻做了一件又一件的錯事。
一想起那一巴掌導(dǎo)致她昏迷數(shù)日,他們是去兩個孩子,就像是有烏云壓在頭頂,令他窒息又難受。
他對蘇言溪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從此以后就算是她再有任何的事情也與他無關(guān),他再也不能讓云開誤會和傷心了。
這邊,逞了一時的口舌之快的云開隨即就后悔了,是個男人被人這么罵都會很生氣吧,更何況還是蕭寒,所以她這會兒十分的懊惱,抬起手撓了撓自己的頭,心里想著一會兒該如何自救呢?
想著自己還在輸液,蕭寒應(yīng)該也不會針對他動粗吧?況且他剛做過手術(shù),權(quán)衡利弊,她暫且應(yīng)該還是安全的。
她暗自吐了口氣,決定不再說話。
可誰知很快護(hù)士就進(jìn)來,給她拔掉了輸液針管。
“這就輸完了?”云開問,還想著多輸一會兒保安全呢,這下好了,少了層保護(hù)傘,她必須要尋找新的應(yīng)對措施了。
護(hù)士愣了下,點頭,“是的蕭太太,兩瓶半都已經(jīng)輸完了。”
“兩瓶半?”云開愣了下,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時間,媽呀,都已經(jīng)晚上十點了,她這一覺睡得可真熟。
不過她這會兒倒想繼續(xù)就這么睡下去好了,不用面對這男人。
果然,護(hù)士一離開,蕭寒就露出了兇惡的本性,朝她勾了勾手指,“過來。”
云開繼續(xù)挺尸,心里默念我就是不去,就是不去,看你能把我怎么樣。
“怎么,你還打算讓我下去把你拎起來是不是?”
說完,只聽“呼”地一聲,蕭寒掀開身上的被子,云開迅速掀開眼皮,“你,你要干嘛?”
“我數(shù)到3你若是不過來我就過去。”
云開盯著床上的人看了幾秒鐘,自知胳膊拗不過大腿,弄不好又是自找苦吃,于是灰溜溜地爬起來。
坐在沙發(fā)上沖著蕭寒瞇著眼睛笑,媚眼如絲,沒一會兒,蕭寒便招架不住,忍不住繳械投降。
他雖然醒來那會兒沒見到她確實很生氣,但是這一下午已經(jīng)氣消了,又加上她發(fā)燒,高燒一度達(dá)到了40度,他哪里還有心思生她的氣,心疼都來不及,只是男人嘛,還是他自己說的,那點可憐的大男子主義在作怪。
在心里輕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是越來越窩囊了,當(dāng)真是被悅悅給說中了,他早晚會變成妻管嚴(yán),如今正在朝那條道路上奮力前進(jìn)。
他朝她再次招了招手,卻沒了之前的冷傲,聲音溫和得能滴出水,“過來……把桌上的粥喝了。”
云開眼睛一轉(zhuǎn),看來美人計成功。
還別說,真的餓了呢,肚子都咕嚕嚕叫了。
云開深吸了一口氣,迅速就站起了身,來到桌子前打開保溫飯盒,飯菜的香味頓時撲面而來,她忍不住使勁地呼吸了幾口,就跟三天沒吃飯似的,伸手捏了快雞絲就朝嘴里塞。
“云開!”一聲喝,分貝太高,震得云開的手一抖,雞絲擦著唇邊掉在了地板上,只留下嘴唇上那一抹香。
云開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而又茫然地瞅著蕭寒,聲音里帶著幾分委屈,“怎么了嘛?你不是說讓我吃飯的嗎?”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吃飯不能用手捏,你怎么總是記不住?病從口入你懂不懂?剛剛還在輸液,不洗手你就吃飯?”
云開動了動嘴,自知做錯了事,所以有些底氣不足,“可是……可是,是你讓我過來吃飯的,所以才沒洗手。”
蕭寒的臉上閃過一抹尷尬,卻被他極快地隱藏,“我是讓你過來吃飯了,我讓你用手捏了嗎?三歲孩子都知道吃飯不能用手捏,病從口入,你不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去洗手。”云開極不耐煩地打斷他,轉(zhuǎn)身去了衛(wèi)生間,真是啰里啰嗦的,比老太太還啰嗦。
她在衛(wèi)生間里用消毒洗手液將手洗了三遍,洗完后伸著手打算讓蕭寒檢查是否干凈,腳剛要跨出衛(wèi)生間的門就聽到了他正在跟誰講電話,因為聲音刻意壓得很低,所以撩起了她的興趣,她決定偷聽一下。
原本只是抱著惡作劇的心態(tài),誰曾想還真的讓她給聽到了不該聽的。
“是,老爺子那邊也要查,這件事必須查清楚。”
云開心里一咯噔,查老爺子?蕭遠(yuǎn)山?
孫子查爺爺,查什么?
正苦思冥想,百思不解,蕭寒的聲音陡然響起,嗓門很高,跟剛才講電話的聲音簡直是天壤之別,“云開,你打算住在衛(wèi)生間里嗎?”
云開嘴角抽了下,走出來,將手晃了晃,“洗手液洗了三遍,怎么樣?干凈嗎?”
蕭寒很無語,“云開,吃飯洗手是為了不讓你自己生病,你不要把這件事搞得好像你是跟為我好似的。”
“難道不是為你好嗎?我不生病你就不需要花錢也不需要照顧我而且還能被你壓榨,這對你來說可是有著天大的好處。”
她總是能將他的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并且扔在地上再使勁地跺上幾腳。
“行,我說不過你,趕緊吃飯,時間不早了,吃完早點休息。”
云開眉頭一挑,這一回合她勝。
吃過飯后云開在屋子里來回走動消食,剛才一不小心又吃多了,她對自己簡直無語到了極點,真是越來越像一頭豬了。
蕭寒剛做完手術(shù),渾身都是疼的,本來就睡不踏實,她這么來來回回地走著,他更別提睡了,睡意全無。
“你別走了,過來陪我說說話。”
蕭寒按了升降按鈕,將床頭升起來,斜躺著。
云開抬頭看他,“你沒睡著?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呢。”
你這么大聲音我要是能睡著就好了,蕭寒無語地伸出手,“過來。”
云開本想矯情一把,想了想又作罷,聽話地走過去在床邊坐下,“想說什么你就說吧。”
“以后別再使小性子了好不好?今天手術(shù)后醒來沒看到你,我很難過。”
很難過?
云開努力地想從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找到點所謂的難過,但是很可惜,她還真沒看到一丁點,反而是強勢看到了不少。
“誰跟你使小性子了?手術(shù)后那么一群人圍著你,根本就不需要我再留下,更何況還有人家蕭太太在,我在又算怎么回事?”
“還說沒有,明明就有。”蕭寒抓住她的手,將她朝身邊拉了拉,“云云,有件事我需要跟你坦白。”
說這話的時候蕭寒一臉的嚴(yán)肅認(rèn)真,云開心里一顫,莫非是外面不止蘇言溪一個女人?
她大氣地拍了下他的手背,“嗯,坦白從寬,你說吧。”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多了。
“我跟蘇言溪之間除了上次喝醉酒稀里糊涂地也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外,我跟她一直是清清白白的,我跟你在一起是……第一次。”蕭寒的臉不自覺的紅了起來,三十多歲的男人,這件事終歸是難以啟齒的。
云開果然愣住,很是詫異地盯著他看,如同看著個怪物似的,一臉的不可思議。
蕭寒錯開視線不跟她對視,為掩飾窘態(tài)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起來。
“哈哈哈!”云開放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手指著他,“你跟我是第一次?真的假的?蕭先生,您老守身如玉三十三年啊?我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她的臉上全是嘲笑,眼中也是戲謔,有一瞬,蕭寒的耳邊響起了那一聲聲骯臟齷齪的笑聲,像是鞭子,一下一下地抽在他的脊背上,他痛得叫不出來,牙齒咬破了嘴唇滿嘴的鮮血,那晚他幾乎流干了身體里所有的眼淚,二十三歲,他經(jīng)歷了人生最骯臟最不堪最抬不起頭的一個晚上。
這個世界,他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世界,他曾經(jīng)真的以為只要堅持人性的真善美,即便是遇到委屈挫折磨難,這個世界也早晚會給他一片溫暖,可他錯了,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骯臟的,即便是他再真,再善,再美,它有一天也會將他拋棄,將他扔進(jìn)無底的黑暗,折磨他,羞辱他,磨盡他所有的良知,讓他變得跟它一樣的卑劣污濁,再也沒有人性。
他如今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如果說是否還有值得他留戀的,除了悅悅,也就只有她了。
她至今都不知道,當(dāng)年的那個夜晚,若不是她的出現(xiàn),他要么殺了人,要么是自殺,總之不會是現(xiàn)在這個狀況,站在財富和權(quán)力的頂端,操縱著無數(shù)人的生與死。
可是人在至高點上才會發(fā)現(xiàn),看見的越多,反而離它越遠(yuǎn),擁有的越多,珍惜的也就越少。
他自己也不知道從哪個時候開始,心里像是長了草,瘋狂地發(fā)芽肆虐,都要將他給吞沒包圍溺死。
他如此感激,那晚遇到了她,遇到了執(zhí)拗倔強的她,倘若她后來放棄了,也許也沒有如今的他。
如今愛與不愛已經(jīng)無法清晰的明了,但他卻清晰地知道,他不想失去她,也不能失去她。
“云云。”他低沉清冽的聲音喚她,將她輕輕抱在懷里,許是碰了傷口,他倒吸一口氣,皺了皺眉,“以后別總拿離婚來跟我置氣好不好?你知道我不會跟你離婚,你這樣說,只會讓我生氣。”
云開撇了下嘴,心里哼嚀,那你以后就離蘇言溪遠(yuǎn)遠(yuǎn)的。
蕭寒繼續(xù)又說:“云云,我之前對蘇言溪那樣確實對你很不公平,我做的也不對,但我們結(jié)婚后我是真的沒想過跟蘇言溪再復(fù)合,我跟你保證我以后不再跟蘇言溪見面,路上遇到她我也繞開走,她的號碼我也拉入黑名單了,雖然這樣很幼稚,但是云云,我是真的不想惹你生氣,你以后也別跟我置氣,以后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而且讓這男人說出這些話,真是相當(dāng)?shù)牟蝗菀住?
似乎這場病,改變了什么。
云開還能說什么?
她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從他懷里出來,“時間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出去走走,吃太多了,難受。”
“就在房間里吧,別出去,外面冷。”
“好。”
云開將床放平,給蕭寒掖了掖被子,然后將吊燈關(guān)掉,打開壁燈,房間里暗了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昏黃的緣故,她覺得他看起來跟平日里有些不一樣,那眼神是她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溫柔似水。
“怎么了?”她重新在床邊坐下。
蕭寒抓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濕濕的,像是出了汗,目光鎖視著她,表情有些難為情又有些懇切,“云云,你別跟我離婚。”
這男人今天實在是太奇怪了,可是她卻又說不出到底哪兒怪。
反正討好的意味太明顯了,這分明就是做了什么錯事后的態(tài)度。
云開抿了抿嘴唇,再開口的時候眉眼彎彎,將他的手塞進(jìn)被子里,“怎么?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我的好了?”
蕭寒看著她,良久之后垂眸,滿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要怎么做你才會相信,我跟蘇言溪真的已經(jīng)成為過去了,她生日那晚的事我這幾天一直在琢磨,總覺得不對勁,我已經(jīng)讓剛子去調(diào)查了,對了,你手機(jī)開通話錄音沒有?讓我聽聽。”
云開微愣,通話錄音?她下意識去摸自己的手機(jī),她之前想過要聽聽,但卻一直沒勇氣。不聽的話還能自欺欺人一下,聽了之后她怕再也無法這樣哄騙自己。
“哦,沒開。”
“那只能讓剛子慢慢查了。”蕭寒明顯的失望,卻又諷刺地笑了下,“酒店的監(jiān)控你說奇怪不奇怪,早不中病毒晚不中病毒偏偏就那晚中病毒。”
云開看著他,覺得很狗血,那晚他被人給設(shè)計了?
“你那晚給我打電話你還記得嗎?”
蕭寒想了一下,“有點印象,那會兒十一點多了,可后來有人叫我,再后來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是蘇言溪叫你,她問你洗不洗澡。”
“洗澡?”蕭寒皺眉,“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他們還在宴會廳鬧,我是得了空跑到陽臺上給你打電話,怎么可能去洗什么澡?你聽錯了。”
聽錯了?云開想了一會兒,很肯定地告訴他,“沒有聽錯,我聽得清清楚楚是蘇言溪,她問你洗不洗澡,還有第二天早上,她叫你起床,那聲音明顯就是剛睡醒。”
蕭寒看著她,她說的這些他是完全都不知道,而她說得如此肯定,那就是真實發(fā)生了,所以他更加的心虛,“那手機(jī)通話中一晚上,你沒有聽到……還有別的聲音嗎?”
云開橫他一眼,他難道真的覺得她會那么無聊聽他們嗯啊嗎?
“我把手機(jī)開免提扔在外面,我去泡澡,在浴缸里睡了一晚,早上醒來才想起這事,我要是聽到了什么,你覺得你還能活著躺在這兒嗎?”
蕭寒聽了這話松了口氣,倘若真的有了什么,他最不希望的就是被她聽到,可是他卻又有些頭疼,她這么一說,他感覺被人設(shè)計的可能性更大了,那天他醒來后太緊張,完全忽略了身邊的人和物,是后來剛子提醒他的。
剛子那天問他:“先生,蘇少生日那晚你后來去哪兒了?你讓我把車開到酒店門口等你,可我等到大半夜蘇少他們都離開了你也沒出來,我問蘇少,他說他不知道,我進(jìn)去找了你也沒找到,你是不是跟阿九一起走了?我看到阿九從后門進(jìn)酒店,走得很快,我想叫他他卻進(jìn)了電梯。”
那天晚上給她打電話之前,他先跟剛子打了個電話讓他把車開到前門口等他,這事兒他知道,而且當(dāng)時他知道自己喝了不少酒,但是以自己的酒量也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
早上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酒店的床上躺著,周圍又一片狼藉,他當(dāng)時太緊張完全都失去了思維,后來被剛子這么一問他仔細(xì)回想?yún)s覺得事情不對勁,只不過現(xiàn)在還沒有任何的眉目。
蕭寒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嘆了口氣,疲憊的臉上寫滿了倦意,但愿這只是個惡作劇,而不是陰謀,被最熟悉的人設(shè)計并不是件好事。
云開看他臉色實在難看,再因為他剛剛那無奈的嘆息聲,心忽然就柔軟了下來,低頭想了半天反握住他的手,“今天你先睡覺,離不離婚這事兒我們現(xiàn)在暫且不談,等你出院了再說,時間不早了,睡吧。”
蕭寒看著她,嘴唇動了動,最終卻是什么也沒再說,合上了眼。
第二天的上午,吃過飯蕭寒在床頭靠著閉目養(yǎng)神,云開從廚房接了杯熱水放在他手邊,“我約了君杰,一會兒跟他碰個面,中午就回來。”
蕭寒緩緩睜開眼睛,看了她幾秒鐘才說:“不去行嗎?”一開口,語調(diào)中帶著一絲懇求。
放佛也就過了一夜而已,這男人斂起了所有的鋒芒,在她面前跟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這令云開有一瞬的恍惚,十分的不適應(yīng)。
“我跟他還有很多事沒有說清楚,這是最后一次跟他單獨見面。”云開皺了下眉,忽而轉(zhuǎn)了語調(diào),“你放心,我跟他絕對不會像你跟蘇言溪那樣,君杰也不是蘇言溪那樣的人。”
蕭寒一聽她這么的維護(hù)鄭君杰,心里頓時就更加的不愉快了,輕哼了一聲,“你就那么了解他嗎?”
云開不想跟他吵架,拿起沙發(fā)上的包,“我不了解他,但更不了解你,既然我們是夫妻,確定了以后要好好過日子,那么我就必須處理好我上一段感情,我跟鄭君杰之間必須徹底的說清楚,至于你跟蘇言溪,我也希望你能早點跟她快刀斬亂麻,藕斷絲連并不是什么好事。”
云開說完就出門了,給鄭君杰打了電話,他已經(jīng)在醫(yī)院門口了。
她走后,蕭寒一直在思考她的話,她說的很對,藕斷絲連并不是什么好事。
陸承銘來找他的時候,他正在打電話。
蕭寒掛了電話才發(fā)現(xiàn)門口站著一個人,一抬眸看到是陸承銘,他眸光微微滯了一下,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如同被人偷窺了不堪的秘密,一張臉都有些紅。
“我剛到。”陸承銘聳聳肩,走進(jìn)病房,順手關(guān)了房門,拉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今天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蕭寒搖了下頭,卻又冷不丁地來了一句,“心里不舒服。”
陸承銘微詫,看著他,這才注意到云開沒有在,這么多年的兄弟,多少還是了解的,他靠在椅子上帶著些戲謔的口吻說:“云開不伺候你了?就你這臭脾氣,是個女人都受不了,不過除了一個人。”
蕭寒眼睛一亮,“誰?”
陸承銘故意沉吟了片刻,懶洋洋地開口,“蘇言溪啊,多有耐心和韌性的一個女人是不是?對你又那么的愛到骨子里,你不也愛著她嗎?她都已經(jīng)回來了,你為什么不跟云開離婚跟她在一起呢?”
“誰說我還愛她?”
“不愛了?”
“我跟她已經(jīng)成為過去了。”
“是嗎?”
蕭寒頓時火了,“陸承銘你欠收拾是不是?”
陸承銘一副諒你現(xiàn)在也不能把我怎么樣的表情橫了他一眼,繼續(xù)用那種讓人忍不住想給他一巴掌的腔調(diào)說:“我欠不欠收拾,收拾我的人是誰那都不勞蕭先生費心了,奉勸你一句,如果你真想跟云開好好過日子,那就遠(yuǎn)離蘇言溪,那女人已經(jīng)不是幾年前的那個蘇言溪了,你如果不想在她身上栽跟頭,就快刀斬亂麻,否則日后有你哭的時候。”
蕭寒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我的事情你少管!”心里卻亂糟糟的,那晚上陸承銘提前離開,若是他沒離開或許還能從他那兒得到點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沒想管,我只是作為朋友給你個提醒而已。”
蕭寒沉默。
可還沒安靜兩分鐘,很快就有人敲門進(jìn)來。
“寒,我們來看你。”江喆懷抱一大束粉色百合花,笑米米地走進(jìn)來,沒幾秒跟在身后的蘇勵成也出現(xiàn)了。
蕭寒掃了兩人一眼什么話也沒說,陸承銘卻站起身,意外地對這兩人的態(tài)度很冷淡,“我一會兒還有臺手術(shù),你們聊。”
走到門口,陸承銘卻又刻意地停下來對蕭寒說:“我說的你好好考慮考慮,別等將來后悔,那時候就晚了。”
蕭寒只是看他一眼,用一個冷冷的眼神回了他,多管閑事!
江喆看看兩人,頓時笑米米地來了八卦的興致,拉著陸承銘不讓他走,“剛趁我跟勵成不在,你們兩個人在說什么呢?考慮什么?”
陸承銘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表情越發(fā)的冰冷,“你去問他,我還有手術(shù)。”
江喆皺了眉,抹著鼻子,“承銘,我惹著你了?”
陸承銘頓了下,冷哼一聲,“做了什么事你們心里很清楚!”
江喆面色一僵,隨即卻又恢復(fù)了嬉皮笑臉,舔著臉湊到蕭寒邊上,“什么事?快說說你們剛才說了什么?那么嚴(yán)肅,不會是你要跟小嫂子離婚吧?”
蕭寒的臉色頓時沉下,那刀刃一般的眼神掃過江喆,這小子嚇得渾身一哆嗦,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是嫂子,嫂子,瞧我這記性,怎么總是帶那個字呢。”話說完見蕭寒的臉色非但沒有絲毫的緩和相反卻越發(fā)的冰冷,于是就趕緊的反思,難道還有錯的?
苦思冥想,腦細(xì)胞快要死光的時候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差點都跪了。
“寒--”
剛一張開嘴,居然來了救星,江喆都要感激涕零了,扭頭瞅著門口的蘇言溪,言溪啊,你來得可真是時候,你簡直就是我的女神,我的恩人。
蘇言溪手里提著一個保溫的飯桶,微笑著走進(jìn)病房,“寒,我熬了雞湯,去了油,你嘗一嘗。”
蕭寒卻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地從齒縫里擠出兩個字,“出去!”
蘇言溪臉上的笑頓時如被冰凍住,走了兩步才停下來,纖細(xì)的手指緊緊地攥著保溫飯桶的提手,關(guān)節(jié)攥得發(fā)白,她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再一次深深領(lǐng)會到什么是咫尺天涯。
昨天他叫她滾,她想著他是因為她當(dāng)著外人的面打著蕭太太的旗號惹他生氣了,所以他讓她滾,她也就走了,雖然當(dāng)時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沒有埋怨他。
今天天還沒亮她就起來煲雞湯,煲了好幾個小時,連早飯都沒顧上吃就帶著雞湯來醫(yī)院看她,可她得到的是什么?
熱臉貼上了冷屁股,這還算是輕的,她此時完全就如同被人狠狠地戳了兩耳光,狼狽不堪。
她緊緊地咬著嘴唇,咬得唇片發(fā)白,咬得出了血,只覺得心里像是千瘡百孔,鮮血突突直流。
他不愛你了,蘇言溪你到底明不明白?他不愛你了!
耳邊突然就響起了譚裴霖怒不可遏的話語,她到這一刻才清醒過來,是啊,不愛了,即便是她什么都沒做,于他也是礙眼的,厭惡的。
她快速的走到桌子邊將雞湯放下,忍著不讓眼淚掉出來,努力的扯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你不想看到我,我這就走。”說完轉(zhuǎn)身就走,卻在沒走出兩步的時候聽到蕭寒毫無溫度的聲音再度響起,幾乎如同拿著一把大鐵錘,一下子就將她那顆已經(jīng)支離破碎的心給徹徹底底的砸得稀巴爛,再也無法縫合。
他說:“東西拿走,我不需要,如果我想喝雞湯,我太太會給我熬。”
眼淚瞬間就從蘇言溪的眼眶里流了出來,卻極力的隱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忍得肩膀都是抖動的。
蘇勵成一直冷眼看著這一幕,一雙拳頭早已經(jīng)攥得咯嘣作響,但卻一直忍著沒讓自己發(fā)火,卻在此時看到蘇言溪流淚,再也忍不住,只是剛張開嘴卻被江喆拉住,低聲呵斥他,“你要做什么?”
江喆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沒個正形,其實比誰都心里有數(shù),他連拉帶扯地將蘇勵成給弄出了病房。
蘇勵成憤怒地警告,“江喆你松手,你再不松手,今天我們的情誼就斷了!”
江喆一直拉著他走到盡頭的休息區(qū),這才將他松開,朝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雖然距離已經(jīng)很遠(yuǎn)了,但他還是壓低了聲音,“蘇勵成,你讓我說你什么好?我早跟你說過,不要管你妹妹跟寒的事,你偏不,現(xiàn)在好了,你妹妹自取其辱你功不可沒!”
“你!”蘇勵成氣得一張臉通紅。
江喆哼了一聲,睥睨著他,“我說錯了嗎?我當(dāng)初怎么跟你說的?寒這個人你不是不了解,他一旦決定的事情選擇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改變不了,六年前他就跟你妹妹分手了,是你妹妹一直放不下,放不下她可死捶爛打呀?她沒有,她自認(rèn)為自己很驕傲很偉大去了國外,去就去了,為什么還回來?”
“這里是她的家,她當(dāng)然要回來!”
“是,你說的沒錯,這里是她的家她回來沒人能阻止得了,但是她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等寒跟云開結(jié)完婚后她回來?她想做什么我想你我都心知肚明吧?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可是她現(xiàn)在做的種種讓我都覺得惡心!如果她真的還愛寒,那么她應(yīng)該讓寒幸福快樂,而不是一味的糾纏不休!這樣有意思嗎?寒早就不愛她了,她這樣做跟一個小三有什么區(qū)別?你身為哥哥,你不但不勸她,你還支持她,我真不知道你的腦子里整天在想著什么,你再這么下去,早晚跟寒鬧掰!也對,你肯定會覺得不就是蕭寒嗎,一個兄弟而已,畢竟不是親兄弟,比不上你跟蘇言溪的手足情深,但是我告訴你,如果你繼續(xù)這樣下去,別說寒不理你,我跟承銘也不會再理你。”
江喆的話說得蘇勵成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唇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可顯然江喆還沒說過癮,中間停頓了一下,咽了下唾液,繼續(xù)開啟了機(jī)關(guān)槍模式,“你說你妹妹也真是的,天下好男人一大堆,她怎么偏偏就一棵樹上吊死?關(guān)鍵是寒也沒多優(yōu)秀長得也沒多英俊啊,至少跟我比還差那么一截,而且年紀(jì)還這么大了,這年頭都流行小鮮肉了,你妹妹雖然已經(jīng)三十歲了,可是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幾歲的樣子,找個小鮮肉妥妥的,非得跟個還得了癌癥隨時都可能……那個的老男人,有什么好的?圖什么?圖蕭家的家產(chǎn)?蕭寒還有個妹妹呢,上面還有個老爺子呢,而且蕭寒那幾個叔叔伯伯的一個個也不是省油的燈,怕是到時候家產(chǎn)沒得到手,人怎么沒了都不知道,所以說勵成,回頭好好勸勸你妹妹,你看,其實我就很不錯是不是?我不介意委屈點做你妹夫哈。”說著還伸出手朝蘇勵成的肩膀上拍了拍,擠眉弄眼一副欠抽的樣。
不過蘇勵成這會兒倒是穩(wěn)定了情緒,男人嘛,其實心思沒女人那么多的彎彎道道,被好友這么噼里啪啦地訓(xùn)斥了一頓雖然面子有些掛不住,但是道理卻是這么個道理,他懂,而且這事,也確實是自己妹妹做的不對。
江喆看他臉色緩了不少,一扭臉又看到蘇言溪提著保溫飯桶蹲在病房門外哭,他就拍了拍蘇勵成,“去把你妹妹弄回家,別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了。”
蘇勵成眼睛一瞪,江喆擺手,“得,我不管你們家的事,好話歹話我都給你說了,你自己如果繼續(xù)執(zhí)迷不悟,神仙也救不了你。”說完瀟灑地?fù)P長而去。
走了幾步卻又停下來,扭回頭一臉的嚴(yán)肅,“那天晚上的事是你自己告訴寒還是我跟他說,你想好了明天一早給我打電話。”
-本章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