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胡杏兒說的,歐陽被安排和礦上的中層管理人員一起就餐。而胡杏兒更慘,她是下人的下人,礙在歐陽這個下人的面子上,勉強和工頭們湊一席。酒宴擺了二十幾桌。每桌只有六個人,從這點看出胡萬三確實是客氣非常。歐陽在陽平請客,都是十人一桌,美名其曰:更多交流,更多交際。
王掌柜可以說是胡萬三在河南最大的生意伙伴,其本人并不是議席成員,此人很低調,也很少過問胡萬三的管理。但歐陽聽說此人大智若愚,雖然是鶴壁礦業的最大股東,但主要是胡萬三派人打理生意,也不強求幾個兒女接手家族生意。其雖然不是議席成員,但表示尊重,歐陽還是有給他寫一封信。
歐陽看過去,王掌柜四十多的年紀,外表很儒雅,身上的衣服雖然不便宜,但也絕對達不到奢華的程度。據說此人就是河南養老基金會的主辦者。他開辦的目的一是為了孤寡,還一個目的就是改善胡萬三在河南人心中的形象。
王掌柜全名歐陽并不記得,王掌柜發現歐陽在看自己,胡萬三順眼看過來。胡萬三身邊一人說了幾句。馬上就有人過來道:“官爺,王掌柜請你過去。”
請?歐陽站起來到了主桌,拿出準備好的書信放在王掌柜面前道:“久仰王大掌柜大名,這是蔽上歐大人給您的書信。”
王掌柜點點頭問:“你們歐大人身體還好?”
瞧你這話問得多有意思,兩商業協會就歐陽最年輕。歐陽回答:“還不錯,經常到處跑。”
“歐大人到處跑?呵呵。據我所知,歐大人每去一地都有深意。為國為民為商,總有個說法。不是你們下面人看得這樣。”王掌柜那出兩張銀票遞過去:“一點小意思”
“謝謝王掌柜。”
恩?王掌柜看了眼歐陽的手眉頭一皺道:“要說你們這差事也是辛苦,我聽說陽平是有專門的馬快負責傳遞消息吧?你們就是那馬快?”
“是的。”
“你干了幾年了,都去了哪些地方?”
“前后五六年了吧。”歐陽道:“河南這邊比較少來,主要是東南商業協會那邊。大人說,蘇大掌柜就在陽平,陽平商業協會的事就讓蘇大掌柜去辦,所以多是跑揚、杭、洪三地。”現在模式有點象國家政治,陽平為一黨,東南為一黨,都屬于總商業協會的成員。而歐陽主席任期還有一年半,到時候換屆,就是看哪個黨派上臺執政。別小看主席,雖然有內部規則約束,但權利還是比較大的,具體暫不一一說明。
“五六年,確實很辛苦。”王掌柜若有所思問:“你們大人好像就是杭州人吧?”
“是的,大人祖籍是杭州新城歐家莊。”
“歐家莊?是不是開國功臣石守信一名歐姓副將的家鄉。”
這回歐陽驚訝:“正是,王掌柜真是博古通今。”幾百號人在旮旯里,這老東西竟然能說出來歷。真真不簡單,要知道新城不少本地人都不太清楚歐家莊為什么免賦稅。
“……”王掌柜點頭:“小哥可是住在客棧?”
“是”
“王某對你們歐大人有些行為舉止有興趣,如果不打擾,明天王某去客棧拜會如何?”
行為舉止有興趣……靠,是不是真的,老狐貍竟然把自己看穿。歐陽嚇一跳,如果不是自己又神經質的話,王掌柜的話是有所指,不過此人道德水平從聽說來講還不錯,有愛國愛民的儒商氣質。
王掌柜見歐陽猶豫再道:“如果不方便,那也就算了。小哥有經過鶴壁一定要來喝杯水酒。”
“方便,當然方便。”歐陽笑道:“小的就是驚嘆王掌柜的才學,這才走了神。王掌柜真是真人不露相。”
胡萬三不耐煩道:“王老弟,和個官差說話,還要這么客氣,不如今年和我去陽平一趟。你、下去吧。”
“是”
“呵呵”王掌柜一撫胡須道:“是沒什么好客氣的,來喝酒,我敬大哥一杯。”
……
三更過后,歐陽還是干活,最近開夜車開的有點狠。開夜車對現代人來說根本就是小菜,試問哪個員工不加班,即使是公務員,當城市參加創城運動時候,都得為領導們上街撿垃圾,一個煙頭,一張紙屑都不能出現在領導車隊要經過的目視范圍之內,除了當領導,哪行都不容易。
門外有人敲門:“小哥在嗎?”
不是明天來嗎?歐陽看看還在晾的手稿,想了想后打開了房門抱拳:“王掌柜。”
“多喝幾杯,出來走走,打聽小哥房間,見房內還有燭火,所以才過來一問。”
“王掌柜客氣,里面請。”
“你們外面看著”王掌柜吩咐一句后進去。
歐陽關門笑道:“沒想王掌柜真是奇人。”
“再奇也沒有歐大人奇。王某江湖滄桑幾十載,剛也是被大人嚇了一跳。”王掌柜拱手:“不知歐大人為何微服河南?”
“你看看這個。”歐陽從懷內拿出一包油紙打開,將里面自己抄寫的圣旨拿給王掌柜。
“這個……大人太玩笑了,怎么讓我看這個?”王掌柜看了一眼大驚,而后略有所悟道:“難道是河南這邊要出事情?否則也不會煩勞大人親自來了。”
“確實。”歐陽收圣旨道:“根據情報,女真人將聯合暴*。”將大概事情說了一遍。
“竟然還有這種事?”王掌柜比看見圣旨還吃驚:“暴*一起,莫說拿不拿下東京,我河南百姓不是任人魚肉?”河南府是有兵的,但沒有禁軍。只有幾千名專門操練的廂軍作為守備兵。
“幸虧提前知道消息。”歐陽苦笑:“不過我引兵禍亂百姓罪名,恐怕是跑不了。但為了百姓,還是要把此事先遏制住,而后再論罪。于是上京請了圣旨來河南。”
“大人是要剿?”
歐陽沒回答,想了一會后道:“王掌柜,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
“大人盡管說。”
“我們打算不動聲色的化解這事。所以在各手段就緒之前,必須培養一批有實力的親宋的女真人。”
“大人打算學習遼人管理燕云十六州,來個以漢治漢?”
歐陽點頭:“對先前去的地方名字都列出來了。上面也有非常可疑的人名字。比如伊川這邊,主要是女真黑水部,這個第三大部族主導非法勞工。金二就很值得懷疑,而金四有身份,也親宋,最難得的是他為了一女人什么都肯做。所以只要我們許下好處,讓金四除了金二,這里的勞工自然會互相猜忌。”
王掌柜問:“不知道大人去鶴壁看過了嗎?”
“還沒有。”歐陽倒:“不急。王掌柜性情肯定是看不得小人威風。而我本次要用的就是小人。所以……”
王掌柜正色道:“大人,此事乃是國家大事。怎能以王某一人所好來定。大人盡管吩咐。”
“一句話,越是大丈夫的越要打壓,越是小人越要扶持。”
“王某明白,大人放心,鶴壁那邊王某心中有數,知道如何處理。只要是王某的產業,王某負責。大人可以到處巡視檢查。”
“呵呵,王掌柜到時候千萬別說我歐陽是小人之心。”歐陽沒有客氣說什么什么信得過,這種事沒有信得過和信不過,只有保險和不保險。算算時間,和太虛子和展銘約定的時間還有二十天,本來要舍棄一些小地方,但如果王掌柜愿意幫忙,有可能在二十天之內把事情全辦了下來。為什么那么急?不是歐陽和太虛子急,而是趙玉急。至于一些女真人不集中,零散的地方,只能是犧牲小利益,用當地官府和百姓力量來圍剿,如果這些人事后膽敢跳出來的話。
門外兩個看守的人根本就想想到天下有車夫會如此蠻橫,還沒反應過來,胡杏兒已經推開了門。
門推開后幾人都一楞。歐陽先大怒:“有沒搞錯,老子萬一正在換衣服*光外泄怎么辦?”
“你不是?”王掌柜就是眼尖,話說一半恍然:“哦,難怪找不著。”
“王掌柜你認識我的車夫?”歐陽迷茫問。
王掌柜一楞:“你不認識?”
“也算認識。我到河南新雇的車夫。”
王掌柜一聽,算算時間也對,歐陽沒來河南之前,胡杏兒就失蹤了,不可能是歐陽拐帶。王掌柜呵呵一笑道:“那我就先走了。這個車夫,玩夠了就回家。家里還有人惦記著呢。”說完就帶了兩名手下離開客棧。
“喂你不要名聲,我還要名聲呢。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再不敲門,得到我的允許再進我房間的話,我們就拆伙。”歐陽嚴肅再次說明:“最后一次警告。”
胡杏兒被歐陽嚴肅態度嚇到,走出門外敲門:“我可以進來嗎?”
“已經睡了。”歐陽‘啪’的把門關上,拉上門閂。他才沒興趣再去編造一個故事解釋王掌柜為什么會出現在自己的房里。歐陽除非睡覺,習慣不鎖門。在陽平,常有人找自己,門外有人敲門,說聲進來就可以,他懶得跑出去親自開門。
半夜三更,胡杏兒也不敢太過問,最后哼了一句,回房睡覺。第二天,胡杏兒還是氣呼呼的和歐陽吃早飯,歐陽關心問她為什么生氣。胡杏兒悲劇發現自己忘了為什么生氣。歐陽沒給她考慮的時間,聊起了旅游線路的改變。五天之后,去鶴壁
針對幾個歐陽根本都不認識老板的礦場,歐陽臨時打聽臨時寫信。這些人信的內容都千片一律,說商業協會提醒,注意生產安全,注意衛生,防止瘟病的發生,這些地方王掌柜有安排,歐陽是負責檢查的。如同大家認識國家主席一樣,大家都知道歐陽。一路開過去,通常無阻。胡杏兒唯一納悶的是,最初感覺歐陽包裹內只有十幾封信,但是到現在仍舊是十幾封信。對小女孩的疑惑好解決,歐陽就說她早先看錯了,胡杏兒對這說法表示同意。
……
鶴壁和伊川一樣,都是重點行程。伊川是一個鎮,只有三成是當地居民。相比之下鶴壁是縣,常駐居民占了八成。礦工分三村礦邊居住,兩處在半高山,一處在郊區。
馬車進了鶴壁縣,歐陽突然道:“靠在一邊。不許問為什么。”
胡杏兒很聽話的靠馬車到一邊,歐陽透過車窗逢看去,好久不見的金大正在和一個漢子在一家酒店內喝酒。歐陽很肯定那漢子不是女真人,或者最少是在宋土居住五年之上。其拿筷子,品酒的樣子根本沒有金人的影子。
遇見金大,歐陽雖然有點意外,但也不覺稀奇。歐陽問:“你認識那個靠窗三十來歲的漢子嗎?”
“不認識,鶴壁我就來過幾次。再說那么多年前的事,認識路就不錯了。怎么可能認識什么人。”
歐陽道:“你去旁邊的文房四寶店弄來紙墨。”
“弄?”
“你可以選擇搶,或者是掏錢買。”歐陽道:“記得,弄點水。”別一會要吐唾液磨墨。
“為什么老是我當苦力?”
“因為我比你聰明。”
“……”胡杏兒不再說什么,怒氣沖沖去了文房四寶店,模樣貌似要打劫。
筆墨送到車內,歐陽畫下了漢子的模樣后吩咐:“去縣衙”
……
歐陽先證明了自己身份,再把漢子畫像遞給捕頭問:“捕頭大哥,可是見過這個人?”
“這人?有點面善。”捕頭招呼:“那誰,過來看下。”
一名老衙役過來一看問:“這人是不是五尺七寸左右,笑起來門牙缺了一塊。”
“對,就是這人。”
“這個叫安勞處,本地人,吃喝嫖賭樣樣會。母親被他氣死后,他就被叔叔送到礦上賺點小錢養活自己。后來來了很多非法勞工,他就自然的當起了工頭。”老衙役道:“最近這小子有錢,還包*了麗春原的小常春。”
“老哥知道的真清楚。”歐陽贊道。
捕頭笑道:“前面我還納悶,后來一聽小常春我就知道他為什么這么清楚。他是小常春的常客,被人包了,還不嫉妒死。”
“得,說我壞話,恐怕你們不知道,麗春院里面還一個叫賽常春。”幾個衙役談起了風月,歐陽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等回神準備問問為什么找安勞處時候,歐陽已經不知道去哪了。
……
門外胡杏兒問:“下一步準備干什么?”
“我想監視這個安勞處都和礦上什么人接觸。”歐陽道:“你去你王伯伯那拿個身份來。就說我想礦上任意走動,又不會被懷疑。”
胡杏兒大驚:“我去不是羊入虎口?”
“你就說是陽平那邊的人。”歐陽鄙視,人家早知道你身份了,就是不愛揭破而已。
“一個陽平衙役有沒有那么大面子?”
歐陽不耐煩道:“叫你去你就去,我和他有客棧之交。”
……
一個時辰后,胡杏兒拿了塊牌子回來道:“就給了這個。門客交代我,這是王家巡礦的人牌子,主要是看看經營情況,工頭有沒有克扣錢糧和一些不合規矩的事。還說這東西掛在腰上,在礦上想干什么都行。對了,我還沒問你,那天你和王叔叔聊什么了,他為什么會去找你,怎么聊得能把這樣牌子借你。”
“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哦。”
“恩恩”
“其實,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胡杏兒驚訝后考慮信還是不信。
“騙你的。”
“哇,你想死。”胡杏兒大怒,馬上就忘記自己先前問的問題還沒有得到正確的答案。看歐陽人畜無害的模樣心中發誓,在某天揭穿自己真面目回歸胡大小姐的時候,一定要好好教訓下這個壞人。
……
第二天,歐陽換了一身高級家丁的衣服。高級家丁的料子是比較好的,然后按照一定格式做就好。裁縫店有現貨。由于歐陽要騎馬,胡杏兒就比較麻煩,最后穿上男人衣服,把臉一蒙,當成是一個神秘的保鏢跟隨在歐陽身后。這個造型回頭率到達九成。如果不是有衙役認識歐陽腰上那塊象征權利的牌子,胡杏兒早被下監過堂。人靠衣裝馬靠鞍,歐陽路上撞見了昨天那捕頭,但那捕頭楞沒把兩人聯系在一起。想想也是,當時都在議論賽常春呢。
第一處礦,顯然王掌柜已經有動作,第一眼就可以看見說著女真語的監工。宋人工頭手上沒拿東西。而女真監工身后兩個女真跟隨,可是都拿著棍子。歐陽嘆息,古今一樣,都是耗子打架,窩里橫。
顯然監工們認識歐陽牌子,非常恭謙的讓到一邊。不用說他們,歐陽在礦上,如同臉上寫著閑人回避的字一般,連漢人都繞著走。甚至是礦上主負責人都不敢上前言語,專心的找點事來做。誰和歐陽這樣的巡工套關系,就會被如實報告上去,巡工對大老板負責,不會給你什么好臉色。所謂說多錯多,對這樣的巡工,少說話,多做事。沒事就找點事來做。如同現代公司,公司一旦有裁員消息,而人事部經理到處晃悠準備交名單時候,千萬別上去攀關系,低頭做事,表示自己很忙,自己崗位很重要才是正理。別指望人事部經理會徇私,否則被裁的有可能第一個就是人事部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