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金昭換了身衣裳,歡歡喜喜跑到府門口,就看到幾個衙役圍在孟金窈面前,領頭的兇神惡煞說道:“孟小姐,有人告你污蔑他偷盜,跟我們回趟刑部。”
“刑部!?”
孟金窈蹙眉,孟老爹不是讓把那人送去京兆尹了嗎?
關刑部什么事情?
孟金昭見那衙役伸手要去捉孟金窈,迅速跑下去,擋在孟金窈面前:“不準碰我姐!”
那衙役態度本就不好,見孟金昭這樣,作勢就要抽佩刀。
管家福伯聽到消息匆匆趕來,急忙彎腰賠笑:遞銀子過去安撫:“幾位官爺息怒,不知我家小姐犯了什么事?”
領頭的衙役掂了掂手中的銀子,揣進袖子,瞬間態度好了不少,同福伯通氣:“何二狀告孟小姐污蔑他偷盜,大人命我等來請孟小姐去刑部回話。”
孟金昭到底是個小孩子,聽到這話,臉上迅速閃過一絲慌亂,結巴道:“他,他撒謊!”
“官爺。”福伯又掏出一錠銀子,小聲問道,“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那個叫何二的今早來府里偷盜,被抓了個人贓俱獲,府里的丫鬟小廝都可作證啊!”
領頭的衙役將銀子揣進袖中,清了清嗓子:“嗐,是不是誤會,去刑部一趟就見分曉了,孟小姐,請吧!”
福伯臉上的笑一僵,當即又拿出銀子朝那衙役手上塞:“官爺,您通融通融?”
那衙役這次卻是不肯再收了,看向孟金窈:“孟小姐別讓兄弟們難做。”
這個叫何二的,前腳被送到京兆尹,后腳就去刑部狀告她,她要不去,怎么知道誰在背后竄托這個跳梁小丑,上躥下跳的惡心她呢!
孟金窈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我跟你們走。”
“姐……”
“小姐……”
管家和孟金昭齊齊阻攔,孟金窈擺擺手,拍了拍孟金昭的腦袋:“放心,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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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金昭死活不松手,眼睛通紅看著那群衙役:“不關我姐姐的事情,是……”
“阿昭!”孟金窈怒喝一聲,孟金昭縮了一下脖子,懼怕交加看著她。
孟金窈俯下身子,摸了摸孟金昭的臉:“去找爹爹。”
衙役們把孟金窈帶走,孟金昭用袖子飛快擦了一下眼淚,迅速翻身上馬去找孟乾。
***
蕭騁懷出了鄭侍郎府,當即就到萬艷窟前面巷子口找那個算命的瞎子。
但卻沒找到人。
聽旁邊擺攤的小販說,那瞎子已經很久沒來了。
蕭騁懷不死心,又在這附近找,路過一家酒肆時,聽到有人在低聲下氣勸:“二公子,您不能再喝了……”
桌子被拍的震天響,煩躁的男聲響起:“怎么著?怕我付不起你銀子嗎?”
是蕭騁舟的聲音。
蕭騁懷轉身又快步折回去,一樓大堂的窗邊,蕭騁舟正揪著一個中年男人的衣領,讓他上酒。
如果沒有上次在蕭府門口看到的那一幕,蕭騁懷可能轉身就走了。
但如今看到蕭騁舟這副頹廢的模樣,他卻邁不動腳了。
開門做生意,豈有轟客人走的道理。實在是從三天起,蕭騁舟這尊大佛就在他們店里喝酒,喝醉了倒頭就睡,睡醒了繼續喝。
蕭將軍去了,侯府就剩他這一根獨苗了,掌柜怕他在自己店里喝出個好歹來,這才上前來勸說。
可蕭騁舟這樣,哪里是他能勸動的,掌柜只好賠笑:“蕭公子,您松手,我這就給您上酒。”
蕭騁舟松開掌柜,沒骨頭似的趴在桌子上。
蕭騁舟是三天才被蕭庭文從祠堂里放出來的。
出來后,因為蕭騁懷的死又跟蕭庭文大吵了一架,一怒之下跑到酒肆來借酒澆愁。
他不明白,蕭騁懷的死明明疑點重重,為什么蕭庭文不肯進宮奏請陛下讓三司介入?為什么接受刑部這么潦草的結案?
他大哥是護國的忠臣,不該蒙冤死的。
有腳步聲在自己身邊停下來,蕭騁舟下意識伸手去摸酒壺,本該放酒壺的地方,此刻卻空空如也。
他不滿抬頭,就看到面前逆光站了一個人,那人站姿頗像蕭騁懷。
“大哥……”
蕭騁舟下意識叫出聲,旋即像是被驚到了一般,哂笑著垂下頭。
他大哥早就死了。
“哪兒來的癟三,少擋小爺的光,滾!”
蕭騁懷聽到這聲久違的大哥時,心下微悸,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
剛好小二端了酒過來,蕭騁舟單手拎起酒壺把手,壺嘴一轉,已有涓涓水聲落在白瓷杯里。
聲似碎玉,他垂了眼睫,驀地發起呆來。
若是大哥還在,看到此刻自己這個樣子,照大哥的性子,該是一聲斷喝:“放下!”
事實上蕭騁懷眉頭一跳,確實喊了出聲。
蕭騁舟手一頓,一顆心像是落在落在刀尖上,他放下酒壺,瞇起眼睛仔細看著對方,稀薄的光里,有細小的灰塵在浮動。
他看得仔細了,這人長眉細眼,一副紈绔酸書生的樣子,怎么會是他大哥……
蕭騁舟暗罵自己一聲,心里羞怒,氣全撒在他身上:“怎么著?叫一聲大哥你真當自己是我大哥?呵,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滾!”
蕭騁懷見不得蕭騁舟醉生夢死的模樣,眼睛一沉,一把抓起酒盅扔過去。
蕭騁舟手背一疼,手中頓時失了力道。
白瓷杯跌在地上叮的一聲響,蕭騁舟心里的怒火一瞬間全被勾了起來,罵了句:“你找死!”
伸手就要來抓蕭騁懷。
雖說顧楷林這具身體資質不好,但勝在靈活。
蕭騁懷閃躲間,愣是沒讓蕭騁舟近距身。
蕭騁舟臉上怒火更盛,正要下狠手時,余光瞥見外面街上圍了許多人,有人在議論。
“這誰家的姑娘啊?犯了什么事?”
“聽說是孟家的姑娘。”
“哪個孟家?”
“克夫命的孟家唄!”
孟金窈!?
蕭騁舟和蕭騁懷同時收手,蕭騁舟身手矯健從窗戶翻出去。
蕭騁懷一撩衣袍也想照做,但一看到窗外的高度,臉瞬間黑成了鍋底。
從大堂繞出去時,剛好聽到一個婦人道:“難不成孟家那小姐又克死人了?”
蕭騁懷冷冷吐了兩個字:“愚昧。”
婦人:???
蕭騁懷趕過去時,蕭騁舟一掃剛才的頹廢,正當街和衙役據理力爭。
戴著帷帽的孟金窈不知道說了什么,蕭騁舟臉色才好了一點,一行人繼續朝前走了。
奇怪,明明沒吃酸杏,怎么有種又苦又澀的錯覺!?
似是回味到了酸杏的苦澀,蕭騁懷厭煩蹙了蹙眉。
既然蕭騁舟在,他就不去湊熱鬧了。
蕭騁懷轉身欲走時,閆榷突然不知道從哪兒躥出來,湊過來竄托道:“走走走,我們也去湊湊熱鬧。”
嘴上說著不去,但蕭騁懷腳卻很誠實。
他們到刑部時,閆寶齋已經在問話了。
“何二,你說孟小姐污蔑你偷盜,可有證據?”
何二誠惶誠恐跪在地上:“沒有。”
“那你承認自己是誣告了?”
“大人冤枉啊!小人雖沒有證據,但小人說的是事實啊!小人是去孟家求娶的,怎么可能會偷盜呢!”
一石驚起千層浪。
吃瓜群眾齊齊唏了一聲。
閆榷則直接干嘔出聲。
這何二先天畸形,五短身材,要是穿一身綠衣,往哪兒一站,妥妥就是一個西瓜。
“肅靜,公堂之上不準喧嘩。”閆寶齋重重拍了一下響堂木,扭頭問孟金窈,“孟金窈,本官問你,何二說的可屬實?”
孟金窈帶著帷帽,眾人看不見她的容貌,只聽見她似笑非笑的聲音:“閆大人是覺得京兆尹那邊判了冤案?”
這話怎么答都不對。
官場老油條閆寶齋,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被一個姑娘問住了。
何二一個大男人連臉面也不要了,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哭訴,“你們孟家怕別人知道,我這個鰥夫去孟府求娶過,跌了你們的面子,可是孟小姐,這滿京都誰不知道,你就是個克夫命,克死了蕭將軍,克……”
“我放你娘的屁……”
突然響起一道暴怒聲,眾人反應過來時,何二已經被沖進來的戚柔一腳踹翻了。
所有人都被嚇的虎軀一震,后面傳來孟乾馬后炮的喘氣聲:“夫人,公堂之上,不可動粗啊!”
吃瓜群眾:……
繞是蕭騁懷,也被戚柔這彪悍的作風驚的愣了愣。
見戚柔還要打何二,閆寶齋怒氣沖沖拍著響堂木:“大膽,竟然敢藐視公堂,來人,拖下杖責五十。”
蕭騁懷蹙眉。
雖說這人敲的是刑部的登聞鼓,但像這種雞毛蒜皮的案子,基本都會移交給京兆尹那邊,閆寶齋這老頭今天竟然破例審了。
而且審的還非常不走心,看著就像是在和稀泥!
而這個何二,話里話外都在強調孟金窈克夫這一點。
這其中肯定有貓膩。
公堂內一團糟,閆寶齋要杖責戚柔,孟金窈和孟乾在據理力爭。
關鍵時刻,蕭騁舟這小子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蕭騁懷掃了一眼旁邊,看自家親爹熱鬧看的不亦樂乎的閆榷,心下微動,輕咳一聲:“閆兄怎么看這案子?”
“很明顯何二在撒謊。”
蕭騁懷若有所指:“可令尊似乎不那么想。”
閆寶齋被一幫人吵的頭疼,索性大手一揮:“來人,先把他們全部押入大牢,擇日再審。”
吃瓜群眾:???
閆榷一瞬間正義感爆棚,吼了一句:“慢著!”
寶齋看見他,氣的鼻子都歪了,低吼道:“你來干什么?滾回去!”
“我不,爹……”
閆寶齋以手撐頭,翻了個白眼:“放肆,公堂之上豈容你攀親戚。”
閆榷十分上道,瞬間改口,義正言辭,拱手道:“大人!這刁民一看就是在撒謊。孟姑娘堂堂千金小姐,怎么可能會污蔑他偷盜?依我看啊,他就是求娶不成,想偷盜財物泄憤,人贓并獲后,心生怨恨,這才誣賴孟小姐。”
被親兒子拆臺的閆寶齋氣的直哆嗦,兩眼再翻,差點暈過去。
他原本是受人所托,給孟家使個絆子,現在被閆榷這么一攪和,將孟家所有人關起來已經不切實際了,幸好戚柔擾亂公堂這一點,還點可以做文章的。
閆寶齋順過氣來,手拍驚堂木,還沒說話,閆榷已搶先道:“爹,我看孟夫人也是護女心切,情有可原!你想想,要是別人說我不舉,我娘不提把刀砍死他?”
閆寶齋氣的都要翻白眼了,這蠢貨真是他兒子嗎?
戚柔偷偷拽了孟金窈一把,壓低聲音問:“你認識閆公子?”
孟金窈臉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當然認識,只是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那種認識。
平常也沒見閆榷這個傻缺這么熱心啊!
嘖,孟金窈倒是有些好奇,要是閆榷知道救的是她,他會是什么心情?
孟金窈正胡思亂想時,眼睛亂瞟,無意掃到人群里一張臉時,愣了一下,瞬間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