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突兀地停了,幾處的宗門弟子一片寂靜。
現場的哪位不是萬里挑一的良才美玉,從知道二仙宗竟然出動金丹長老這一刻起,便知此事非同小可,立即靜若寒蟬。
那該知道的,裝聾作啞;那不該知道的,就當沒看見。
怒放止得住威壓,卻止不住恐懼。階位的差別在修真界,是天塹一般的存在。漫說他和京無瑕聯手,就算再有兩個怒放和京無瑕,也擋不住金丹修士傾力一擊。
怒放頭腦急轉,訊息之間就轉了幾百個來回。
二仙宗擺明了要攻下香妃府,一旦長老齊聚,進洞是遲早的事。反觀香妃,并無固守打算,只是需要時間。
只要土載天醒來,一切迎刃而解,當然這需要土載天先于二仙宗攻陷香妃府之前醒來。
拖延半個時辰,依靠自己筑基的修為,硬抗肯定是不行的,也許一兩個照面,二人就會被擒住。威力大幅減少的真土大陣能擋住金丹修士嗎,答案是否定的;不打,更是下下之策,怒放也沒有不戰而降的氣概。
走投無路的恐懼中,怒放心底突然大叫一聲,香妃只要半個時辰,我便給她半個時辰,休管我怎么得到的。
如此一想,突然天空地廣,更于無中生有,生生想去一個方法來。此刻也顧不上去驗證是否靈驗,便隨口編排。
“這位二仙宗前輩,若確定要進去,我們自是不敢攔的,晚輩只傳一句話,請前輩自處!”怒放神色淡然,偶爾有輕微的顫動,也是剛才恐懼的余波而已。
長明長老兇厲之色似乎晃動一下,驀然兇光更盛,道:“諒你不敢騙我,說!”
“香妃前輩說,待她下完這盤棋,出來將你們統統殺了,一個不留!嗯,還有一個前輩說……”怒放故意停頓一下,似乎在回想。
“哼哼,果然是香妃!”長明長老臉色陡然一暗,氣勢降了大半,哪知瞬間臉色大變,眼神極度震驚,嗓子中似乎裝滿了沙子,聲音都有些滯澀:“還,還有一個?男的女的?長什么樣?”
怒放本想驗證一下香妃的話,隨便唬一下二仙宗,眼看果然上套,不由心中大定,照實言道:“是個男的,一身黃衣……”話未說完,只聽“噗”一聲,長明長老手中的劍脫手插入地上,兀自搖晃不停。
長明長老絲毫不覺,臉色慘白,冷汗簌簌直冒,顫抖聲音道:“他,他,他說什么?”
這次不但怒放甚感意外,連背后的諸位修士都看出長明長老的異狀。張開本想上前扶住,但看諸位修士面上有譏笑之意,立時也感道有些丟臉,僅僅一句話就嚇成這樣,難道這個香妃就這樣可怕不成,即便再厲害,太上和宗主隨時就到,也不至于怕成這樣,立時深感面上無光,竟沒敢跨出這一步。
“他說,若是哪個宗主來了,在外候著,等他哪天高興,興許見上一面;若是淳于炳來了,在洞外跪著!”
怒放編排雖然有點托大,但也并非亂來。據香妃說,那個赤松子是二仙宗太上長老,他肯定是惹不起的,不過淳于炳是土載天的二弟子,跪一跪也無妨。
張開聽到此處,終于忍耐不住,厲吼一聲:“猖狂,竟敢直呼太上名諱,二仙宗與你誓不兩立!”
長明長老原本還能努力讓渾身顫抖的身子維持著站立的姿勢,猛然聽見張開一聲大吼,竟驚的兩腿一軟,跪了下來。面門劃過晃動的劍鋒,竟罕見地畫出一個裂口,一時間血與冷汗從額頭混合,從劍上流下來。
怒放不由心中突突直跳,暗怨自己鬧大了,編的有點過了,這要是以后二仙宗追究起來,便是天大的禍事。心中正考慮如何挽回一點,突然靈識中傳來香妃淺笑,說道正合她意。
似乎為了鍛實怒放的編排,洞中即刻傳出一道輕笑,“長明小子,土君說了,看你這么有誠意,今天就饒你一回。至于其他人,哼哼……”
前面一席話微有冷意,眾人還能抵擋,但只那哼哼二字出口,眾人仿如身處萬年寒窟,連呼吸都感覺在吞咽冰凌。
眾人終于反應出來,為何二仙宗太上長老和宗主為聯袂而來,此人必是驚天動地的人物,連金丹修士都嚇得不能自持,若說此人不是殺人如麻的大魔頭,誰還能信!頓時有人眼睛慌亂,思慮尋機逃走。更有人搶先一步,悄悄后退,然后拔腿飛奔,端地迅速之至。
長明長老聽到香妃這句話,非但沒有生氣,灰敗的臉上竟生出紅潤來,甚至語氣也似乎生出底氣,“謝謝土……前輩,晚輩這就回稟宗主,那個那個……”
“你候著,等你們宗主來了,將我的話傳給他!”一聲冷哼將長明長老后面的話給堵了回去,然后聲音融化開來,瞬間暖如三春,道:“怒小友,帶著你的女友進來吧!幸好我還有些能拿的出手的見面禮。”
怒放聽見不禁大喜,蝶皇醫治土載天的時間,竟比預計的時間減少一半,看來已經是成功了。
至于見面禮,更值得期待。
警惕地掃了面前的各宗弟子一眼,并不轉身,伸手撈起京無瑕的手,緩緩退入陣內,狐美人小玉適時為京無瑕開啟一道陣門。
看著京無瑕乖乖地被牽走,任無雙微微嘆了一口氣,這個在大家心目中冰雪雷女,突然化為滾滾的柔情蜜意,她竟有些錯愕,仿佛心中有什么東西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她已經隱隱猜知是誰牽了她的手。然后偷眼瞧了臉色難看的張開,預料到未來一段時間內,二仙宗與玄女宗的隔閡還要擴大很多,不禁又嘆了一口氣。
洞口恢復了空蕩,任無雙左右立刻傳來一陣粗重的喘息,大家互相望了一樣,才發覺剛才精神繃得太緊,竟不敢大口呼吸。
長明長老閉目思考了一會,這才恢復金丹期的威嚴,掃了一眼各處宗門弟子,最后異常鄭重地落在張開身上,道:“此事未經太上和宗主親自定奪,任何人不可擅闖此洞,否則后果不堪設想。”說完又長嘆一口氣,眼神中百味雜陳。
進的洞里,怒放將高懸的心放下,抬手似要抹一把冷汗,剛一松手,仿佛感覺丟失什么重要的東西,慌忙回去,卻抓了個空,回頭望去,卻見京無瑕似笑非笑看著自己,訕訕笑了兩聲,目光四周晃動,竟不敢直視京無瑕,更無膽去動那只溫玉一般的手。
然而心中卻著實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