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懷從隊里出來,往家的方向走去,深秋的夜晚天氣黑的更早了一些,街邊路人寥寥無幾,昏黃的路燈在黑藍色的天空泛著溫暖的黃暈,當宋銘懷走到樓下的時候,他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清瘦的身材,熟悉的白色長衣,這人正是徐熙昭。
宋銘懷詫異,難道自己母親出事了,熙昭才會找到這里來,不對啊,如果母親出事,她肯定會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的。
女人將兩只手不停的放在嘴邊哈著氣,一雙白色的布鞋在灰色的石灰路上踏著凌亂的小碎步,像一只凍著的小雀兒,時不時的還東張西望的,當她看見宋銘懷的時候,青白的臉上漏出了燦爛的笑容。
“宋大哥......”徐熙昭揮手
“熙昭,你怎么來了,找我有事兒啊,你怎么知道我們家住這兒的。”宋銘懷詫異。
“沒事,今天我休班啊,那天看你失魂落魄的走了,擔心你有事兒,所以趁歇班的時候來看看你,來,我給你帶了一鍋羊肉丸子湯,一會你回家趁熱吃啊!”女人將自行車框里的一個紅色的保溫壺遞到了宋銘懷手里。
“那什么,宋大哥,你沒事我就先回去了啊......”徐熙昭說完紅著臉就要走。
“嗨,來都來了,進來坐坐吧,車子鎖一下啊,進來暖和一下。”宋銘懷看見徐熙昭的手被凍的青紫,實在不忍心讓她連家都不進就回去。
“這......這不好吧......”徐熙昭說著。
“嗨,有啥不好的,走吧,一會我開車送你回去。”宋在前面帶路。
“對了,熙昭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小心點啊,我們家小區比較老了,走廊里的燈有些都不亮了。”宋銘懷提醒到。
“哦,我記得你之前和我說過,我就記下來了,估計是你忘了吧,宋大哥我來的是不是有些唐突。”女人不好意思的說著。
“嗨,沒有,就是有點詫異,那是我忘了,到了,等一下啊。”宋銘懷從兜里掏出了鑰匙開門。
門打開后,宋銘懷將鞋柜上的襪子一股腦的放在了鞋柜的抽屜里,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最近實在是太忙了,來進來坐啊。”宋銘懷將徐熙昭讓進屋,遞給她一雙拖鞋。
“嗯”徐熙昭換上拖鞋,坐在了屋子里顯得孤零零的沙發上,宋銘懷則在廚房忙著煮水,不過他也很長時間沒煮水了,煮水的壺蒙了一層灰,宋銘懷又去刷壺,一個著急,壺掉到了地上,發出彭的一聲。
“怎么了?需要我幫忙嗎?”徐熙昭跑到了廚房,正看見宋銘懷慌張的去撿地上的壺,而接水的水龍頭又忘記關掉,壺蓋正好掉在水龍頭下,飛濺的水花將周圍弄得到處都是水,包括宋銘懷的身上。
徐熙昭看見這一幕,不自覺噗嗤一笑,月光下細膩的臉龐倒映著月光,這一幕讓宋銘懷不禁一呆。
“哈哈哈,宋大哥,多大的人了,干這些事兒還手忙腳亂的,你出去吧,我來。”徐熙昭將水龍頭關掉,拿起一邊的抹布熟練的擦著桌面的水漬。
然后把站在后面不知所措的宋銘懷推出了廚房......
宋銘懷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聽著廚房里傳來鍋碗瓢盆磕碰的聲音,心里五味雜陳。
似乎已經很久了,這種人世間的煙火氣已經消失了很久,自從顧文漪走后,母親也病了,家里一下子變得安靜了很多,今天聽著廚房里傳來鍋子碰撞的聲音,讓宋銘懷又想起了之前的生活,還有那個文靜優雅的女人顧文漪。
“開飯咯.......”徐熙昭端著一盆熱乎乎的羊肉丸子湯走了過來,接著又轉身朝廚房走去,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碗和一雙筷子,用自來水沖了沖,“來,宋大哥,趁熱吃......”
“哦.....哦.....好,你別忙了,你也吃點,別光看我吃。”宋銘懷說著起身去廚房又添了一副碗筷。
倆人圍繞著客廳的茶幾喝起了熱乎的丸子湯,就這樣安靜的吃了很久,屋子里安靜到只能聽到湯汁流動的聲音。
“熙昭,你今天找我有事兒嗎?”宋銘懷打破了屋子里的安靜,他只是想找點話題說,但是沒想到說出來的話好像變了味道,他不好意思的又補了一句:“我不是那個意思啊.....”說完又低頭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那天我看你聽完邵琦的事兒默不作聲的就走了,我喊了你好幾聲你都沒理我,我怕你有事兒所以就特地來看看你。”熙昭依然微笑著說道。
“看見你沒事兒就好了。”熙昭漏出燦爛的笑容。
“那個.......熙昭,你知道我有一個弟弟對吧,我媽口里經常提的銘志就是我弟弟,還有我第8年前因為一樁殺人案而畏罪自殺了,受害人正是你朋友邵琦......”宋銘懷忐忑的說完這些,偷眼去看坐在一邊的女人,女人吃飯的手懸空楞在了一邊,轉頭看向宋銘懷。
“不過,我始終相信我弟不會干這樣的事兒。所以這幾年我一直沒放棄查他的案子,但是迫于找不到突破口......”宋銘懷后面的話沒說完,然后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不過還好,這次韓榮瑞的案子又牽扯出了我弟的案子,我又能重新插手到這案子里邊,這也是我最近這么忙的原因。”宋銘懷解釋道。
“哦,沒事兒,宋大哥我相信你.....”宋銘懷注意到徐熙昭聽到沈嬈的案子時候停在半空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又好像強壯鎮定一般把碗和筷子放到了桌面上,只不過,拿筷子的手微微抖動。
“如果案子查清楚了,真的是我弟做的,我表示深切的對不起。”宋銘懷滿懷歉意的說著。
“沒事,宋大哥。”徐熙昭只是弱弱的所了一句。
“宋大哥你剛剛說沈嬈的案子和黑釜山焦尸案有關系?”徐熙昭反問。
“嗯,當時在黑釜山焦尸案現場發現了沈嬈的照片和一個燒壞的USB,按理說沈嬈已經死了8年了 ,照片怎么會在案發現場出現,可能性只有兩種,一種是韓榮瑞認識沈嬈第二種就是韓榮瑞手里有關于沈嬈死時候的一些東西,他想要利用這些東西得到什么。”宋銘懷把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
“宋大哥,照你這么說,只要黑釜山焦尸案的兇手找到了,就會為沈嬈的案子提供更多的線索,那焦尸案現在查的怎么樣了?”徐熙昭擔心的問道。
“真希望焦尸案快點找到線索,這樣您就可以幫助您弟弟洗脫殺人的嫌疑了。”徐熙昭說道。
“謝謝你肯相信我。”宋銘懷感激的說道。
“黑釜山焦尸案還沒有什么突破性的進展,現在有一名男性嫌疑人,現在處于在逃,我們正在竭盡全力的追捕,希望能快點抓到他吧。”宋銘懷說道。
“哦,哦,那還好......”徐熙昭說道。
“什么?”宋銘懷反問。
“快點抓住嫌疑人,沈嬈也可以安心了。”徐熙昭解釋道。
“對了,熙昭,說說你和沈嬈的過去吧,你和她一塊在孤兒院長大,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宋銘懷關切的問道。
“嗨,吃什么苦啊,只不過是從小沒有父母罷了,我們已經很幸運了,至少沒有露宿街頭,沒有挨餓受凍。”徐熙昭漏出一抹微笑,只是這抹笑,似乎有千愁萬緒道不出,說不明的無奈。
“我和沈嬈一起在福利院長大,這個我和你提過,沈嬈比我大一歲,而她真的就和一個姐姐一樣照顧我,記得有一次我肚子疼,疼的趴在床上上起不來,汗水映濕了我的襯衣,嬈姐一邊幫我捂肚子一邊給我擦汗,折騰了整整一夜。”徐熙昭眼神看向外面,充滿回憶。
“還有一次,我被福利院年長的男生欺負,他們拽我的頭發,還掀我的裙子,沒想到嬈姐一個飛踹,把那些男生踹到了地上,哈哈哈,你說她還像是女生嘛,啊?”徐熙昭笑著笑著,眼角突然流出了眼淚,她掩飾性的將頭低了下去,用手偷偷的抹去眼角的淚水。
宋銘懷只是拍了拍徐熙昭的肩......太多的話語,他說不出來,別人經歷的痛苦我們又怎么能品足呢,再多安慰的話也不能抹平她們心頭的創傷。
“有時候我就再想,如果有個家,會是什么感覺,是睡覺前媽媽溫柔的親吻,還是撲在柔軟被子里輕嗅清甜被子香氣的愜意,亦或是滿懷欣喜的迎接爸爸帶給我的禮物,像個小公主一樣,穿著漂亮的裙子,牽著一只小狗,穿梭在一片片黃燦燦的麥田里,但是當我面對著面前的一切似乎又釋然了,生活本來就是一地雞毛。不過想想,就這樣和嬈姐一起生活似乎也不錯,沒想到連這樣的生活也會被剝奪。”徐熙昭這次說完很久都沒有說話,似乎在平復自己的心情。
“你別看嬈姐打扮的很張揚,其實她為人特別仗義,遇到什么事兒都往前闖,不退縮不回避,有一顆勇敢追求幸福的心,不像我,唯唯諾諾,沒想到這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嬈姐離開我也8年多了。”徐熙昭回憶著,暢享著,就好像沈嬈又回到了她的身邊,而從她的一舉一動中,都能感受到他沉浸在回憶中,苦甜參半的煎熬中來回徘徊。
“對不起,讓你響起你的傷心事兒了......”宋銘懷說道。
“沒事,都過去了。”徐熙昭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宋大哥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今天謝謝你,聽我發了一肚子牢騷,很久沒有和別人說這么多了,說出來似乎舒服多了。”徐熙昭說道。
“嗨,沒事,我謝謝你才對,還有你的羊肉丸子湯。走吧,我送你。”說完拿著鑰匙,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家門。
幸運的人過得是人生,不幸的人熬的是日子,在你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除了不切實際的暢想,還有那些躲不過忘不掉的過去,猶如一滴滴冰冷的血液,留下的除了徹骨的寒意還有心上抹不去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