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斷口處因失血而變得慘白的肌肉,尹修玄咬緊牙關,將這些個肉表面一點點切掉,又露出血淋淋的肉來。取出行囊之中的飲水,將斷臂截面清洗一番之後,尹修玄把斷臂按照原樣接在殘肢之上。
左手食指與拇指靈活一動,一張黃色符紙出現在兩指之間,正是事先藏在左臂之中的一張刀兵符。
尹修玄用嘴叼起刀兵符,舌頭一頂,貼在右臂上,將接合處遮蓋了大半。接著又是如此,尹修玄又取出一張刀兵符,將剩下部分也給遮蓋起來,而後便跌坐在原地,左手扶著右臂,閉目修養起來,一動也不動。
待得一個時辰之後,尹修玄張開雙目,看了看接合的斷臂,慢慢的將左手挪開,斷臂竟然沒有掉落跡象。
尹修玄面色一喜,慢慢的想要控制右手手指動一動。隨著尹修玄念頭一起,右手緩緩地動了起來,不過看起來卻是少了幾分靈動,變得如機關手指一般。
尹修玄得了這樣的結果,心中也算是滿意了。對於接續斷肢,他只不過在野豬身上試驗過一次,其結果雖然接上了,但那隻野豬自此變成了跛子。尹修玄後來對那隻野豬檢查之後發現,原來是野豬斷肢之上的肌肉和筋接的並不正確,血脈堵塞之下才導致的這種情況。不過這些問題在尹修玄這裡並不是一定不能解決的。
再次跌坐在地,緩緩將手臂調整到練功狀態,尹修玄就這般修煉起先天功來。隨著尹修玄的修煉,一道奇特的景象出現,尹修玄頭頂竟然緩緩生出白霧來。
這等現象若是讓上官無畏看見,一定會大喊上天不公,因爲這是內力武學進入第六層,達到一流武者之中頂尖的人物才能擁有的現象。內力自體力奔流所產生的動力將多餘體液蒸發才能出現這般景象。顯然尹修玄如今的修爲並非他在上官無畏等人面前表現出來的那樣,只有第五層內力,而是遠遠地將衆人甩開,達到了第六層內力。
過得一個時辰,頭頂白霧漸消,雙手身前劃圓,尹修玄睜開了雙目,此次行功結束了。
再次動了動右手,能夠明顯感覺到比方纔靈活很多,尹修玄臉上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
原來他方纔行功便是運轉內力續借筋脈。這是在先天功內力變異而進入第六層境界之後,尹修玄感覺內力強韌無比,而且在筋脈之中還形成了一層內力薄膜,加固了筋脈的承受能力。便是如此尹修玄才推測變異之後的先天功有著類似於保護、牽引筋脈等組織的能力。
方纔一試之下,果然有效,並且在刀兵符的輔助之下,已經牽引好的組織都恢復良好,感覺就跟沒有斷過一樣。
不過人體組織複雜無比,便是一截手臂也是繁複的難以度量,故而尹修玄這次也不過是將最主要的筋脈和肌肉接上,其他的還得日後慢慢來。
手臂的事既然有了眉目,尹修玄便將之放在一邊。看了看倒在一旁的宿老屍體,尹修玄眉頭微皺。向洞內走去。
直至快到石室的時候,尹修玄發現了最先倒下的兩個弟子。見二人臉色煞白,表情猙獰,已經沒有呼吸。尹修玄將二人夾在腋下朝洞外走去。
走過方纔那個拐角,再走數丈,尹修玄見到倒滿一地的弟子,正是方纔尹修玄讓他們先走的七人。與最先的兩名弟子一樣,七人都沒了呼吸。尹修玄本就因爲受傷失血過多的臉上,更是白了三分。雖然他不是沒有見過死人,但是見到這麼多方纔還活生生在一邊的人,突然就死在自己面前,便是尹修玄性情堅韌,也有些微的受不了。
仔細看看看這七個人的屍體,卻是與最先兩名弟子不同,倒在最外圍的林雨和王志二人的腿上,手臂都有著數個血洞,與起初尹修玄被宿老以烏光射傷的完全相同,想來也是宿老所爲。
本來尹修玄的目的是讓七人先行撤退,自己憑藉一身符籙取得玉壺,卻沒想到宿老之意並非在玉壺,而是在他們十人,故而眼看要離開洞窟,卻被宿老阻礙,死於非命,誠爲可惜。
撿起一把大刀,在洞外尋了一塊地,挖出一個大坑來。將九人搬出洞窟,一一埋進其中。站在這簡陋的墳墓邊,尹修玄閉目久久,這才離開,還有最後和最重要的一件事等著他去做。
尹修玄反身再次進入洞窟之中,來到宿老屍體旁。用匕首挑開宿老的黑衣,從衣物之中翻出兩本冊子,五瓶丹藥,一塊玉石,數張銀票,以及九枚煞鐵手環。
兩本冊子都是用特殊的材料做成,摸上去似紙,但卻扯不破,當然尹修玄也不會使用內力去試驗。其中一本冊子的藍色封皮上面用古體寫著三個字。幸好尹修玄更隨父親學習雕刻,幼年便將常用字的古體和近體都學過了,故而一件便能識得。那三個字正是:“煉水決!”
見這般名字,想來便是一本武學秘籍。尹修玄已近修煉了先天功,而且變異之後能夠晉級頂級功法之列,故而對其他武學秘籍並沒有什麼想法。只是想著略微翻看一下,奇怪的是這整本書僅僅前面一頁纔有文字,後面則全是一片空白。
尹修玄來了興趣,仔細一看,裡面的文字都是古體寫成,而第一頁上便是對這門武學的簡介:“天生五行而周始,爲人者得一水,則煉水而修身。所謂水者,其外,天河在上,汪洋在下,其內,血脈奔流,呼吸吞吐,其無形如雲霧,其有形如寒冰,皆是也。……所謂煉水則取天地之水氣,而蘊己身之水氣,以達練氣之功,以爲修身之效……,煉水有成,仙道有望,仙基可築矣!”
看完這個簡潔,尹修玄覺得自己頭腦發暈,有些不知所謂了。不過,這卻不是尹修玄沒有讀懂其中內容,而是讀懂一些之後被其中內容所震驚了。
短短的數百字,最開始便是對天地之間水的闡述,而後則對於何爲煉水進行解釋,最後對於煉水決的功效進行表述。
起初的什麼煉水,什麼練氣,什麼修身,尹修玄只知道了個大概,心想許是這般武學的叫法,而最後一部分文字之中的仙道,仙基,則真正勾起了尹修玄心底最深處的回憶。
仙之一字,在尹修玄的記憶之中被塵封許久。當年兒時年幼,尹修玄還未開始學習雕刻,那時村口槐樹旁總坐著一個老人。
這個老人的名字和長相已經模糊在尹修玄的記憶之中了。不過他還記得,當年每每老人講故事的時候,地上總是坐滿了孩子,有稚子幼童,也有十來歲的少年。
老人講的故事大多都是高來高去,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仙人。那些個仙人在老人的故事之中是無比的神通廣大,移山填海,呼風喚雨,無所不能,而這些仙人最讓人羨慕的便是不老不死,天地同壽。
那時,小小的尹修玄,滿心都是想成爲仙人,想要那無邊的歲月和那無比的神通。
記得有一天,尹修玄同許多小孩入往常一般,到槐樹旁等著老人前來講故事,但等了許久許久,都不見老人。黃昏時,各家的大人都十分沉默的將孩子帶回家去。自此便再沒見到老人出現過了。
後來,尹修玄雖張父學識字,漸漸地新的記憶將以前的記憶掩蓋,直到尹修玄八歲那年,路過老槐樹,忽然想起那老人來。回家問父母,尹母才諾諾的將當年的事情告知了尹修玄,那天老人去世了。
尹修玄聽聞這個消息,並沒有過多的吃驚,畢竟村子雖不大,兩三年總有一兩個老人去世,經歷過,尹修玄也就看得淡了,似乎隨著老人的離去,尹修玄那往昔的仙人之夢也埋葬在心底,而之後也再沒聽說過仙人之事,最多不過江湖武林的精彩。
但是如今,尹修玄手中正拿著的這本冊子,這本名爲“煉水決”的冊子,其上提到“仙”之一字,將尹修玄這塵封的記憶翻了出來,重新烙印在心裡。
一詞“仙道”,一詞“仙基”,兩個大大的“仙”字,映入尹修玄眼簾,鑽入尹修玄心底,翻出尹修玄記憶,將現在的一切搗個粉碎。在“仙”字面前,江湖又能算什麼,在長生不老天地同壽之前,武林又能算什麼。
尹修玄如今的一切的一切,在這仙道、仙基面前,顯得是那麼的不值一提。
“你何德何能?”
一聲扣問突然迴響在尹修玄腦海之中。
“我究竟要的是什麼!”
一聲自問迴盪在尹修玄心底。
沉默,沉寂,沉淪,似是黑暗之中尋到了一絲光明,湍急的河流之中抓住了一根稻草。尹修玄握緊了手中的冊子,一聲長嘯。
尹修玄掙扎的表情回覆了最初時的平靜,淡淡地說道:“我便要這長生不老,我便要這天地同壽,便要這浮雲不再遮住我的雙目,要這天地任我馳騁!”
說完,尹修玄閉上雙眼,將還有些微急促的呼吸都調整了回來。再次睜開眼,便看向手中的那冊“煉水決”。
尹修玄不知道,方纔他無意之中引動了煉水決之中的試煉。這是對於心的試煉,是古時修仙之人所要經歷的第一道考驗。在古時門派之中,只有第一道考驗通過之後才能正式修煉,若是不能通過則會魂魄受損,輕者終身靈魂衰弱,精力不支;重者靈魂破碎,癡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