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芷安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杭家主宅。
其他人并沒進去,她叫了費管家出來接她,一人去見了老爺子。
足足過了一小時,她才由費管家推著出來。費管家眼眶紅紅的,梁芷安一臉平靜,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親家,真是對不住。老爺讓我替我們少爺向二位陪個不是。他說他實在沒臉再來見你們!”費管家說著,深深鞠了一躬。
“管家,你可別這樣!”梁和通立即去扶費管家,嘆氣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確實心疼,可兒女感情的事情我們真的插不上手。你告訴老爺子,別往心里去。都能過去的,望他老人家保重身體。”
“哎哎,我一定會告訴老爺。”費管家說著,又去看坐在輪椅上不聲不響的梁芷安,鼻頭一酸,別過臉偷偷抹了把眼淚。
他心里是真心難受。這么好的一個媳婦,被糟蹋成這樣,他真的不知道少爺在想什么。
“大少奶奶,我費老頭子還是那句話,您若不嫌棄,下次您回來我依舊想喊您一聲大少奶奶。老爺也說了,他永遠是您的爺爺。您一定要放寬些心,到了國外好好照顧自己。”
梁和通夫妻聽到“出國”,都有些意外。原本他們還以為芷安只是一氣之下胡說的,但看目前這架勢怕是真的了。
兩夫妻相互看了一眼,默默下了一個決定。
梁芷安目無焦距地看著前方,輕聲說:“費管家,我都知道的。爺爺多麻煩你照顧了。”
費管家直到梁芷安他們離去好久,才抹了把淚,轉身回去。
杭展培一直站在院子里,孤獨的身影在雪景的襯托下,又蒼老了幾分。
“小費啊。”他對著走過來的費管家,嘆了口氣,說,“去將杭家所有人都召集過來,我要立遺囑。”
費管家身子一顫,但很快點頭去照辦了。
杭南宇被一通電話叫回醫(yī)院沒多久,就接到了費管家的電話。
一聽老爺子要立遺囑,范姬云立即帶著他和已經醒過來的樂千薇都趕回了杭家。
杭家二叔和杭虹一家也都在,幾位小輩除了還在國外的杭南輝全都趕了過來。杭展培的御用律師也早就在等著。杭家已經很久沒這么熱鬧過,一些不知情的傭人見到,還以為發(fā)生什么大事了。
確實發(fā)生了大事!對杭家來說,無疑是被丟入一個重磅炸彈。
杭展培見所有人到齊了,將他們叫到書房。
“今天我把你們都叫過來,是要把遺囑立了,以后杭家的事情我就不再過問。”杭展培坐在太師椅上,緩緩說道。
“爸,這突然是怎么了?是不是您身體……”杭宏博一聽就急了,關心地問。
杭展培搖搖頭,心里暗暗嘆氣。他這兒子什么都好,就是為人太過懦弱,有時候魄力還沒他媳婦強。要不是他這樣……
“爺爺,他為杭家真的付出了很多,他是拋棄了自己的夢想啊。我以為我陪著他,會讓他好受一些。我知道我錯了,可是我還是舍不得見他太辛苦。”
梁芷安的話仿若還在耳畔,杭展培嘆了口氣。他只恨自己
的孫子被狗屎糊了眼,看不到這么好的一個女孩子。
他知道,這一次芷安那丫頭是真的要放棄了,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絕望。
“好了,都別說了。你們心里在想什么我都清楚的很。王律師,宣布吧。”杭展培擺擺手,轉頭看了一眼律師。
“是!”王律師站起來,將先前老爺子剛立下的遺囑念出來。
“杭展培先生決定把他手頭擁有的杭氏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百分之十贈于長孫杭南宇先生。”
“什么?”律師才說第一項,除了杭南宇一家,其余兩家立即反對起來。
“怎么可以給南宇那么多?這樣豈不是……”杭虹說到一半住了口。杭南宇手上原本就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加上百分之十,他們豈不是更加沒機會奪得掌控權了?
老爺子拿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冷聲喝道:“不想聽,可以立即出去!”
登時,誰都不敢再出聲。
杭南宇眉頭也皺著,他不明白爺爺怎么會突然間做出這種決定。這些年,杭氏的實際掌控權其實還在爺爺身上,他知道老爺子在考驗他的能力。
王律師繼續(xù)宣讀其余幾項。
“百分之五贈予長子杭宏博先生,百分之五贈予次子杭宏榮先生,百分之五贈予長女杭虹女士。百分之二贈予杭羽詩小姐。最后百分之十三贈予杭南宇先生將來的孩子。”
“什么?”所有人都對這份遺囑劃分驚呆了。
二房的女兒杭羽彤立即喊道:“爺爺,您太不公平了。為什么羽詩都有百分之二,我跟哥卻什么都沒有?”
“對啊,爸,您這樣太不公平了。我們家也是兩個孩子,杭虹家也是兩個孩子,怎么她家羽詩有,我家孩子卻一毛都沒有!”杭宏榮妻子陶悅梅皺眉說道。
她陶家也是A市四大家族之一,不拿大房說,地位上比她死了丈夫的小姑子肯定要值錢多了,可是老爺子卻做出這種決定,真是氣死她了!
杭展培沉默,隨他們去吵。他會給羽詩這外孫女一份,只是明白這外孫女性子像自己的大兒子,懦弱被人欺負了都不會吭聲。他給她一份保障,以后這丫頭的路也順當一些。
杭虹心里自然是高興自家女兒也分得了一份,可她還沒高興太久,王律師下一句話立即打碎了她的美夢。
“關于杭羽詩小姐的繼承條件,從遺囑生效日開始,必須由她本人繼承。如果杭羽詩小姐發(fā)生意外身故,這份財產便會自動捐獻給杭氏旗下的基金組織。”
“什么?”杭虹的臉色變了變,杭宏榮一家則是低頭冷笑。杭羽詩站在一旁,緊緊地絞著衣角,又緊張又害怕。
杭虹突然抬頭,直視著她父親,問:“爸,您未免也太偏袒大哥一家了。我們都為杭家出了力的,怎么到最后全成了他杭南宇的功勞了?再說,千薇已經不能生育了,這百分之十八的股份要給誰去?”
“你這是什么意思?如今科技這么發(fā)達,千薇能治好的!你別在這里詛咒我們!”范姬云一聽,那還忍得了,當下就跟小姑子吵起來。
杭南宇一直冷著臉站在一旁,心里的疑惑
越來越大。爺爺之前并沒有表示過要將杭氏全權交給他打理,他之所以那么努力,一方面是想得到爺爺?shù)某姓J,另一方,確實是不想辜負爺爺心血,可是這突然之間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咚!”
杭展培重重砸了下拐杖:“王律師,繼續(xù)。”
王律師冷汗直冒,繼續(xù)宣讀。
老爺子并沒虧著其他幾位小輩,每人或是分到地皮或是分到房子和價值連城的古董,至少足夠他們這輩子富足。但他們對此依舊不滿足,總覺得老爺子太偏心大房一家。
杭展培已經累了,擺擺手:“你們若是不要,就全部捐出去。以后沒事不要來打擾我。”
費管家送客,一群人不甘不愿地離開。但再心有不甘,也都已無可奈何。
杭南宇待其他人離開之后,將費管家堵在走廊里,問他:“今天是不是誰來過?”
費管家面色一凜,慌忙說:“沒有誰來過。”
老爺早就交代過去,不讓任何人說起梁芷安來過。
杭南宇瞇了眼,那冷冽的氣勢與當年的杭老爺子一模一樣。他湊近費管家,一米九的個子站在駝了背的費管家面前,像一座小山。
“費爺爺,您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您覺得我會相信您的話嗎?”
杭南宇小時就喜歡叫他費爺爺,梁芷安那會學著杭南宇也叫過一陣子。費管家世家都是杭家的家仆,哪里敢,死活都不肯讓他們叫。
后來,杭南宇每次犯了錯求費管家?guī)兔Φ臅r候,都會叫他費爺爺。
費管家嘆了口氣,想起梁芷安就心疼。他也覺得杭南宇應該知道,知道那個可憐的孩子到底在背后為他做過多少努力!
“是大少奶奶,先前來見過老爺子,談了一會。”
“梁芷安?”杭南宇第一反應想到的就是梁芷安,費管家在這家里,也只稱呼梁芷安為大少奶奶。
費管家沒說話,嘆著氣進去伺候老爺子去了。
杭南宇愣愣地站在走廊上,半天沒回過神。
心里悶悶的,像是被刀子挖出了一個很大的缺口。他感覺不到鮮血,卻異常的疼。他以為她肯定恨死了他,卻沒想到她還會來幫他!
“我只是想讓你快樂。”
他腦中忽然出現(xiàn)那日梁芷安的話,后腦一抽一抽地痛起來。他猛地用手撐在墻上,痛得冷汗涔涔。
“梁芷安,你到底想干什么!”杭南宇咬牙低吼,她應該恨他入骨,巴不得他不得好死才對!為什么又要來做這些!
杭南宇腦中全是梁芷安穿著破碎的紫色禮服、絕望無助的樣子。他后腦更痛起來。
他突然回想起白天在住院部門口看到的那輛車,瞳孔猛地一縮。
那是梁芷安父親的車!
他跟梁芷安畢竟夫妻一場,有時為了照顧老爺子面子,逢年過節(jié)也得去幾趟梁家。梁和通的車自然是認識的。
杭南宇心頭一陣慌亂,那時候他跟梁芷安近在咫尺,可他卻沒發(fā)現(xiàn)!
杭南宇也不知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只是由著自己的心,抓起車鑰匙就沖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