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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住了三天院,5月2號我出院了。由於身體還有些虛弱,這一天我那裡也沒有去。

晚上,劉震跟大家告別。因爲他也沒有軍籍,父親已經爲他聯繫好了電信下屬的技工學院。兩年學習畢業後,可以安排到電信上班。

送走劉震後,大家都三三兩兩的散去了。十幾個房間的門窗都開著,空無一人。娛樂室裡的電視機、遊戲機都關著,沒有人搶了;桌子上的象棋、撲克牌都靜靜的躺在那裡,也沒有人玩了;小逯、李巖、李寧和劉震的牀鋪空空蕩蕩……我一個人坐到牀上,拿起書又放下,起身到走廊裡轉了一圈。回來拿起書再放下,再起身……就這樣漫無目的的反覆著。不知過了多久,小顧晃晃悠悠的回來了。一把摟住了我的肩膀,回到房間,我和他在牀邊相對而坐,小顧遞給我一支菸,自己也點燃了一隻,抽了一口就低下了頭:“豆子,我知道你心裡難受……”

能看得出來,他心裡也難受,大家都難受,只是不願接受這個現實:“如果這會兒說大家心裡沒想法那是假的。”

小顧顯得很氣憤:“是啊,這是到家的實話。就說我吧,本來在黑龍江體校好好的,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通過我叔叔來到這兒,還沒來得及高興呢,就他媽的解散了!”他抽了口煙繼續說:“想重新恢復編制是不可能的了,軍委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現在一切都在搞市場經濟化,計劃經濟一去不復返,籃球也不會例外。我們所謂的專業隊已經成爲歷史了。領導們之所以會說要申請重新恢復編制,是怕我們思想上有波動,集體鬧事。”

很明顯,這話不是他說的,準確的說是出自他叔叔顧部長之口。看來我的分析是正確的。在他的話語裡我能感到他的憤怒、不滿和無所適從,我也抽了口煙,平靜的對他說:“這是大勢所趨,是誰也改變不了的。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改變自己,另尋出路。”

小顧顯得有些疑問:“那我們現在走又走不了,動又動不得,該怎麼辦呢?”

我無奈的晃了晃頭:“我也不知道,總會有辦法的。”

這時,帥帥從外面回來了,手裡拎了一大包東西,見了小顧就喊:“小黑(小顧的外號),來,見面分一半。”說著從塑料袋裡掏出了一瓶白酒。

小顧很爽的笑了:“好,喝兩口!”

帥帥邊掏東西邊說:“豆子剛出院,哥們兒給你補一補。酸奶是你的,燒雞是你的。花生米、燒烤、小鹹菜,我和小黑的。紅梅咱三的。”

小顧接著說:“我那還有一瓶‘燒刀子’,咱三喝個痛快。”

帥帥看著我,對小顧說:“我這兄弟除了不喝酒,絕對的爺們。酒精過敏,兩瓶酸奶就把他搞倒了。”

我就喜歡故意逗帥帥:“哦!來,帥帥,抱抱!”

帥帥早就習慣了:“少來!”

小顧大笑著跑去拿酒去了。

我們三個人邊喝邊聊。

帥帥喝了一大口白酒,首先發表感慨:“真他媽的鬱悶,哥們兒來這兒給了謝老師一萬塊,想讓他對我好一點。結果還不到一年,他老人家就拍屁股走人了。”

小顧也喝了一大口,很不服氣的接著發表感慨:“你這還鬱悶,我光辦關係就花了三萬。還想著來這提幹呢。我他媽的更鬱悶。”

我見他們倆光在哪兒發牢騷,就轉移了一下話題:“我覺得謝老師不是真的想走,他和部隊領導們承諾給隊員家長們的事情,現在沒辦法兌現。謝老師申請,部隊領導不批,產生了矛盾。謝老師想將部隊領導一軍。想讓部隊領導請他回來,再談條件。”

小顧聽的有些**:“早聽說豆子厲害,真是不假。我叔叔也這麼說的。謝老師跟老王和老李他們之間矛盾很大。”

帥帥有些激動:“他們有矛盾,坑我們。真是一羣王八蛋。”

小顧喝了口酒,把酒杯放下,低下頭向前靠了靠,輕聲說:“聽說老王和老李怕家長們來找,都出差躲起來了。”

帥帥聽了有些惱火,更有些不削:“真是人老奸,馬老滑。躲得了初一能躲得過十五嗎?”

我無奈的對他倆說:“拜託,我親愛的帥帥,老王和老李要是不懂這個道理還怎麼混啊!再說部隊還有很多事情要他們處理呢,球隊對於他們來說只是個小事情。”

帥帥又喝了一大口,接著問我:“那他們出去幹嘛去了?”

我把嘴裡嚼著的雞腿肉嚥了下去,慢慢的解釋說:“他們是出去找教練了。要是找著了,一來可以暫時穩住大家,免得家長們來煩他們;二來不用跟謝老師整天談條件;第三嘛,他們可以把承諾的事情全部推到謝老師身上。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爲呢!”

小顧聽的很認真,頻頻點頭,繼而又問我:“那要是找不著教練呢?”

還沒等我回答,帥帥就發言了:“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遍地都是。”

小顧又問:“那要是家長們要求謝老師回來呢?”

我看了一眼帥帥,他正看著我呢,意思是他沒詞兒了,讓我來,我轉過頭對小顧說:“我覺得就算是謝老師再回來求部隊,都沒戲。謝老師太小看我們的人民軍隊了。共產黨是被嚇大的嗎,國民黨的八百萬軍隊都不怕,還會在乎他這不疼不讓的將上一軍?”

帥帥又光火了:“我們就是他媽的炮灰!”

我接著說:“我這回一病啊,把我給病明白了。他媽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順其自然,靜觀其變,我們就是那燙手的山芋,在誰手裡都麻煩。不出兩年我們都得土豆搬家——滾球!”

聽了這話,帥帥舉起了杯:“來,喝一口。”

我們一起碰杯,小顧問我:“豆子,你喝酸奶真能喝醉嗎?”

帥帥笑了,指著我跟小顧說:“他呀!喝什麼都醉,就是喝酒不醉。”

我很無奈,自嘲的說了句:“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