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正當(dāng)我不知所措，有人敲辦公室門。
陸明鏡當(dāng)即說，“進(jìn)。”
我下意識退開幾步，給人騰地。
是護(hù)士。
應(yīng)該是剛來實(shí)習(xí)的，白白嫩嫩一朵嬌花，穿著有著圣潔光芒的護(hù)士服，陡生禁欲感。
我看著，都有些移不開目光。
看來這陸明鏡，艷福不淺。
“陸醫(yī)生，這是……”小護(hù)士有銅鈴大的眼睛盯住我，停在我面前。
說她是新來的，還真是新來的。
我微笑，“你好，我是陸醫(yī)生的家屬。”
她看向陸明鏡，像是在征詢意見，過后才虛虛和我握手，“您好。”
“小張，有什么事。”陸明鏡開口，依舊是春雨潤無聲的。
小張抱緊胸前的文件夾，走到陸明鏡跟前，將他它放在桌面上，“陸醫(yī)生，這是您要的數(shù)據(jù)分析。”
右手閑扣文件夾，陸明鏡點(diǎn)頭，“我收到了，你走吧。”
小張燦笑答應(yīng)，走出辦公室，她的目光和我碰撞。我在探究她，她也在打量我。
關(guān)門聲后，我知道，又是我和陸明鏡兩個人獨(dú)處了。
“陸明鏡……要是你忙……我就先走了……媽的事……你好好想想……真的拖不得……”我越說越?jīng)]底氣。
陸明鏡對我春風(fēng)化雨時，我是喜愛的，欣然接受的。
但當(dāng)他變成我無法琢磨、乃至無法觸及的模樣，我是害怕的。我當(dāng)然愛他，我愛全部的他。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
“行，你記得吃飯。我正好下午有手術(shù)，真不能陪你。”陸明鏡當(dāng)下同意。
我相信他沒有騙我，他下午肯定有臺手術(shù)。
可他平時，有手術(shù)也不會在我探班時輕易放我走的。
說完這話，他翻開文件夾，翻開起來。
他第一次對我有送客的意思，我這心里翻江倒海的，特別不好受，好像比失戀更難受。
上回陸明鏡病中暴戾，至少是為了留住我……
現(xiàn)在……
默默嘆息，我又看幾眼他垂頭認(rèn)真的樣子，終是邁出步子，選擇離開。
我決定為婆婆說話那刻起，就該想好會承受這些。
走在醫(yī)院外頭，我突然有種被人遺棄的錯覺。
漫不經(jīng)心地走著，我很想重新找陳白露……然而剛剛我算是掃她的興了，她指不定挑衣服試衣服，我一去，也不會比之前狀態(tài)好。
我想著陸明鏡的事，陳白露不適合談這個話題。
陳白露態(tài)度本來偏激，我求助她，她肯定是站在陸明鏡這邊的……
鬼使神差，我居然走到常歡的學(xué)校門口。
我看了下時間，快要到孩子們午休時間。因?yàn)槲沂浅g的媽媽，胡謅個理由，就被放行了。老師也相熟我，很快幫我喊出常歡。
我把常歡領(lǐng)我游樂區(qū)，我們兩個坐在蹺蹺板的兩邊。
“媽媽，你怎么來看我了？”常歡比我輕，在高處，優(yōu)哉游哉晃悠著小短腿。
唉聲嘆氣，我詢問，“常歡，你喜歡奶奶嗎？”
“奶奶對我和一念好，常歡喜歡。”頓一頓，小家伙搖頭晃腦，“但是我最喜歡媽媽！”
“那要是，奶奶生病了，常歡和一念愿意去看奶奶嗎？”我循循善誘。
常歡不假思索，“愿意啊，為什么不愿意。”
意料之外，常歡答應(yīng)得痛快。
也對，陸明鏡什么事都自己扛，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肯定不會告訴孩子。
“可是爸爸不愿意。”我耷拉肩膀，士氣頓失，“媽媽去勸爸爸，爸爸也不同意……”
常歡一想，“爸爸為什么不同意啊？”
“這……”我難道說那些讓常歡無法理解的事，終究，我說道，“那是個秘密。”
“所以媽媽不高興，媽媽來找常歡。”常歡順嘴接。
不愧是我兒子，還挺機(jī)靈。
“媽媽，今天小花沒有來學(xué)校，我不開心。”常歡突然又說道。
我覺得奇怪，詢問：“怎么了？”
常歡踹了踹腳，用勁挺大，還撼動我的地位，讓我晃了晃。
“媽媽，爸爸最愛我們，所以，我們離家出走吧。這樣，爸爸肯定就會答應(yīng)了。”小家伙表情神神秘秘的，沒想到說出這番話……
我頓時懷疑，常歡是不是趁我們不在的時候，把動漫頻道切換到了各大衛(wèi)視看了一些家庭倫理劇……
但我又想，孩子雖貧，說得也有一定道理。
說理，干架……不管做什么，我都比不過陸明鏡，也不能把他迷暈了去。好像……也只剩撒潑這一條路。
我一直覺得，離家出走某種程度上是撒潑的一種方式……
“那行，我就在這里等你放學(xué)。”我緩慢站起，將孩子放在地上，“常歡，你下來吧。”
常歡很聽話，乖乖下地，走到我面前，投進(jìn)我懷里。
“媽媽，你要等我放學(xué)，爸爸來接我，你怎么能帶我和妹妹一起離家出走？”
“啊？”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常歡蹭了蹭我的脖子，“我可不會拋下妹妹。媽媽，我們現(xiàn)在就走，先回家，再離家出走。”
捏了捏他的小短腿，我說：“常歡，你不是為了不上學(xué)吧？”
“不，我是為了爸爸媽媽。”
小小年紀(jì)……他居然學(xué)會了油嘴滑舌？
最后，我沒有和常歡計較，反而照做了。
我想要在最快的時間里讓陸明鏡帶我們回陸家老宅，必須要出奇招。婆婆需要的本身就是陸明鏡，我?guī)е⒆觽內(nèi)リ懠依险粊砥牌挪粫吲d，二來陸明鏡心里又會怎么想？
兩面不討好。
唯一可行的，就是讓陸明鏡愿意回去。
常歡這個小機(jī)靈，不管是什么動機(jī)，總算是給我出主意了。
接完一念，我們?nèi)齻€很快又到宋鴿家。
這“離家出走”，一點(diǎn)懸念都沒有……因?yàn)槲也幌肴ゾ频曛悾g又說想宋鴿和陳白露。至于林蔓，我告訴常歡她去其他地方玩，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確實(shí)都是實(shí)話。
我曾經(jīng)問過陸明鏡溫延的近況，他只說一切照舊。
很多時候，我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但我最終選擇尊重林蔓，沒有追問陸明鏡。
宋鴿開的門，看到我們挺驚訝，“你們這是？”
常歡捏著我衣角，朗聲道：“宋鴿阿姨，我?guī)е鴭寢尯鸵荒睿x家出走了。”
宋鴿看向我，我眼神示弱。
到底沒多問，她大開方便之門，給我們倒水送水果的。
看樣子，陳白露就沒回來。她回來，估計也少不了數(shù)落的。
常歡帶著一念玩，完全當(dāng)在自己家。
宋鴿繼續(xù)在跑步機(jī)上跑步，我在她旁邊，大致把事情的經(jīng)過說給她聽。
“長樂，你可真行。”宋鴿關(guān)了跑步機(jī)，下來后扔給我句。
我：“……”
“離家出走，你可真行。”可能怕我誤解，她又加了句。
我跟著她走，“那我能怎么辦？你說婆婆要真的老年癡呆了，以后都認(rèn)不出陸明鏡，陸明鏡難道不會后悔嗎？”
她說：“我覺得你是應(yīng)該勸陸明鏡回他家，只是覺得你帶著兩個孩子離家出走真的長出息了。”
在她們眼里，我是被陸明鏡拿捏得很死的。
除了特殊情況，比如我被周燕西囚禁、綁架，我是不會離開陸明鏡的……
我這，也不是離開啊。
宋鴿沒特意招待我，該干嘛干嘛，我也該干嘛干嘛，有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快意。
一下午的時間匆匆而過。
果不其然，常歡放學(xué)時間過去五分鐘后，陸明鏡的電話就來了。
“長樂，你真的提前接常歡回家了？常歡身體又不好了？”常歡的身體隨我，時常生病。不過自從我和陸明鏡在一起后，他給孩子補(bǔ)身體調(diào)身體，已經(jīng)變好許多。
但他還是緊張。
這在意，不管知沒知道常歡是他的親生骨肉，都是一樣的。
“陸明鏡，常歡沒事，我有事。”
“我不會回去的。”不愧是陸明鏡，我沒怎么說話呢，他就知道我要說婆婆的事。
在常歡手舞足蹈的鼓勵下，我深吸口氣，“陸明鏡，我?guī)еg和一念離家出走了。你要是不答應(yīng)，我就不會回去。你狠著心不回去，你不是喜歡骨肉分離的感覺嗎？那我們?nèi)齻€也離開你，你好好享受你一個人自由自在、無牽無掛的生活！”
“長樂，你……”聽得出來，他很驚訝，應(yīng)該是克制過情緒了。
我狠下口氣，“陸明鏡，我心意已決！這件事沒得商量，你只可以二選一，要么，你帶我們回家看咱媽。要么，你一個人待在家里，我們分開。”
明明是為了威脅陸明鏡，話一出口，我自己都心痛了。
柔軟的心，仿佛被針扎了一下。
“長樂，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么離不開你，”他停頓，“你還用這件事威脅我？”
這句話，是讓我的心，扎扎實(shí)實(shí)地痛起來。
剎那間，我好像真的犯了滔天大罪，手足無措起來。
常歡走到我跟前，跟我做口型：媽媽，加油。
“陸明鏡，不這樣，我不知道，怎么讓你聽我的。就這一次。陸明鏡，難道你沒有想過，最壞的結(jié)果嗎？”我語無倫次，又不好在常歡面前說些負(fù)面的話。
“最壞的結(jié)果，是你拿離開威脅我。”他陳述，幾乎不夾雜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