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禮衡抬眸去望景薇,那淡淡的模樣,仿佛她就是個陌生人罷了。
景薇繃了半天,到底惱羞成怒,“你不愛我,你傷害了我,那我也要你試試看被所愛的人摒棄是什么感覺!她現在有了顏豫北,他們之間的感情比同你要深厚得多!知道這些年的你在我眼里像什么嗎?行尸走肉!我看著這樣的你為了想要的天下而放棄所謂的愛情,我覺得太可笑了,溫禮衡,這個世界上總會有那么個人來治你!”
景薇說完了扭頭就走,帶著她對這個大家族、對這場無愛的政治婚姻所有的痛恨和憤怒。
一直到目送景薇離開,溫禮衡都沒有再接話。
他同顧容昊斗了這么多年,這么多年以來,溫家的所有人還沉浸在溫禮喬離世的悲傷當中,京城的溫家時不時還要來找麻煩,他就算再累,也得撐著,他不能讓自己在這時候倒了。
可是,景薇走了之后,本就已經少了人的溫家大宅便顯得更空了。
他開始無止境地抽煙,不停地抽,溫父有時候看不下去會提醒一下他,可他總是充耳不聞,好像停下抽煙就會心慌意亂,無法集中精神,然后便會做出一些荒唐的事情。
他還是時常會在半夜的時候把車開到他與顏小朵曾經住過的那棟小別墅門口。
那別墅原是她的,她生母留給她的,可是,幾年前輾轉過幾個人的手,到了現在,住在里面的,是一對外國夫婦,他縱然想買,那對夫婦也沒有要賣的意思。
溫禮衡靜靜地坐在車子里抽煙,抽得久了,自己也悶得厲害,從腳邊掏了瓶酒出來仰頭便喝起來。
煙和酒,永遠是男人最好的伙伴。
天亮以后他又把車開到她經常會去的路口,再過幾天就是顏母的祭日,這么多年以來,她幾乎每到這個日子就會去路口的鮮花店買花,自己一個人,沒有別人。
溫禮衡早早便把車子停在路口,等到顏小朵的那輛酒紅色座駕經過,看到她把車停在路邊,然后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一雙漂亮的穿著黑色高跟鞋的長腿從里面伸了出來。
他想也沒想,又丟了根煙進嘴,把煙頭點上就去拉開車門,等顏小朵捧著一束黃白相間的菊花站在花店門口時,他已經不由分說從身后撲上去一把抱住了她,然后把自己醉意熏天的下巴放在她的肩上,甚至連眼睛都閉上了,像是倦極。
“啊——”的一聲,顏小朵被嚇了一跳,很快引來了花店的工作人員。
這些工作人員都是認識她的,知道她經常回來買花,有時候是給她爸爸,有時候是給她已經過世的母親——他們聽到顏小朵的叫聲都立刻奔了過來,顏小朵也是叫完之后才發(fā)現自己周圍所縈繞的熟悉的味道,曾經熟悉卻又不得不陌生的模樣。
有花店的送貨小男生就要沖上來揍人,以為是白天遇到了不知道從哪跑出來的醉鬼。顏小朵趕在他真的動手以前趕忙將他叫停了,等好不容易把壓在她身上的溫禮衡弄醒,她才趕忙去拉他箍在自己腰間的大手。
“我錯了……”溫禮衡吶吶出聲,他說的話口齒不清,除了這三個字外她其實根本就聽不清楚他說了什么東西,卻還是固執(zhí)而又緊張地,想要解開他鎖在自己腰上的手。
“溫禮衡,你醒醒!”
他唔唔唔半天,抱得她東倒西歪的,差點撞上旁邊的花架子。
那送貨的小男生終于看不下去了,就連賣花的老板娘也開始覺得不妥,幾個人上來用力去拉溫禮衡,他若再不松開,顏小朵就要被他推撞到地上去了。
似乎是睡夢中被惹出了大火,一回身也不給所有人反應,揮拳便把小男生給揍了,就連無辜的老板娘也挨了幾下,重重撲倒在一堆花籃上面。
顏小朵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輕叫著要上前去扶人,卻見又折回來的溫禮衡一把抓住手臂往回扯。
溫禮衡拽著她的手臂就往花店外面走,不由分說將她塞進自己的副駕駛座,再用安全帶把她綁上,這才重新回到駕駛室里猛踩一腳油門,把車開走了。
顏小朵心跳加速一般側頭看著那目光異常堅定的男人,這其實不是他第一次來這里找她,在過去的幾年里,幾乎只要她出現在這里買花他都會來,但大多數時候只是把車靜靜停在一邊,從來不上前與她打招呼也沒有交流。
她總以為她跟他的心里都是明白的,他們的生命已經交錯,往后都再無關聯。
不管他是愛他的家人或是他想要的一切更勝過一切,與他袖手天下的人終究不會是她。
“溫禮衡……”顏小朵試著出聲喚他,另外一只手已經趁他不注意去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準備打開門下去了。
“別!別走……”溫禮衡條件反射去拉她的小手,也不等她反應,扭過她的小臉便要去吻她了。
她知道他還醉著,因為醉著,所以才會做出這幾年一直默默看著卻沒有做過的事情。
顏小朵用力一躲,溫禮衡便像使了蠻力,非要吻上她才罷休似的。
“啪”的一聲在不大的車廂里響起,場面一瞬僵凝,顏小朵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怔怔看著面前的男人,“禮衡,我不是故意要打你,可是我拜托你醒醒,你想要的人不是我,快醒醒!”
溫禮衡的雙眼迷離,一邊臉頰微微發(fā)紅,冷靜不過片刻,卻是沖著她大怒,單手箍住她的下頜向上抬,逼她仰起小臉與自己對視,“怎么不是你,嗯?好你個顏小朵,無論我用什么辦法想要將你忘記,可你還是不停地糾纏著我!我睜開眼睛是你,閉上眼睛也是你!你回答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你要這樣對我?!”
顏小朵氣得眼睛都紅了,事隔這許多年,她其實早沒有什么話想要對他說了。
她用力一把將他推開,拉開身旁的車門就往外跑。
跑了不到幾步腰間又是一緊,那個醉意熏熏的男人又貼上來了,從身后緊緊纏抱住她纖細的腰肢,一遍遍在她耳邊疾吼:“你回答我!你究竟把我怎么了?我上輩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所以這輩子你才要這樣折磨我?!”
顏小朵用力想去掙開他的手,溫禮衡卻跟瘋了一眼,怎么都不愿意放手。
兩個人在小道上扭打成一團,卻根本沒能夠放開彼此,時間久了,顏小朵疲憊到極點,既是掙脫不開,就只能任他這樣抱著。
顏小朵停止了掙扎,溫禮衡便不再使蠻力了,只是還是用力抱緊了她,把唇貼到她的耳邊,閉著眼睛說:“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一次次地試圖放開你的手。可是,小朵,你原本就不屬于我,從一開始你就不是我的。可是,我是溫家的,我是溫兆康的兒子,是禮喬的哥哥,為了他們……這些我在乎的人,我不得不放手。”
“所以,你終究是愛我不夠,禮衡,你的天下,沒有我。”
溫禮衡整個人一頓,好像昨夜里喝過的那些酒這時候才沖向他的腦門,讓他整個神經都痛了起來。他一痛就開始后退,顏小朵趁機掙脫開他的束縛向前跑開了。
她沒敢再回頭去看他,只顧趕忙開著自己的車回家去。
到家的時候,顏豫北居然還在家里面,左手拿著只透明的牛奶杯,正一邊喝一邊站在廚房的西廚臺上翻雜志。
顏小朵急匆匆地跑回來,這個角度與西廚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對著的。
顏豫北抬眸看她,看她所有的倉皇無措。
顏小朵被嚇了一跳,可還是沖他點了下頭,便一路沖到樓上去了。
她一進屋便把自己裹在厚重的被子里,心里悶悶的,整個眼睛都是紅的,她是害怕自己現在的模樣會被那男人看出些什么。
“怎么了?”
頭頂有熟悉的男聲響起,她還是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
顏豫北的身形已經壓了下來,兩只手撐在她被子的兩邊,直接壓在她的身上,卻是隔著被子同她說道:“不是出去買花,花呢?”
她不想回答,就像過去的那么多年以來,當她不想說話的時候便裝聾作啞。
可是,顏豫北哪里肯給她一星半點的緩沖,一只大手抓住被子向下用力一扯——顏小朵便只能側著身子背對著他了,“豫、豫北,我困了,想再睡一會兒。”
他的鼻尖微涼,一點一點地觸上她的肌膚,“嗯,你好好再睡一會兒吧!你爸爸那里也該停藥,好好歇歇了……”
顏豫北的話還沒有說完顏小朵便翻身而起,后者一臉驚恐地望著前者,然后動手去抓他的衣領。
顏豫北還是一臉的平靜,看著她所有的情緒起伏和波動,感受她還活著的證明。
“你把所有的冷漠都留給了我,是因為還愛著他嗎?”顏豫北說話的時候,已經輕輕貼上來靠在她的耳邊,“花店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今天不乖,爸爸就沒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