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
電話甫一接通,那邊廂就傳過來曹語戎急火火的聲音,像是一條噴火的小恐龍(重點在?。?,隔著線路都能感到她的熱力。
“你都知道了?”我硬著頭皮說道,“沒想瞞著你的,事情發(fā)生的太突然了……”
“你在說什么呢?驢唇不對馬嘴的,出什么事了嗎?”曹語戎不解地問。
“店里的事……那你剛才那么激動,是怎么了?”她不解,我更不解,頭先曹語戎的語氣跟打了雞血似的亢奮,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讓她那么激動。
“我跟你說啊,穆哥幫我爭取到了一檔新的網(wǎng)綜,讓我做里面那個why?not?girl,?就舉個牌子時不時問一句‘why?not’,是不是很有意思啊,還有啊,穆哥還說,要幫我配一個司機一個助理一個化妝師……”曹語戎嘰嘰咯咯說個不停,邊說邊笑,自說自話,竟然一氣說了兩三分鐘還不停。
我默默地聽著,語戎嘴里那些又熱鬧又喧闐的場景離我很遠,我聽著那些花花綠綠,看著眼前的滴滴答答,覺得生活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你怎么不說話???你聽見我說什么了嗎?”
對于我一直的沉默,語戎想必覺得很不爽,她打電話給我,當然就抱著一個分享的目的,結(jié)果我跟塊石頭似的,哼都不哼一聲,她可不覺得掃興。
“聽見了,why?not?girl嘛?!蔽艺f。
“那都上上個話題了,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說了那么一大堆的話,語戎的情緒已經(jīng)平靜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樣的自顧自的說,也不管我說什么了。重新恢復理智的她略一沉吟,便得出八九不離十的結(jié)論,“你剛剛說店里出事了?什么事?很嚴重嗎?”
“昨天夜里不是下大雨嗎,店里就淹水了,地板,還有線路都泡壞了。”我照實回答。
“啊,這么嚴重啊,那可真是麻煩了,像下雨淹水這種,保險都不給報的,”曹語戎語氣里面的擔憂濃厚不已,她猶豫了一下,隨即說,“如果需要錢的話……”
“沒關系,”我急忙截斷她的話,“我們調(diào)出監(jiān)控錄像看了,是有人成心堵塞了店里的排水,放心吧,已經(jīng)報警了。”
語戎還待再說什么,電話那邊隱約傳出招呼她的聲音,她連忙小聲對我說:“對不起啊,該錄影了,我錄完影給你打電話。”
“好,加油!多問幾句why?not?!蔽冶M全力活潑的答道。
“嗯,你也別太著急了,沒事的?!卑参康脑捳Z雖然很蒼白,但是她戀戀不舍的態(tài)度讓我覺得很是窩心。
掛了電話后,我做出一個重要的決定。
“你們聽說過‘瓜子二手車直賣網(wǎng)’嗎?”我看著魏錚他們問。
“……我去,你想干什么?”魏錚瞪大眼睛,活像被雷打了,“你也太想起一出是一出了吧,你想把你的車賣了?”
“應該能賣個幾萬塊錢,咱們幾個分了吧,”我話是這么說,但情緒卻不再高昂,忽然眼睛一錯看見一邊的小路
,這下子有點尷尬了,我向他解釋道,“現(xiàn)在的情況你也看見了,如果你想在這個城市留下來,我多給你一個月工資,不然你想回家的話,路費我出。”
“老板,你不用這樣的?!毙÷反瓜骂^。
“你什么意思?”江小溪敏銳地捕捉到了我的話中含義,“這算遣散費嗎?”她伸手一推魏錚,“你看他啊,他要跑路了。”
“會不會用詞啊,我能跑到哪兒去?”我一頭黑線。
“我剛想問你,等錢分完了,你打算去哪?”魏錚神情嚴肅。
我抓了抓頭發(fā),略顯煩躁:“還能去哪,找工作唄?!?
“你這就放棄了?”
這句話像是按下了一個開關,讓我心里那枚定時炸彈一下子就爆炸了:“不放棄行嗎!你睜大眼睛看看,這破地方變成什么鬼樣子了,整個一個沼澤,我們?nèi)康男难疱X已經(jīng)付之流水了,我現(xiàn)在做的不過是壯士斷腕罷了!”
我如此激動的一番言論,換來的是魏錚冷漠的神情:“別把自己說的那么偉大,你想放棄就放棄吧,我不會攔著你的,甚至你那部分‘股權’,我也愿意買過來,只不過我現(xiàn)在拿不出那么多錢,以后慢慢給你?!?
他的話在我聽來格外刺耳,好像我在乎的,只是錢而已,好像我之所以放棄,只因為錢而已。我當下負氣地說:“不用你買,我全部送給你,”說到這里,我突然反應過來,急聲道,“你什么意思!哪有我一個人脫身,放你在這地方陷著的道理啊!你別賭氣了,這地方就是一個無底洞,你再守著,賠得更多!”
“房租交了一年,器具都是新的,我們熬過了那么多難關,你讓我現(xiàn)在放棄,我告訴你,我做不到!”魏錚的眼中閃著兩簇火苗,他的語氣或許沒有那么劇烈,但是他的態(tài)度是那么堅決,不可退讓,不可更改。
江小溪攬著他的手臂,以柔情似水的眼光看著他:“老公,我支持你!”
我看著他們,突然覺得渾身上下不舒服,我覺得我是個很差勁的人,這間咖啡館是魏錚的夢想,只不過因為我事業(yè)上的失意,他才愿意拉我一起上了這條夢想的船。
而現(xiàn)在,這條船的艙底破了個洞,反而是我,第一個提出棄船。
合著不是我喜歡的船,我就不心疼是吧。
在那一瞬間,我只覺得臉上熱辣辣地疼,這個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轉(zhuǎn)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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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啊,大早上的,”揉著眼睛來開門的魏錚說,“來送早點???”
我看不見我自己的樣子,但是一夜沒睡,想必也不可能豐神俊逸,估摸著兩眼通紅,口角潰爛。我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他們家家門,把手里一沓子紙張遞給了他。
“什么東西???你也開始寫小說了?想讓我媳婦兒幫你指導指導?”魏錚開著玩笑,他翻開那些資料,一頁頁看過去,慢慢地收了笑,“這都是你找的?”
“是,所有關于管道、地面、線路翻修的注意事項,以及報價,推薦施工隊,都在這兒了,還有,我
已經(jīng)把我的車掛上網(wǎng)了,選了急售,是會虧損一點,但現(xiàn)在也顧不得了,”忙了一夜,我餓極了,看誰都像是發(fā)面餅,沒等魏錚說話,先行摸到他們廚房翻找起來了,“有剩飯不?”
吱呀,吱呀,兩聲門響,江小溪和小路分別從臥房書房走了出來,江小溪笑得見牙不見眼,撲上來胡亂拍著我的肩膀:“李靖!太好了!你想開了,不跑路了!”
“姑奶奶,疼!疼!”我躲開她的魔爪,見她這么高興,多少有點不好意思,“是,不跑了,要死一起死吧!”
“老板——別說喪氣話嘛——”小路說起話來一唱三嘆,“我昨晚上還和小溪姐說,我愿意陪他們共進退的,沒想到今天你就開竅了,放心,我也陪著你共進退——”
“別介,你不用陪著我,”我縮了縮脖子,“你該干什么干什么吧。比如說刷牙洗臉?”
“哎呦!你們都別看我!”小路一把捂住臉,飛一般的沖進衛(wèi)生間,砰一聲把門關上了。
同樣沒洗臉,江小溪要淡定的多,攀著魏錚問:“早晨吃什么?”
心態(tài)不一樣了,看事物的眼光自然發(fā)生了變化,再看到我們那個咖啡館的時候,我只覺得這地方看著真可憐,這地方的老板真是夠倒霉的了,再沒有之前那種毀天滅地的喪氣感了,也算是一個進步吧。我樂觀地進行著自我安慰。
忙忙碌碌中,不知不覺到了下午,語戎的電話打了進來,第一句就是道歉。
“對不起啊,昨天錄完影太晚了,然后今天一早又有通告……”她內(nèi)疚地說。
“沒關系。”
我回答的簡短不是在生氣,是我現(xiàn)下沒什么心思長篇大論,剛想和她說能不能晚上再和她聯(lián)系,語戎就說了一句我之后很久都沒太想明白,她為什么這么說的話: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司機???”
我覺著,我這兩天可能是被淹水這件事折騰的太累了,都幻聽了,不然為什么,我竟然聽見我女朋友問我愿不愿意做她的司機。
那還用說嗎,我當然愿意了,只不過我現(xiàn)在沒有車了。
“你現(xiàn)在要去哪兒嗎?我忘了告訴你了,我把車賣了,不過我可以幫你叫車?!蔽艺f到這里,心里覺得有些內(nèi)疚,作為男朋友,我還是不太稱職啊。
“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曹語戎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我知道你把車賣了,我聽小溪姐說了,我是說,穆哥要幫我雇個司機,你愿不愿意過來?”
她好像料定我會誤會一樣,沒等我說話就飛一般的解釋了起來。
“我是覺得,你把車賣了,去哪肯定都不方便。如果你做我的司機,車公司給配,平常我工作的時候,你可以把車開走……然后還能有一份收入,我問了一下,不少呢,我要是沒有工作,也不喜歡出門,所以你的時間還是很自由的,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幫你,你又不肯要我的錢……”
“語戎。”
我打斷了她的話,明顯感覺出來,電話那頭的曹語戎屏住了呼吸,等著看我想說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