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寺。
萬火通明的大殿前,慕郗城牽著嘉漁的手在殿前的石階上踱步。
二十多節(jié)石階,迎合著他妻子的步伐,慕郗城一步一步地帶著她向上走。
“如果累,就歇歇。”
嘉漁難得出來,從黃昏睡到現(xiàn)在的夜晚,沒有疲憊興致算得上很高。
一步一個臺階地向上邁,舉目四望都是上香祭拜、求愿祈福放飛孔明燈的人群。
終于登上臺階。
香霧環(huán)繞,大殿內(nèi)燭火跳躍,被大師引領(lǐng)著到祭奠祈愿處,嘉漁仰頭看了一眼身邊男人,將自己口手袋里抽出的幾本手抄佛經(jīng)遞給他。
見慕郗城翻頁翻看,前一本是外婆紀繁寫得,老太太的字跡依舊那么工整端莊,倒是后面的兩本,明顯的手力不足,很娟秀的小楷。
嘉漁說,“后面的是我抄的,聽外婆說你每年都來替她燒佛經(jīng)給爸爸,這個月我也親手抄了一些,算是讓他知道他這個不孝女忘記了他四年,終究是回來了。”
安撫般地摸摸嘉漁的頭,告訴他妻子,“岳父會知道的。”
火盆里,隨著佛經(jīng)紙張拆開了,一頁一頁地燃燒,火光跳躍。
嘉漁跪在軟墊上,伴著四周沉重的大鐘聲,雙手合十她閉眼默然祈禱禱告,“爸爸,我回來了和郗城哥在一起,我們很好,年后你的小外孫就會出生了。”
說好不想哭的,可不知道為什么,在四周大師的誦經(jīng)聲中,眼淚自眼角流出來,滴落在一片燃燒的佛經(jīng)的火盆里。
“咚”地一聲,晚間的鐘聲被敲響了……
嘉漁緊緊閉著眼跪在殿前說,“爸爸,我好想你……”
慕郗城沒有打攪嘉漁,她需要和自己的父親有一個空間好好說說話……
隨著紀繁的手抄佛經(jīng)慢慢燃燒完,慕郗城幫嘉漁焚她自己抄寫的,一頁一頁撕下來燃燒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很多頁上都有墨跡暈染開的痕跡……
這丫頭一邊抄,一邊是在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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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手搭在嘉漁的肩膀上,輕拍著她的肩膀,默然安撫。
手抄佛經(jīng)已經(jīng)燒到最后幾頁,嘉漁睜開眼,眼眶雖然通紅但是內(nèi)心已經(jīng)在徹底釋放后恢復了平靜……
最近,她心里積壓了不少東西,慕郗城有意帶她過來是來讓她釋放化解郁結(jié)的。
隨著燒完后,火盆火焰漸漸熄滅,慕郗城扶著嘉漁站起來,和誦經(jīng)的大師告別離開大殿內(nèi)。
東陵寺大殿外的廣闊石階平臺上,慕郗城攬著嘉漁的肩膀陪她來回踱步,“剛才跪那么久,累了吧。”
“我忘記他四年,跪一跪他也不足以盡全孝道。”
嘆一口氣,嘉漁知道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她說,“關(guān)于宋菱的現(xiàn)任丈夫奧斯汀的事情,我知道你對宋菱心有不甘,所以你不論做什么我都不會過問了,也不用和我說。”
“我以為你會怪我,處事極端。”
“你哪里是極端呢?真正極端的是宋菱,如果不是顧忌我和她的血緣,你不會做得這么不動聲色。”
慕郗城的脾氣,嘉漁怎么可能不懂?
他向她允諾,“好,我們以后不提他們。”
退一萬步說,宋菱都是嘉漁的生母,能說出這樣的話也算嘉漁內(nèi)心已經(jīng)做出了最后的決絕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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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暗沉的黑暗里,四周的人都在放孔明燈,慕郗城和嘉漁沒人各放飛了一只,嘉漁回神看身邊的人才知道祈福的愿望是要寫在燈上的。
愿:我的阿漁,快樂平安歲歲年年。
丈夫:慕郗城
等孔明燈和四周的人們一起放高了,慕郗城說,“你看了我的,現(xiàn)在該告訴我你寫了什么愿望。”
嘉漁一味的不告訴他,只說,“秘密,告訴你就不靈驗了。”
果然是小女孩的思維,慕郗城搖搖頭失笑,“媽媽這么孩子氣,我們的女兒出生了是不是該哄著你?”
嘉漁不停他的取笑,只仰頭望著天空,她和慕郗城放高的孔明燈越飛越高。
一樣的明燈,一樣的燈布。
嘉漁寫得是: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愿:郗城哥,永遠平安快樂,不受紛擾。
妻:阿漁。
沒有經(jīng)過商量的兩夫妻,愿望都是寫給對方的,像是很多年在一起的默契。
東陵寺,萬千火光明亮,有小孩子在一起嬉戲追逐打鬧,嘉漁在看暗夜無數(shù)明亮的火光的璀璨火光,而慕郗城在看她。
隨著他不經(jīng)意的一瞥,看到有年邁白發(fā)蒼蒼的老先生和老太太相互扶持地從臺階上緩慢拾階而上……
他們走的那么慢,可相互攙扶著在這樣的燈火光中,氤氳成一幅令人向往的畫卷。
偶爾,老先生走在前面,抱怨老太太兩句,“走得太慢。”
見慕郗城出神,嘉漁順著他的目光向遠處看去。
“我們以后老了,也會是這樣。”
聽他自言自語的話,嘉漁說,“我要是走那么慢,你可不能像老爺爺那樣不等我,我不想走了,你還要好好背著我。”
“慣得你,無法無天。”
“慕郗城,你背不背?”
“背,一定背。”
原本想等到午夜的0點,陪嘉漁四處散步走走,沒想到后來又裊娜著飄起了細雨,章理事送了傘過來,“我們回酒店。”
慕郗城將一把黑傘撐在嘉漁的頭頂,帶她離開是怕她疲憊勞累。
雨不大,大殿的石階上人還很多,嘉漁離開難免覺得有些興致盎然。
“你該回去休息了。”
嘉漁沒得反抗,只能被慕郗城帶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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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C市市中心商業(yè)購物街區(qū),漫妮第一次跟慕千尋出來,尤其還是在朦朧曖昧色彩頗多的晚上。
往常因為工作的原因,慕千尋常年都待在澳洲的墨爾本,每年都在除夕那一天匆匆回國,今年因為結(jié)婚的原因很早就安置妥當了墨爾本的工作,回家。
今天,一時興起他想出來走走,順便到‘萬恒商廈’看一下在新春節(jié)日前的工作狀況,漫妮陪著他走了很多地方。
慕千尋和不同部門的負責經(jīng)理偶爾閑談兩句,他讓漫妮隨意在萬恒商廈樓下喝茶……
大雨雖然已經(jīng)停了,但是天上依舊飄著雨絲……
被慕千尋帶出來,又和她分開,讓漫妮一開始有點興致懨懨。
這么來回走著,沈漫妮也覺得奇怪,明明和他在一起相處的時候,尷尬地恨不得離他遠一些,現(xiàn)在被他帶出來和他分開,又讓她覺得心里有種莫名的感覺……
書城。
沈漫妮在書架前翻著一本畫冊,翻著翻著就心思已經(jīng)完全不再油畫的畫冊上面……
直到,有位先生過來好心提醒她,“小姐,您的手機已經(jīng)響了很多次了。”
沈漫妮回神,放下手里的油畫畫冊對好心提醒她的人連連致謝后,急忙掏出自己的手機。
兩啟未接電話都是出自于同一個人。
入目未接電話錄上的——慕千尋三個字,讓她心跳忽然一窒。
她對他,一直都有種莫名對于長輩般的畏懼。
感覺到掌心濕漉漉的出了汗,沈漫妮將那通電話再度撥打回去……
隨著電話接通,沈漫妮聽到對方沉默了很久才開腔,“在哪兒?”
清冷的嗓音,醇厚而帶著暗啞,雖然沒有大得起伏,但是沈漫妮覺得她沒有聽他的話在萬恒樓下喝茶,而是跑了這么遠四處亂逛……
“我在……”
“行了,不用說了,你回來我在萬恒商廈樓下等你。”
“好,我馬上就來,對不起慕先生。”
慕先生?
一時情急之下,沈漫妮就說錯了話。
來的時候撐的那把透明傘都慌得忘記了拿,沈漫妮一路從書城出來,向著萬恒商廈樓小跑而去。
偏偏這個時候雨像是漸漸大了,雨下起來,沈漫妮才知道自己忘了傘……
可是,慕千尋在等她,也顧不得這么多了。
黑色的賓利車停在雨夜中,慕千尋坐在車里,最不喜歡等待的人為了消磨這段時間點了支煙,白色煙霧縈繞間他顯得有些不耐煩……
他不懂所謂女人不按常理出牌的邏輯,只要是和沈漫妮約定好的事情,沒有一次她是能真的按照他說得去做的……
例如,說是5點鐘出門,她總能磨磨蹭蹭到5點過幾分;會偶爾大意忘帶書本;明明餐桌上一點都吃不下了,卻能在晚上看電視的時候再吃一些小零食……
這些少女似的行為習慣,和他一向規(guī)整嚴謹有條的生活是那么的不搭調(diào)……總能因她而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