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何弘文連連點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舒服當然會去醫院。”
何弘文淡淡的說道，只是只有自己的心裡才明白，自己這個病，去醫院已經沒什麼用了。
癌癥晚期，治與不治，不過是早一點還是晚一點離開人世的差別。
一旁的裴逸庭一直沒說話，只是看著何弘文，微微皺起了眉頭。
吃過飯，裴逸庭陪著兩人在蘇城的大街小巷裡逛著，聽他們緬懷過去，這裡曾經是什麼樣子的，那裡曾經是個什麼店。
裴逸庭一直默默的關注著何宏文，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來，卻是無濟於事。
何弘文擺明了不想讓裴知瑜擔心，又怎麼會露出端倪來。
整整逛了一個下午，吃過晚飯，裴逸庭先把何弘文送回了酒店，然後才送了裴知瑜，何弘文剛洗完澡，門鈴就響了起來，看到站在門口的裴逸庭時，何弘文是詫異的，“你怎麼又回來了，你媽呢？”
“在酒店了。”裴逸庭徑直走了進去，坐在沙發上，何弘文給他倒了一杯茶，裴逸庭卻沒動，取了一支紅酒，喝了兩杯之後纔開口，“何伯父，當著我媽的面，我沒戳穿你，我知道你不想讓她擔心，但是現在這裡只有咱們兩個人，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何弘文心裡打了個突，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避開了裴逸庭探究的眼神，敷衍道，“我不是說了嗎？就是剛回來有些不適應，吃不下睡不著，再加上有些感冒，沒什麼大問題的。”
“你撒謊。”裴逸庭站起身來，拉開了一旁的抽屜，“上次我在這裡看過你吃這些藥，本來我只當是普通的感冒藥，但是你剛剛在我媽面前的樣子讓我產生了懷疑，送完我媽之後，我特意上網查過，這些藥……全都是抗癌的！”
抗癌這兩個字一說出來。何弘文就知道自己瞞不住了，微微嘆了一口氣，很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裴逸庭的心頭涌上一抹哀傷，“何伯父，你爲什麼不去醫院，這個病……”
“沒救了……”何弘文接下了裴逸庭的話，“癌癥晚期，不可能有辦法了。”
何弘文看了一眼裴逸庭，“逸庭，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是對於我來說，與其生不如死的活著，忍受化療的痛苦，看著你媽媽爲我傷心流淚，倒不如盡情的享受接下來的這段時間。”
“我現在的身體越來越差，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是瞞不住的，但是我請求你，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替我瞞著，誰也不要告訴。”何弘文衝著裴逸庭說道。
裴逸庭的眼睛裡面蒙上了一層哀傷，看著面前的何弘文，他頭一次感覺到無能爲力，好半天，他纔開了口，“你有沒有想過，你對自己這麼不負責任，小時和我媽知道了，該是多麼的傷心？”
“我就是不想讓她們擔心，所以才瞞著。”何弘文嘆著氣，“本來我也沒打算告訴你，可是既然被你發現了，那我也沒辦法，但是你記住，千萬別再讓小時和你媽知道了，在我生命的最後幾個月裡面，我希望給她們留下的記憶，都是美好的。”
“你這個身體狀況，怎麼瞞得過去？”裴逸庭還是不贊同何弘文的做法，“不行。還是得去醫院……”
“逸庭，你就讓我自己自己決定吧。”何弘文疲憊的說道。
裴逸庭忘了自己是怎麼從何弘文那邊出來的，只知道自己看著何弘文的眼神，最後點了點頭。
大概沒有人在面對那樣的眼神時，還能堅持自己的決定。
他的心裡像是揣著一個不能說的秘密，看著何弘文強打精神陪裴知瑜逛街，裴逸庭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而這幾天，跟裴逸庭一樣坐立不安的，還有喬初楠。
自打何時的生日宴過後，喬初楠就找不到林家瑞了。
她去林家瑞住的酒店找了好幾次，都沒人開門，好不容易敲開了門，卻被告知林家瑞已經退房。
喬初楠慌了，瘋了一樣的給林家瑞打電話，不是不接就是關機，喬初楠這才意識到，自己對回來之後的林家瑞一無所知。
她不知道林家瑞在蘇城有什麼親戚朋友，她也不知道林家瑞到底會去哪裡，只要林家瑞不聯繫自己，自己就永遠找不到她了。
一想到永遠見不到林家瑞，喬初楠的心裡就像刀絞一樣。
“嫂子，這是給你的。”蕭以寒這段時間倒是跟江書陽進展的很順利，一掃前幾日的陰霾，每天回來都是笑容滿面的，兩人的情緒就像是顛倒了一樣。
喬初楠有氣無力的看了一眼蕭以寒遞過來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麼？”
“書陽公司夏裝發佈會的請帖，嫂子，今年的夏裝真的很不錯，你可以去看看。”蕭以寒的臉上滿是甜蜜，十足的老闆娘架勢。
喬初楠看了一眼，“不是有兩個代言人嗎？這麼高興做什麼？”
喬初楠現在是怎麼看何時怎麼不爽，原本這樣的時裝發佈會她是很有興趣的，但是現在，她實在是打不起精神。
喬初楠看了一眼面前的蕭以寒，蕭以寒臉上洋溢著的笑容被喬初楠的這番話擊了個粉碎，咬著牙衝喬初楠問道，“嫂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能有什麼意思？”喬初楠冷笑了一聲，“不過是提醒你，只要何時在江書陽身邊一天，你的豪門闊太太夢，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破碎。”
一想到何時喬初楠就是咬牙切齊的，恨不得將她碾碎，“以寒，我是爲你好，你難道真的想一輩子活在何時的威脅之下嗎？”
“當然不想。”蕭以寒想都不想的回答道，“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江書陽跟我說，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這兩者之間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何時是那個適合江氏的代言人，而我，則是江書陽打感情牌塞進去的那個。”
蕭以寒一想到這個就覺得生氣，明明自己在蘇城比何時名氣高，可是所有的公司第一個挑中的，都是何時。
不光是工作，就連感情也是一樣。
何時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江書陽的青睞，可是自己，用盡了手段纔得到了江書陽，蕭以寒只要一想起這個就覺得不公平。
“我倒是想把何時從江氏踢出去，可是江書陽不肯，我有什麼辦法？”蕭以寒不耐煩的說道，只要跟何時在一起，她就覺得自己沒辦法呼吸，要不是迫不得已，誰會跟自己最討厭的人共處一室？
喬初楠冷笑了一聲，何時害得林家瑞離開了自己，喬初楠的心裡對何時只有怨恨，時時刻刻想著應該怎麼報復何時。
夏裝發佈會，不就是個最好的機會嗎？
“江書陽現在不肯放棄何時，多多少少是對何時還抱有幻想，你難道要一輩子活在何時的陰影之下嗎？”喬初楠爲了報仇隨口就是胡謅，只要能讓蕭以寒怨恨上何時，她就覺得痛快。
“不可能。”蕭以寒冷著臉說道，“書陽都已經跟我說了，他現在對何時沒有一絲一縷的幻想。你別在這裡血口噴人。”
喬初楠輕笑，“以寒，你捫心自問，我真的是在血口噴人嗎？”
見蕭以寒不說話，喬初楠繼續說道，“這段時間以來，我可是盡心盡力的促成你和江書陽的美滿姻緣，我要不是爲了你好，你現在也不可能成爲江書陽的正牌女友吧？”
蕭以寒的內心掙扎著，一邊是江書陽的滿口情話，一邊是喬初楠的真誠勸慰，她到底應該聽誰的？
“何時這個女人，詭計多端。只要她在江書陽的身邊多一天，就多一天的變數，以寒，你自己好好想想，從男人嘴裡說出來的話，能有幾句是真的。”喬初楠是看穿了，蕭以寒卻還是不肯相信。
喬初楠站起身來，“我要說的就是這些，言盡於此，你要是願意一輩子活在何時的陰影下，那你就什麼都不要做，但是……”
喬初楠頓了頓，“但是你要是不想這樣活。那就來找我。”
蕭以寒跟江書陽在一起之後，身上少了好多戾氣，對於何時，也沒了一開始的那種怨氣，愛情，果然是能夠讓一個聰明女人變傻的。
蕭以寒對何時沒怨氣，就不可能聽自己的話，對何時動手，喬初楠只能用這樣的方法來激怒蕭以寒。
喬初楠準備走，蕭以寒卻一把抓住了喬初楠的手，問道，“你是不是真的有辦法，把何時從江書陽的身邊趕走？”
“當然。”喬初楠的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何時，你既然敢對我動手，那就別怪我還擊，在媒體面前丟了臉，看你還怎麼在蘇城混下去。
喬初楠臉上掛著笑容，湊近了蕭以寒的耳邊，將自己的計謀說了出來，蕭以寒緊抿的脣角微微舒展，最後終於掛上了笑容。
“嫂子，你可真有辦法，要真是這樣的話，不光何時丟了臉，江氏的那些老古董肯定不會再讓何時做江氏的代言人，更重要的一點是。江書陽肯定也會惱怒何時，對何時死心，並且會更加重用我，是嗎？”蕭以寒佩服不已，想到何時丟人的模樣，蕭以寒就興奮不已。
“我也只能幫你到這，發佈會我會去，我要親眼看著何時在所有的媒體面前丟臉。”喬初楠的臉上閃過一絲怨毒。
何時並不知道，喬初楠和蕭以寒又在密謀著什麼，她在公司排練了一天，滿身疲憊回家的時候，一出電梯就看到了蹲坐在自己家門口的蕭逸然。
何時的腳步頓了頓，然後走過去拿出鑰匙來開門。就像看不見門口的人一樣。
鑰匙的聲音吵醒了蹲在門口打瞌睡的蕭逸然，看見何時到家，蕭逸然忙站起來，奈何蹲的太久，腳有些發麻，蕭逸然好不容易扶著牆才勉強站穩了。
一開口就是一股子濃烈的酒氣，何時微微皺起了眉頭，聽到蕭逸然衝著自己說道，“小時，你回來了啊……”
何時壓根就沒打算搭理蕭逸然，徑直開了門就打算進去，蕭逸然忙伸手撐住了何時的房間門，一臉的哀求。“小時，我都已經在這裡等了五個小時了，就是爲了見你一面，跟你把事情說清楚，你好歹聽一下我的解釋啊。”
何時微微皺著眉頭，“蕭總，咱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何時冷笑了一聲，“有這個時間不如多在家陪陪你懷孕的老婆，跑到我這裡來撒什麼酒瘋。”
蕭逸然這個人，你越不搭理他，他便越是想要纏著你，相反，你越是在乎他，他反倒是不在乎了。
看何時這個冷漠的樣子，蕭逸然慌了，“小時，喬初楠懷孕了，我總不能逼著她去打掉，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去離婚，你讓我怎麼辦？我只能等，等她把孩子生下來，所有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了，你再等等我行不行，你放心，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對她有任何感情。”
何時冷笑了一聲。“蕭逸然，你跟我什麼關係？你犯得著在我面前上演這種保證來保證去的遊戲嗎？你跟喬初楠的日子過的怎麼樣，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情，你是離婚也好不離婚也罷，都跟我沒關係。”
何時看著面前的蕭逸然，“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些話，都不過是腦子進水了才說的，總之從今天開始，你是你，我是我，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我也不會等你，請你以後不要再來糾纏我。”
“小時。”何時話說完就打算關門，蕭逸然直接把手伸了進來，阻止何時關門，何時索性房門打開，不耐煩的看著面前的蕭逸然，“怎麼？還想進派出所？”
蕭逸然看著面前的何時，總覺得陌生，良久，他才問道，“你是不是……真的愛上那個裴逸庭了？”
在裴逸庭的公司胡攪蠻纏，被喬致遠罵，回家之後就被蕭勝東告知，自己被撤職了，這樣重重的壓力之下。蕭逸然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他來何時這裡，本來是想找安慰來的。
可是現在，無論自己怎麼說，何時好像都聽不進自己的話，想到之前何時牽著裴逸庭手的模樣，蕭逸然的火氣騰地上來了。
“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女人沒一個好東西，還不是看誰有錢就跟誰，他裴逸庭有什麼，不就是錢多嗎？”蕭逸然一想到裴逸庭就生氣，要不是因爲他，喬致遠不會跟自己翻臉，蕭勝東不會撤了自己的職，何時也不會對自己不聞不問。
“蕭總。我說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沒關係。”何時冷笑了一聲，“我總不能一直不明不白的當人家感情裡面的小三，我才二十幾歲，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不想這一輩子都被人戳脊梁骨。”
何時轉過身，徑直在沙發上坐下，“蕭總，你給不了我未來，就請你以後不要再來糾纏我。”
“我將來嫁給什麼樣的人，都跟你沒關係。”何時的一番話說下來，蕭逸然的心裡也不是滋味。
蕭逸然酒喝多了，步子都有些虛浮，踉踉蹌蹌的走到何時的身邊，趴在沙發上，衝著何時說道，“小時，在我心裡，你就是我最愛的人，什麼小三不小三的，誰要是敢這麼說，我就跟他拼命。”
“說得輕巧。”何時冷笑了一聲，“你能堵住一個人的嘴，你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嗎？”
何時看著蕭逸然爛醉的模樣，好不容易纔忍住了心裡的厭惡。這樣的蕭逸然，她只要從廚房拿把菜刀就能劈了他，報了自己的仇，可是她不能。
如果她這樣做了，跟當初的喬初楠和蕭逸然又有什麼分別？
“小時……”蕭逸然伸手拉住了何時的手，“你知道嗎？我今天什麼都沒了。”
蕭逸然一邊說一邊笑，“我現在只有你，你要是還不理我的話，那我真的不知道或者還有什麼意思。”
公司的事情，何時是聽說了的，蕭逸然竟然做出這樣不知臉面的事情，著實讓何時吃驚，但蕭逸然現在的樣子。肯定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不就是沒有要到錢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何時試探著問道。
“不是的。”蕭逸然搖頭晃腦著，“我被我爸撤職了，你知道嗎？我現在是無業遊民了……”
蕭逸然突然擡起頭，看著面前的何時，“這一切都是因爲那個裴逸庭，何時，你給我記清楚，假如你敢跟他在一起，我就殺了你們這對狗男女。”
蕭逸然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滿是狠厲，何時後背發涼，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這樣的蕭逸然，總是讓何時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大火蔓延的夜晚。
蕭逸然的神色太過認真，以至於何時都分不清楚，蕭逸然到底是在說醉話，還是認真的。
但很快，蕭逸然就把話題岔了開來，“小時，你放心，我現在雖然被撤職了，但是蕭氏，早晚是我的，我不會讓蕭氏落入那個野種手裡的。”
他是名正言順的蕭先生，而裴逸庭，只是個野種，一個隨母姓的野種。
“你少在我面前用這些好聽話來搪塞我，你要真的喜歡我，就不該讓我不清不楚的跟在你的身邊。”何時說道，“蕭逸然，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裡了，我現在是跟裴逸庭在一起，他能給我的，是你不能給的，你也別拿話來威脅我，我何時從小到大最不怕的就是這些威脅，你想動手，儘管來試試好了。”
蕭逸然微微皺著眉頭，“你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他在一起了？”
“我別無選擇，他能給我名分，給我婚姻。給我家庭，你呢？你能給我什麼？你的婚姻，家庭，名分，全都給了另外一個女人，你拿著那微不可見的愛情說這是你的全部，蕭逸然，我不是剛出大學校門的小女孩了，我不要這麼不切實際的承諾。”何時抽回了自己的手，站在了窗戶邊上，“等你什麼時候能把你的全部給我了，再來找我，在那之前。我只會是裴逸庭的女朋友，甚至……會變成裴太太。”
何時的話說完，蕭逸然心頭的怒氣更甚，但是他還是生生忍住了，“小時，一年，就給我一年時間，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不行！”何時斬釘截鐵的拒絕了蕭逸然的提議，“門在那邊，走的時候替我把門帶上吧。”
“我……”蕭逸然還想說什麼，卻被何時打斷。
“蕭總，你真的想讓我報警嗎？那樣的話，誰的臉上都不好看。”何時威脅道，蕭逸然猶豫再三，最後只能離開。
何時聽到房門落鎖的聲音，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
跟蕭逸然在一起，何時無時無刻繃緊著自己腦子裡的那根弦，太累了。
發佈會當天，何時一早就在化妝間裡化妝，發佈會是晚上八點纔開始，蕭以寒一直到將近七點才姍姍來遲。
蕭以寒是江書陽的正牌女友，這件事情在公司裡面現在是無人不知，蕭以寒這麼晚來，也沒有人敢說什麼，說到底這是人家一家人的事情，人家都沒說什麼，外人又能說什麼呢？
“小時，你看那個蕭以寒，現在得意的那個樣子，真不知道你腦子裡想什麼。”蕭以寒自打跟江書陽在一起之後，幾乎就是拿齊孔看人了，那猖狂的樣子，讓公司裡的很多人都怨聲載道。
“你管她做什麼。”何時一邊任由化妝師在自己的臉上塗塗抹抹，一邊滿不在乎的說道，“她好不容易纔跟江書陽走到這一步，讓她得意著唄。”
爬得越高，才能摔得越重。
“我是替你不值。”張妍撇了撇嘴，“要不是因爲她，好端端的一個代言變得不倫不類的。兩個代言人，像什麼樣子。”
“也許……這是公司需要呢。”何時一點也不在意。
“我看就是蕭以寒在江書陽的面前說了什麼，以她的性子，還會不好好利用這次機會？”張妍看著進了服裝間的蕭以寒，不平的說道。
“好了，別生氣了，去幫我把我的衣服拿來。”何時淡淡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