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非推開窗,窗外飛雪慢慢,滿目銀色,已是陽春三月,墜玉峰還是這樣冰封雪埋。
她對著銅鏡整理衣服,袖口與領口上的黑邊已成了三道,如今她已是沖夷真人的親傳弟子。年初的斗法大會上,她為了治愈雷修遠身上纏綿的暗傷,好進了無數次靈氣,那之后似乎就有了突破第三道瓶頸的修為,實在巧合。
銅鏡內忽然映出一張巨大的狐貍臉,日炎睡眼惺忪地站在她身后,毫不客氣地開口:“讓開,當著我了。”
黎非只得往旁邊讓了讓,把銅鏡讓給這只狐貍。
他背對著銅鏡,扭頭望向鏡面,后背上血紅的禍崇之年的封印還在一明一暗地閃爍著。日炎惱火似的哼了一聲:“居然還沒解開!什么玩意!”
“這個封印一直半點都沒沖破?”黎非戴上珠花,回頭問他。
日炎沒理她,自言自語:“不應該啊……如今我一派坦蕩逍遙,為何封印始終纏綿?”
黎非嗤一下笑了,坦蕩逍遙?他可真會自賣自夸,分明是暴躁難耐才對。
“笑個屁!”日炎長尾一甩,巨大的身體已在窗外,“今天要是還學不會土主護身,老子以后再也不教你任何仙法了!”
一語未了,他早已消失不見,大概又不知跑那里亂逛去,自從他不用時時陷入沉睡,偌大的無月廷都快被他玩遍了,他絕對是一直閑不下來的狐妖。
土主護身啊……黎非嘆息著走到桌邊,日炎的教導根本就是心血來潮胡亂傳授,她這種階段用用兩種靈氣搭配的仙法就差不多了,他卻每次都教她三四種靈氣搭配的高等仙法,她一時學不會他就暴跳如雷,真是夠了。
油燈旁多出一封信,信封上澄黃的仙法標記閃爍不休,是地藏們的標記。
黎非拆開信封,細細讀來,葉燁和唱月在信中提到他二人至今還未突破第三道瓶頸,各自將要被師父帶去試煉地進行試煉,以期能盡快突破瓶頸。信的最后,依舊是疑問,問歌林有沒有給她回信。
黎非暗嘆一聲,歌林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們剛從東海回來那會兒,大概有一個多月的功夫,還幾乎天天通信的,結果突然某天開始,毫無預兆地,歌林就再也沒有任何音訊了,而且她實現并沒有提到要試煉或是怎樣,最后留給自己的消息是又抓了一只蛇精當坐騎,聚會時給他們看。
傳信術能傳出去,便證明百里歌林沒有出什么意外,可她就是不回信,難不成是有什么突如其來的不許與外界通信的試煉么?那時間也太長了,都好幾個月了。
黎非將這封信放進抽屜里,床頭的這只抽屜里滿滿的全是他們這幾個朋友六年來的無數通信,葉燁和唱月的地藏們信封上有著鮮亮的澄黃色仙法標記,另一邊是紀桐周的信,信封上玄白二色的仙法標記,是星正館獨有的。
紀桐周也再沒和她通過信。
時間過去很久,現在黎非也已經能比較心平氣和地想起紀桐周這個人了,他一定是在幻象中經歷了什么,這外表爽朗內心卻脆弱的小王爺比他們每一個人都要難以脫離幻境,所以他才會做出那么匪夷所思的事。
現在他人回到星正館,回到正常的修行中,應該漸漸能夠從幻境中脫離了吧?想起他曾經做過的或瘋狂或過火的行為,他會不會后悔?會不會嘲笑自己的脆弱反應?無論如何,她還是希望再見到紀桐周時,他能變回以前那樣,否則真的太尷尬了。
卯時將至,黎非起身推開房門,快步走向中廳,昭敏早已在內里用早膳,黎非想她躬身行禮,問候了一聲,昭敏放下筷子,微微頷首,下一刻,她掌心忽然銀光吞吐,黎非反應奇快,當即化作一團青煙避開頭頂的天打雷劈,腳底熾熱逼人,烈焰一下竄起,黎非喚出一朵清瑩的水之蓮,踩在水之蓮上朝昭敏苦笑:“師姐,你每天都來這么一下,我還沒吃飯呢!”
昭敏微微一笑:“修行弟子要的就是這種隨機應變的能力,坐下用膳吧。”
還隨機應變,說白了就是昭敏師姐自己想找人斗法而已,黎非暗暗搖頭,上回斗法大會上輸給秦揚靈,甚至還導致體內寒毒流肆,這位好強的師姐面上雖然淡淡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從那之后她便是不是找自己斗一下法。
下回讓她跟雷修遠斗法算了,他倆都是斗法狂。
黎非搬過小案,拿起筷子正要開吃,忽然耳畔傳來一陣清朗的鐘鳴之聲,一枚符紙落在她身邊,清瑩的白光籠罩其上,正是她熟悉的長老召喚令。
這一大早怎么就有長老召喚她了?她還沒吃飯呢!
黎非向昭敏道了聲別,當即轉運靈氣,眨眼功夫便被召喚到了文古峰正殿中,但見大點內全是長老仙人,居然一個弟子也沒有,黎非心中頓時驚訝一場,沖夷真人的聲音在前面響起:“黎非,過來。”
是師父召喚她的?
黎非快步上千跪拜行李:“弟子姜黎非拜見師尊,拜見各位長老。”
沖夷真人笑道:“還有翠玄仙人與守中仙人。”
黎非這是才發覺殿中十幾名長老都畢恭畢敬地站著,對面反而端坐著兩名仙風道骨的老仙人,想來是地位超然于長老之上的無月廷老輩仙人們。她心中訝異更甚,在無月廷快六年,她從沒見過長老以外的仙人,今天怎么突然就來了兩個?
“弟子拜見翠玄仙人,守中仙人。”她恭敬行禮。
身著藍衫的翠玄仙人撐開半閉的睡目,黎非只覺他滿面昏睡樣,然而那細小的眼縫中透出的光芒竟叫人心驚膽戰,她駭然低頭回避。
“沒有突破瓶頸,卻有一身超越瓶頸的修為,果然有趣。”翠玄仙人乍然開口,聲音也是昏昏欲睡。
一旁童顏鶴發的守中仙人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沖夷,你想帶的弟子就是她了?堪堪到達第三道瓶頸的弟子,只怕帶去會有麻煩,我等另有要務,恐怕無法回護周到,你確定要帶?”
沖夷真人拱手道:“沖夷自然竭力回護,定不敢叨擾二位前輩。”
這是要做什么?黎非垂頭,一個字也不敢問,師父要帶她出去嗎?和這些長老還有這兩位老輩仙人一起?
殿中忽又想起鐘鳴之聲,黎非只覺眼前一花,卻見雷修遠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他四顧一周,比他反應快多了,當即躬身行禮:“弟子雷修遠,拜見師尊,拜見各位長老,拜見兩位前輩。”
那兩位老仙人對他的興趣明顯要大得很多,連翠玄仙人都撐開了昏睡眼,面帶笑意地看著他,細細打量一番后,他笑道:“好的很,居然已是第三道瓶頸中后期,青城之后,再無驚艷,你莫要輸給他。”
雷修遠恭敬地達到:“仙人謬贊,弟子愧不敢當。”
“要帶的弟子就是這兩個吧?你們兩個做師父的回護好自己的弟子是第一要務,其余要事有我等一力承擔。”翠玄仙人緩緩起身,他的身體漸漸化作光電,消失在眾人面前,“午時匯合,各自回去準備。”
沖夷真人見黎非滿面疑惑,不由笑著低聲道:“快回去收拾東西,要準備走了。”
黎非急忙問:“師父,您要帶我去哪兒?”
“無月廷在中土的最中心,有一個叫白邊之崖的試煉地,是為即將突破第六道瓶頸弟子準備的。試煉地你是去不了,不過中土中i想你有許多厲害的妖物兇獸,我帶你去抓一直煉制個法寶,成了親傳弟子怎么能步自己煉制法寶?”
煉制法寶?黎非有點傻眼,她可完全不知道要怎么煉制法寶。
“這個琉璃鏡不算法寶嗎?”她從懷中取出那面鏡子,它給感應不到妖氣的她幫會snag了很大的忙,磅礴的清靈之力也足以掩飾她體質上的特殊,她再想不出有什么法寶比這個更好用了。
沖夷真人笑了笑:“法寶只有自己煉制,才能將它的威力發揮到幾只,何況煉制法寶也是提升修為的最快途徑,不然哪有那么多陷入瓶頸的人上天入地到處找厲害的妖物煉法寶么?廣微長老也是一樣的想法吧,他將白虎尾給了雷修遠,攻擊力有余,防御卻不足,攻擊力卓絕的弟子只能用法寶來增強防御了,我猜廣微長老必然是想捉一只旋龜。”
正說著,廣微真人便過來笑道:“好你個鬼精靈,居然猜到我想捉旋龜,你呢?給你家女娃兒捉什么?”
姜黎非是主水副土的靈根,要煉制法寶應當也是走輔助路線,想來想去大概也就煉制個跟那面琉璃鏡差不多的辟邪法寶。
誰知沖夷真人居然賣關子:“我先不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廣微真人的胃口反而被他吊起來了,一把捉住他的袖子,非要問個清楚,黎非見兩個長老在斗嘴,便悄悄握住雷修遠的手,抬頭朝他笑:“就我們倆一起,太好了,你知道怎么煉法寶嗎?”
雷修遠卻沒說話,他定定望著方才翠玄仙人離去的方向,似是正在出神,黎非晃了晃他的胳膊,他才回過神,見她滿臉興奮,他不由失笑:“你以為是去玩么?”
“廣微長老說要給你捉一直旋龜煉法寶。”黎非放任自己荒誕的想象奔馳,該不會從此后雷修遠身上就多一個龜殼做法寶吧?那龜殼放哪里呢?頭頂當帽子?背上背著?她越想越好笑,不禁笑出了聲。
雷修遠把她的手用力捏了兩下,正要說話,廣微真人忽又喚他:“修遠,你們這便回去收拾東西吧,此去白邊之崖路途遙遠,莫要漏了什么。”
兩人一齊答個是,黎非見沖夷真人點了點頭,便玩著雷修遠的胳膊有說有笑地走了。
沖夷真人看著他兩人親密無間的背影,笑道:“廣微,怎地突然起意要把雷修遠帶著同區?”
說是要捉旋龜做法寶,但對有了白虎尾的雷修遠來說,目前最需要的并不是什么防御法寶,而是如何利用白虎尾增幅仙法威力,這老頭突然起意,先前倒讓他吃了一驚。
廣微真人神色卻漸漸凝重起來,他低聲道:“此去白邊之崖封印異民墓一事,我打算尋個機會告訴他,更要讓他們見識一下異民墓。弟子們不能終日被蒙在鼓里,對海外一無所知。如今異象已現,海隕最遲不過十幾年間便要降臨,倘若我等隕滅在這場災難中,至少留下來的弟子不會懵懵懂懂,不能再重蹈五百年前的覆轍。”--4842dmth191768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