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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出醫館的大門,堅強的雙肩一下子垮塌,仿佛渾身的力量瞬間被抽干,看著眼前似火的驕陽,張敏卻猶如置身冰雪之地,刺骨的冰涼異界之八部天龍。
拖著猶如灌了鉛的步伐,張敏不辨方向的一路前行,看著眼前形形色色的人群,小販的殷勤兜售,掌柜的聲聲訓斥,來來往往客商的不停詢價,母親誘哄孩童的溫言軟語,往昔從未關注過的風景,此刻在張敏看來卻是那般真實,別樣鮮活。
要死了么?所以才會注意到這些景象?老先生不是已經做了判斷么?原來我也是如此貪生怕死的人啊!張敏失笑,笑著笑著就矮了身子,將臉頰埋在雙腿上,肩膀不住的抖動,顆顆淚滴從指縫中不停的溢出,落在地面的瞬間就被熱氣蒸騰,消散如煙,隱隱有壓抑的嗚咽聲傳來。
五六日,只有五六日啊,這么短的時間如何能夠?殿下還那么小,他才剛剛失去母親,如果我也不在了,他要如何承受?
想繼續保護他,想看著他平安的長大成人,看著他問鼎帝位,看著他治理天下,澤被蒼生,看著他名垂青史,揚名后世;看著他大婚,看著他和喜歡的女子琴瑟和諧,看著他初為人父,教導稚子,看著他日漸成熟,華發漸生,就這樣一路伴著他,哪怕只看到他長大也是好的,可是老天,你為何如此殘忍,如此不公,連我這僅有的奢望也要剝奪么?
眼前又浮現出阿福純稚的眼眸,小心翼翼的詢問著,“張伴當,你會一直陪伴著我的對不對?”
記得當時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是啊,殿下,我會一直陪伴著您的!”現在想來只覺荒唐的可笑,可笑啊,可笑!
阿福,對不起,張伴當要食言了,我再也不能陪你了,接下來的路得要你一個人走了,不管這條路多么艱難,多么坎坷,多么想要放棄,你也一定要堅強,堅強勇敢的走下去,走下去······
有路過的行人看到了路邊蹲下的人,觀其穿著倒像是學子,只是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讓其如此失態,均是搖了搖頭,也不上前搭話,看了片刻徑自離去了。
余久,蹲著的人緩緩起身,旁邊的攤販看著他,除了眼睛通紅之外,面色鎮定如常,如果不是自己親眼所見,誰能想象到他也會有那般痛哭的時候,心下感慨,好個堅強之人,看他的樣子必是發生了大事,這么短時間能重新站起來,著實可敬。
打量了下自己,并無不妥,張敏看了看身邊的攤主,也不言語,直接扭頭離開。
剛才絕望悲傷的情緒被深深掩埋,眼前的仍是那個堅毅的張敏。
殿下,莫怕,就算是張伴當不在了,我也會默默地守護你!
老天,希望你看在我衷心祈求的份上,自我死后,切莫再讓殿下忍受更多苦楚,只要他能夠平安長大,我再無奢求!
凝視著忽然轉陰的天空,張敏捂住心口,閉了眼睛不住祈禱。
從張瑗家出來再從徐氏醫館出來,黃覽就注意到天色有些暗沉,看來是要下雨啊,還是快些找到公公的好。
可是走了這一路,怎么就沒有看他的影子,黃覽撓了撓頭,這可如何是好,公公不會是迷路了吧?
多走了幾步,正要轉過一個街角,眼角正好瞄到了前方一個靛藍的身影喁喁獨行,揉了揉眼,仔細一看,正是自己苦尋不著的張敏。
“大人,原來您在這兒啊,讓小的好找,這天不好了,我們快快回去吧!”黃覽追了上去對著張敏提議。
張敏被驚醒,最后忘了一眼天空,回轉身子,“你的事情可辦好了?”
“回稟大人,辦好了,東西完好無缺的送到了張家。”黃藍躬身回稟。
“辦的不錯下堂妾的幸福生活最新章節!”張敏從袖口總掏出一錠銀子,給了黃覽。
“謝謝大人,這是小的該做的,只是天色不好了,我們現在回去么?”接過銀子,黃覽看的眼睛發直,自己長這么大還沒見過這么大的銀子呢!快速將銀子收好,出聲建議。
“不,你和咱家一起去張家!”張敏心中迅速做了決定,時不待我,有些事情必須要早些弄清才好。
“好,您隨小的來!”雖說弄不清楚張敏的意思,可是黃覽并不多言,轉身帶著張敏向來時的路走去。
不過半個時辰,兩人就來到了張家門口。
黃覽正要前去敲門,被張敏攔住,“得了,這門并未闔上,咱家自己進去就可,你現在外面等著吧!”
“是,小的就在外等候,大人請!”黃覽領命,退后幾步,站在了巷子的拐角處。
門外,張敏凝眉深思,門內,張瑗母女看著眼前的東西亦是愁眉不展。
“瑗瑗,你說這可怎么辦?這么多東西,我們如何能收?”金氏看著石桌上先前黃覽送來的東西就一陣郁結。
“娘親,我也不知道哎!”擺弄著手中的食材,張瑗忍不住腹誹,這些吃了就沒了,送也不說送點有價值的東西,家里沒錢了還可以當了換錢,當真是小氣。
兩人對視半晌,仍是沒有好法子,一時相對無言。
門外的張敏終于思索完畢,深吸了口氣,推開了張家的門。
院中的兩人聽到聲響,齊齊的轉過頭來,“啊,大哥,正要找你呢!你可就來了!快,把這些東西拿回去!”
金氏正愁著要怎么將東西送回去,張敏就上門了。
張瑗轉頭的剎那,看著眼前如平常一般的張敏,可就是心中覺得怪異,仔細一瞅,怎么眼睛這般紅?
張敏來到石桌邊,“弟妹不可,這是大哥的一番心意,上次賢弟給我出的主意,我告訴主人之后可是得了不少的賞,這可是給賢弟的謝禮,你這么做,讓大哥我還有何顏面再來?”
金氏是知道丈夫給眼前人出了點主意,可是這也太多了吧,零零總總三大包!
不等金氏回答,張敏就面對著張瑗,“弟妹,此來是因為我有些事情想要問問瑗瑗,至于這些東西的事情就不要推辭了,再推辭我實在無顏登門了!”
說話的同時眼神示意張瑗,完全不擔心張瑗看不懂,“娘親,叔叔都這么說了,您再推辭叔叔要是不來了可怎么辦?您快去將這些東西好好收拾下吧!”
看著眼前這一大一小,金氏無法,淺笑道,“既如此,我就收下這回,可是下不為例,如若還是這么見外,我可是不依!”說完拎起兩包就往屋里去了。
張敏看著金氏的背影消失在屋口,心中說道,“弟妹,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大人,說吧,到底有什么事情讓你如此絕望?”一開口就將張敏嚇了一跳。
“竟有如此明顯么?”摸了摸臉頰,張敏低語。
“也不是很明顯了,只是我的感覺而已!”張瑗也說不上來,自己對人的感覺異常敏銳,幾乎都能感知到眼前人的心緒感情,這種情況在自己的前一世也是經常上演的。
眼前的張敏不說他極力掩飾的通紅雙眼,光是他滿身壓抑的悲傷絕望就快要將張瑗淹沒,如何還能夠感知不到神醫相師txt下載。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有什么能力呢。不說這些了,我問你個問題,你一定要如實回答!”張敏萬分嚴肅的看著張瑗,全然不復之前相交的淡定清淺。
看的張瑗也不覺嚴肅了起來,看來是有什么大事情,“好,你問吧!我一定回答!”可是實話就不一定了,總不能告訴你我是外來人吧!
“小姑娘,我問你,你對殿下是何感覺?”
“這個呀,我覺得阿福很乖巧,很懂事啊!”原來是這么個簡單的問題,張瑗輕松回答。
“不,瑗瑗,我要你心中最真實的想法!”張敏已經不是嚴肅而是肅穆了。
凝視了張敏片刻,張瑗敗下陣來,“好吧,我仔細想想。”說完就垂首凝眉,一刻鐘之后,才再次抬首。
“大人,還記得我初次見到阿福的時候,他還是在冷宮吧,那么長的頭發還擋住了臉,當初可是嚇的我魂飛魄散,及至見到他的真容,我就在想世上怎么會有這么漂亮的孩子,我想面對那么好看的孩子沒有人會不喜歡吧?可是隨著接觸的越深,我從對阿福的關心,喜愛逐漸上升到憐惜,聽過你的講述,我真的不敢想象那么小的孩子如何在冷宮中生存下來,都說深宮清冷,寥落,我想阿福小時候一定很寂寞吧?從小被私藏著養大,不見天日,連母親都無法朝夕相處,更別說同齡的玩伴,還要時常擔心性命,換做是我的話,我現在的性格肯定已經偏執了,可是阿福不是,他很乖巧,很懂事,也很知道疼人,還記得他將自己的菜夾給我,我不知道宮里的其他孩子是不是也這樣,但是我知道,從那一刻起,這一生我是放不下阿福的,我會想要對他好,想保護他,雖說我與他的距離實在遙遠,可是我能做多少是多少,最起碼在阿福傷心的時候他來這里我可以陪著他一起笑,一起哭,不叫他寂寞。至于你說的感覺,其實我也分不大清楚,這種包含了疼惜,關愛,保護,是不是作為一個姐姐的心態呢?你告訴我?”
說完這一大串,張瑗喘了口氣,然后懇切的望著張敏,她是真的想知道啊!
張敏心中驚濤駭浪,萬想不到這個小女孩竟會早慧至此,可是自己卻沒有時間繼續深入接觸了。面上仍是滴水不漏,繼續保持肅穆,“你會一直陪伴他么?”
“嗯?可以啊,我會一直陪著他,不會讓他再寂寞下去的!”張瑗有些納悶,怎么突然這么問,不過這么可愛的孩子,能夠陪著他一輩子也不錯。
“直到他不需要我的時候!”張瑗想想又加了這一句,如果阿福有更好的人陪了,自己還是不要死纏爛打了吧。
“好的,小姑娘,記住你今天的話,殿下日后就交給你了!”凝神看著張瑗,似乎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張瑗只覺毛骨悚然。
還要再說些什么,可是張敏已經起身,“小姑娘,我這就告辭了,你帶我向你母親和賢弟問好,就說敏此生能和他們相交心中歡喜的緊,請他們多多保重!”
不及張瑗開口,張敏轉身就走,幾步就踏出了大門。
張瑗深覺怪異,不及腦子反應身體就自動追了上去,只是到了門口,哪里還有張敏的影子?
回轉院中,歪著頭思索他剛才的話,不對,肯定有問題,還是大問題,這可怎么辦?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咦?瑗瑗,你張叔叔走了么?”金氏看著眼前的小女兒,詢問之前的張敏。
“啊,娘親,張叔叔有事情就先走了,您別擔心。”雖說安慰著金氏,可是張瑗心中的不安卻漸漸擴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本來晴朗的天空此時遍布片片的烏云,空氣異常悶熱,蟬鳴都已漸漸停歇,整個京城被籠罩在一片陰沉壓抑之中。^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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