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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教會了我如何去品一杯咖啡,如何去享受一杯紅酒,父親教我把簡單的生活變得美麗,可是,他還是離開了,走得太遠,我追不上······
——米初
2006年某月的某天 天氣:似乎陰
我是一個不喜歡寫日期的人,從小到大我不知道自己寫了多少篇日記,卻沒有一篇有日期。我的日記不給任何看,而作者與讀者都是我一個人。父親總想了解我,他說他永遠也看不懂我。可矛盾的是他總用清澈來形容我。今天我去看父親的時候卻偶然遇見了她。
米子馨,一個原本以為可以消失的名字。一個從她進入娛樂界就可以永遠消失的名字卻再次出現,為什么恨她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我只記得那年不甘貧窮的母親進入娛樂圈后就拋棄了父親和這個家,有人說她后來被一個什么大款看上了,嫁到了國外,從此就再也沒有回來,于是我恨她。而米子馨,我的姐姐,一個和母親一樣美麗,和母親要強的女孩也走上了和母親一樣的路,只不過我不得不說,她做得比母親精彩,短短兩年成為歌壇巨星,父親臨走之前要我一定要去找她,可我總是不能接受她。
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很無聊,她做錯了什么我根本說不出來,父親都不恨她,我有什么資格來恨她。可我就是這樣倔強,有的時候幾乎不可理喻。
今天在墓地看到她,沒有化妝,不再是電視里那個光鮮的子馨,一瞬間我覺得又似乎回到了很小的時候,她拉著我的手,然后我們一起去看河里的鴨子,去看春天的柳樹。可也是再那一瞬間我覺得悲傷,因為我們都回不去了,那些過去永遠都只能停留在曾經,然后一點點地褪色,一點點的脫落,最后回歸蒼白。
她叫我我沒有理她,她說了好多好多的話我都當不曾聽到。雖然明白她是很在乎我的,可我始終覺得我們不在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她可以對每一個人都微笑,得體得回答每一個記者的提問,她在舞臺輕松的跳著輕快的舞步,抱著吉他彈唱動聽的歌。可每每看到這些我的心就會很痛,真的會很痛。
她拉我的時候我很果斷地甩開了,很重,她被我甩了一個趔趄,兩年以來我已悄悄長大,而她卻明顯消瘦了,這時我又是一陣莫名的心疼。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面混亂的晃過,她離開時的憂傷,父親臨終的遺言,她現在的脆弱,我覺得自己幾乎要被逼瘋了。多想一下子就忘記所有,然后就永遠也不要想起。
可是,這可能嗎?于是我開始沒命一樣的奔跑,一種近乎瘋狂地奔跑。不要再見到她永遠都不要。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這個世界上生活,我寧可告訴那些過客如何去品一杯咖啡,如何去享受一杯紅酒,也不要在闖入她的生活,或者讓她闖入我的生活。
在淺草地里,我撞到了他。他似乎叫凌澤遠,很安靜的一個男孩。,聽言悄姐說過的。他是走得很慢的,然后被我撞到后摔在了草地上,我也摔了下去。可是我們誰都沒有起來,就這樣躺著,雨后的陽光不刺眼,剛好。我嗅到了他身上青草的味道。那些細碎的劉海寂寞在風里動著。
“你說,天國里會幸福嗎?”
躺了很久他這樣問我,很沒有邏輯的一句話突兀的出現在空氣里,我一時間愣住了。劉海里我看不到他的眼睛。
“我們是不是都會忘了去天國的人。”
他沒有理會我,繼續說著。我看著他,猛然記起那個夜晚,那個白衣的女孩,那些現在依舊殘留的血紅。原來他也與我一樣痛苦。守著自以為是的愛情,卻錯過了本該幸福的未來。
天國幸福又怎么樣,不幸福又怎樣,不是一個世界,關心能有什么用。忘了又怎么樣,沒有忘又怎么。反正都已經分隔了不可能相見的距離,又何必再記住。我不知道為什么的笑了,原來這個世界如此可笑。
再見到米子馨的時候寒假快要,早晨,凌澤遠路過她的房間,淡淡地笑了笑。莫言悄很久沒有看到他笑過,正驚訝間卻接到了米子馨的電話。打電話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經濟人蘇柔,她告訴莫言悄米子馨想與她見面,在十字街口的咖啡館里。莫言悄答應了。放下電話又忍不住向凌澤遠的房間看去。堆滿了畫,一副副全是雪白或殷紅的對比。
經歷了雪末的事以后,本就不多言的澤遠更不愛說話了。凌雅妃又怎么會看不出來,問了莫言悄很多次, 卻總被她掩蓋的很好。她想,澤遠一定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吧。
下樓的時候莫言悄看到了凌雅妃,這個成功的女人看起來越發的蒼白了。她拉住莫言悄,想說什么又突然止住了,拉著莫言悄上了陽臺。
“言悄,你不愿說我也不逼你,可是,不管澤遠經歷了什么我都不忍心看他這樣下去,澤遠的那那副已經進入了美術藝術人才賽的復賽了。言悄,我知道那幅畫里的女孩是你。你陪她去上海參加復賽好嗎?”
莫言悄沒有說話,她的手下意識地從她的手里抽出,然后看向樓下,樓下的薔薇居然在一夜之間悄然開放。一個世界都開始溫暖。
“言悄,我不傻,是因為雪末吧。澤遠不是一個無情的孩子,他一定很在意的。言悄,幫澤遠忘了雪末,我這一輩子一定要讓澤遠幸福。”
“可是,我不能······”
“你可以的,言悄。答應我,讓他幸福。”
說完這句話后,凌雅妃的手從她的肩上滑落。她一直想讓身邊的人幸福,可諷刺的是她身邊的人都很痛苦。反正還有一段時間才開學,陪他去吧。上海,這座城市一定很繁華。
十字街口,米蘭咖啡。
淺灣的咖啡館不多,這是最大的一個,剛走進去,一個帶著職業微笑的女人迎上來,莫言悄憑直覺想到她是蘇柔,禮貌地笑了笑,莫言悄在她的帶領下去了二樓的包間。
房間里的燈光很暗,拉著窗簾,她坐在影子里,隱約看到她化了很濃的妝。
“為什么不拉開窗簾。”
莫言悄在她身邊坐下,蘇柔關上門,房間好安靜。
“為什么要拉開?”
莫言悄沒有答話了,伸手拉開了窗簾,陽光柔柔地射進來,她的臉一下子變得清晰。那些濃烈的妝被淚水染得淺一塊深一塊。
“言悄,我在淺灣不能呆多久了。”
莫言悄點點頭。有些遲疑,但還是問了。
“子馨,我們好像不是很熟吧,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
她挺了挺背。
“我也不知道,在我走之前,我希望米初能原諒我,可似乎很難,言悄幫幫我好不好。”
莫言悄頓了頓,那天米子馨的掩飾她怎么可能沒有看出來,她一直都知道米子馨與米初之間一定有著特殊的關系,只是她不愿去猜,也沒有興趣去猜。
“言悄,我想告訴你一個故事,是真實的,你想聽嗎?”
莫言悄喝了一口已經涼透的咖啡,那種苦澀滲透到心里,在咖啡的旁邊居然也放著一塊巧克力。她點點了頭,示意她講述故事。
“你肯定沒聽過這首歌吧。莫言悄的身體動了動,米子馨卻沒有發現。繼續說下去。
“這首歌是我母親的一個朋友寫的。我聽母親唱過,很好聽。 母親說她也同樣是個美麗的女人。可惜她的身份低賤,卻愛上了一個已經有了家庭的男人。她愛的很無悔,寧可永遠躲在世俗的背后,默默地看著他,只求偶爾一點溫存就夠了。直到她女兒的出生。
她希望她的女兒幸福,于是,她希望女兒的父親可以接受女兒。雖然這不太可能,但她還是選擇要試一試,不過,這比她想象得難得太多。不管她如何努力,或哀求,或威脅都沒用,于是,她明白所有男人都一樣,需要的只是金錢與權利,愛情都是犧牲品。于是她憤怒了,她決定要懲罰她曾經愛的這個男人。于是她選擇從他的辦公樓上跳下,結束自己的生命,以喚醒他的心。
聽到這里,莫言悄的手握得很緊,那些痛幾乎讓她不可以呼吸。她把臉深埋進頭發里,盡量不讓米子馨看到。
“不得不說她是成功了,母親說當時她穿著一身血色的衣服站在樓頂的時候竟然神圣得不可褻瀆,她一直都唱著那首〈〈蝶吻〉〉。一遍又一遍,讓無數路人都流下了眼淚。然后,她依舊選擇了下墜,在無數人的驚慌中下墜,墜進一個不再有痛苦的永恒的瞬間。母親也看到一個女孩,像她一樣美麗的女孩瘋狂地跑過去,然后,地上的薔薇悄然盛開。 ”
就這樣,孩子的父親終于認了女兒,并帶著女兒去了另一個城市。到現在似乎都沒有回來。
米子馨的話讓莫言悄陷入無數痛苦的回憶之中。她想起了那年,她還很小,母親依然美麗的那年。
“你叫莫言悄?”
蜜棗粥的甜浸潤著白色的熱氣,一點點化開。
“恩,是的。”
“你媽媽姓什么。”
“媽媽姓陳。”
“那你爸爸呢?”
那一刻小小的莫言悄沉默了,望著眼前這個男人,她小聲說道:
“媽媽說你就是我的爸爸。”
很小聲很小聲,可那個男人還是聽到了,他的笑容一下子定格,好半天,他才撫著她漂亮的頭發,輕聲道:
“你像你的媽媽一樣漂亮,言悄,希望我真的是你的父親。”
蜜棗粥好香甜,莫言悄把自己融化盡那一份甜蜜中,是的,她還很小,她什么都不懂,或許她也什么都不需要懂。于是,也就在第二年,薔薇絢麗的開放,她看到了母親生命的薔薇。
“言悄,還有一件事情,我想了很久還是要告訴你。”
莫言悄不動聲色的搽干眼淚,“你說吧。”
“那個叫‘你知道的’是誰你還不知道吧。那個人就是我。“
莫言悄的嘴唇瞬間咬緊。
“或許是為了幫雪末吧,當時我也沒想這么多,于是,我把我母親告訴我有關她朋友的一切都寫上你的名字然后發布到了網上。因為我想讓你名聲掃地,然后雪末就可以得到凌澤遠。我是不是很無恥,很可恨啊!”
怎么會如此巧合,米子馨發布到網上的東西是虛假的,卻又陰差陽錯的成了事實,深深地傷了莫言悄的心。這個世界還是真是諷刺啊。
莫言悄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平靜了,她強壓著自己波動的情緒艱難地問:
“你不是想讓我幫你嗎?你這樣說你認為我還會幫你嗎?”
“你會的。”
“你這么確定??”
“是的,因為我坦白了一切,而你,莫言悄,你真的很善良。”
莫言悄癱在沙發上,后背沒有一點溫度,冰冷。陽光轉移了,房間里又再一次暗下來,那些痛苦再一次被刨開,才知道,原來傷疤也這么脆弱。
“好,米子馨,我幫你,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在你和我離開之前幫到你,你傷了米初的心,不管什么原因,這一切你都必須負責,這一點請你記住。”
她點點頭,顯示出一絲疲憊。蘇柔敲了敲門。
“米小姐,周老板今天晚上的宴會你已經答應了,現在時間不早了。”
米子馨站起來,推門的時候又忍不住回過頭來,吐出一句很長很長的“謝謝”。然后離開了。莫言悄把桌上的咖啡一口氣喝完了。
沒有加糖的咖啡,最原始的苦澀,她抓起桌上的巧克力咬了一口。淚一下子流了出來。誰說喝完咖啡吃一塊巧克力就可以很幸福。她現在明明清晰的感受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