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真是“福無雙降、禍不單行”。11月20號，早餐後，區隊長通知我到幹部處，說王處長找我。我問是什麼事情？他說他也不知道。到了幹部處王處長的辦公室，王處長很客氣的讓我坐下。然後，轉了兩圈，很不好意思的跟我說：“我剛剛接到海軍總部發來的傳真，你的政審沒有通過，今天，你也要離開了。”

這件事情實在是太突然了，我十分不解的問王處長說：“能告訴我爲什麼嗎？”

王處長似乎很難啓齒，撓了撓頭，抽搐了一下嘴角說：“總部在傳真裡說你的學歷是假的。”

聽了這話，讓我有些惱火：“怎麼能說我的學歷是假的呢？”

王處長衝我擺了擺手，示意我不要激動，然後說：“開始我也不相信，就把電話又打過去問，他們說你是九七年上的大學，九九年才從部隊轉業，這樣的檔案他們從來都沒見過……”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我就一拍椅子站了起來，火冒三丈的高聲怒喝：“他們沒見過就是假的呀！我帶著軍籍就不能上大學啊？他們有疑問可以問啊，可以調查啊，不問也不查，憑什麼說我的學歷是假的？拍腦袋做決定，這是人民軍隊該有的工作作風嗎？現在《畢業證書》和《學位證書》都是在國家教委備案的，上面都有條形碼，在網上一查就知真假。難道海軍總部沒有電腦嗎？還是堂堂的政審軍官根本就不會用電腦。南航部隊幹部處的陳處長親自到我的學校做的政審，和我們學校還有我籤的三方協議，如果說假，也是海軍造假在先！”

估計先前來到王處長辦公室談話的學員，不是哭就是暈，任他擺佈，沒一個像我這樣不好對付的。我義正詞嚴讓他感覺很意外，然後開始和我踢皮球，笑嘻嘻的跟我說：“豆子啊，你說的沒錯，其實，我們軍校這邊，前幾天就把你們的軍訓資料寄回你們原單位了。現在，你已經是授銜的軍官了。總部這樣做也是沒有前例的。主要責任還是在你們原單位和總部之間。我很同情你，但同情歸同情，按照規定，你要把所發工資和補助退回。”

我一聽這話就更火了：“我用不著任何人同情，但是，工資是我的勞動所得，我憑什麼要退？”

這時，對門一個幹部處的幹事走了進來，高聲衝我說：“我們軍校對你進行了培訓，你當然要把工資退回學校。”

我最看不上這種溜鬚拍馬不要命的人，指著他說：“你給我閉嘴！我的工資是老百姓給的，不是你們給的，是我扛槍桿子的錢。現在已經是法制社會了，你們還敢這樣明目張膽的剝削學員，你們就不怕上軍事法庭嗎？如果不是你們讓我來這裡，我會主動來這種鬼地方受罪嗎？我只要在部隊裡呆一天，我就爲部隊做了一天工作。我的工資是我的勞動所得。真替你害臊，剝削他人的勞動所得還振振有詞。這件事就是鬧到黨中央我也有話說。要想溜鬚拍馬，改天，現在給我滾出去！”

王處長見那個幹事說話不在理上，再多說話沒準讓我抓到了把柄，就衝他擺了擺手，他也自覺沒趣兒的走開了。王處長還不死心，接著軟中帶硬笑嘻嘻的跟我說：“豆子啊！退工資是不合理，但卻是規定，你要不退工資就不能離開這兒……”

當我是被嚇大的呀，我也笑了笑說：“好啊！那我就不走了。我還不信了，在共產黨的天下，軍校裡還能餓死人！”王處長想要衝我發火，估計是想要說我是無賴，可沒發出來，又噎回去了。我一見他那副熊樣，接著跟他說：“王處長，我的軍裝、皮鞋和行李都是我自己花錢買的，現在你們不讓我穿了，我就退回，麻煩您把錢退給我。不然，我沒有錢買回海南的飛機票。”

王處長被我氣得鼓鼓的，又無言以對，憋得滿臉通紅跟我說：“你先等我一會兒，我去跟校長請示一下。”說完，轉身出去了。去找什麼校長呀！就是給自己找個臺階下，跑出去抽了兩根菸。因爲我在他辦公室裡也剛好抽了兩根菸，他就回來了，假假的衝我說：“校長說了，你的錢可以不退，軍裝你也別退了，給你買張回學校的火車票……”

還沒等他說完，我就搶過他的話說：“回學校？我已經畢業了。你們讓我回學校幹什麼？”

“按照規定，政審沒有通過的，是要由原單位退回學校的。”王處長說道。

我氣憤的說：“所有政審規定的條款我都沒有違反，憑什麼說退就退，我還沒回去找南航部隊算賬呢！我看誰敢退！”

王處長吱吱嗚嗚的接著說：“我看你還是算了吧，小胳膊擰不過大腿，我給你買張回你們東北老家的車票吧！”

我兩眼直勾勾的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跟他說：“回家？我那還有臉回家，畢業的時候，那麼多單位想要我，我都拒絕了，我選擇了最讓老百姓信賴的人民軍隊，親朋好友們都知道我來了海軍。我來海軍工作快半年了，這個時候，你們又說我的學歷是假的，讓我走人……當初，一心想要我的是你們。現在，讓我離開的還是你們。你們讓我回家，你們讓我如何去面對家鄉的父老鄉親們？”

不知是出於對我的同情，還是覺得無言以對，王處長在原地轉了轉，對我說：“豆子，你先回去收拾一下，等我的電話，好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椅子上站起來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辦公樓的，只記得給王處長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還微笑著跟他握手道的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