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深沉,沙海上架了火堆,海浪聲與火舌舔舐枯木的劈啪聲相互交織,除此之外,沒有一個人說話,四下里一片死氣沉沉。
葉燁關(guān)顧四周,黎菲一個人坐在沙灘上啃果子,雷修遠(yuǎn)默然不語神色陰郁地在火上烤魚,魚肉都焦了他也沒發(fā)現(xiàn),陸離遠(yuǎn)遠(yuǎn)地坐在樹干上發(fā)呆,紀(jì)桐周也遠(yuǎn)遠(yuǎn)坐在礁石上想心事。
氣氛這樣實(shí)在糟糕,葉燁索性起身朝紀(jì)桐周那邊走去,坐在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溫言道:“桐周,一場夢而已,想開點(diǎn)。”
是啊,一場夢而已,那些愛恨情仇都是虛偽的,他不甘心被這虛幻的假象擺布,他怎能被乃邪惡鏡花水月的幻覺戲耍?他比任何人都不甘心。
可他心底有火在燒,貼著夜與海的邊緣,他快要被燒成灰了。
它們不僅僅是假象,那是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與恐懼,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統(tǒng)統(tǒng)被無情地?cái)傞_,建了一個華美的夢,再砸碎在自己面前。
那些肆虐的感情要怎么辦?告訴自己都是虛幻的,然后丟棄忘記?他要是忘不掉怎么辦?就這么任由心火焚燒嗎?
紀(jì)桐周猛然起身,一腳踢飛無數(shù)砂礫,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甚至有沖動再度回那個幻象中,完成那些愛恨,為什么要經(jīng)歷極樂與地獄?夢醒是空,他滿腔殘留的不甘與憤怒要向誰訴說?
無處發(fā)泄,他拿心凝聚無數(shù)火蓬,狠狠砸向大海,無數(shù)道火舌舔舐海水,萬丈火光,卻抵不過他心中的那團(tuán)烈火,狂亂。無處可去。
情愿業(yè)障在凌遲他,性烈如火,多情之人,玄山子起吖唄居然一點(diǎn)也沒說錯,他快要被幻象與真實(shí)的縫隙逼碎了,喉嚨中又有種撕裂般的痛楚。
他再也無法在這里待上片刻,甚至一瞬間也不愿意,他御劍而起,眨眼便飛遠(yuǎn)了。
葉燁無奈地?fù)u了搖頭,只怕幻象給他的刺激太大,到現(xiàn)在也無法甩脫,只能讓他一個人緩緩,或許等想通就好了。
黎菲還在一個人怔怔地啃果子,忽覺肩上被人輕輕一拍,回過頭,卻見百里格林兩只眼睛紅紅的,面上卻在笑。
“發(fā)什么呆呢?”百里歌林挽住她的胳膊。
黎菲有些愕然:“你和唱月聊完了?”
百里歌林笑得平靜:“多余的話沒必要說,她永遠(yuǎn)是我姐姐,這就夠了?!?
她像是卸下了看不見的重?fù)?dān),整個人都顯得神清氣爽起來,黎菲歡喜地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歌林,你以后也要快快活活的才好?!?
百里歌林哈哈一笑:“我就是操心的命,沒人寵我,可不敢太快活?!?
“總會有那個人的。”黎菲拍了拍她的背,“不要急。”
百里格林在她臉頰上戳了戳:“我比你懂事多了,要你勸?先管好自己的事吧!雷修遠(yuǎn)呢?他怎么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
黎菲搖搖頭,她現(xiàn)在不想談這個,她笑笑,“歌林,不說這個,我累了,先去睡?!?
她不等歌林說話,尋了一棵樹騰云而上,架起一層隱匿法,消失在枝葉中。
一切其實(shí)是她自己的問題,她想要更加肯定的,多的可以填滿她所有不安的感情,她想從雷修遠(yuǎn)那里索要更多更多,他知道她所有的秘密,他自己的一切卻從來不與她說,日炎說的對,他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讓她心神不寧。
就因?yàn)槿绱耍鸥涌是髲乃抢铽@得肯定而有力的東西。
她必須要冷靜對待這段讓自己意亂情迷的感情,她需要時間好好理順這段關(guān)系,讓自己怨怠的心平息下來。
或許睡一覺起來,可以將紛亂的心情忘掉一些。
黎菲閉上眼,在海風(fēng)輕歌下,緩緩睡著了。
茫茫然然,她仿佛又回到了青丘的小院,她像一縷幽魂,飄進(jìn)自己的屋子,屋里空蕩蕩的,只有窗下一張小木床,月光遍撒窗欞外面有人在說話,巨大的影子落在地上,一雙慘綠狹長的眼睛透過窗戶看了她一眼,緊跟著,那沙啞又熟悉的聲音長嘆一聲:“蠢材!蠢材!”
又有人慨然一笑,像是要將平生意氣都付諸在笑聲中一般。[
黎菲忽然驚醒了,只覺后背冷汗涔涔,天色已然大亮,葉燁他們的說話聲從沙灘上傳來,她僵硬地扶住額頭,她方才夢到了什么?好像一瞬間又忘掉了,怎么也想不起來。
而后風(fēng)動,她急忙伸手一接,摸在手里滑溜溜的,是一只果子,她低頭,卻見雷修遠(yuǎn)在樹下站著,他手里也捏著一枚果子,正在啃。
“你是豬嗎?快午時了?!?
從枝葉間漏下的陽光有些刺眼,他瞇眼看著她,昨日眉間眼底的陰郁已經(jīng)消失,又恢復(fù)了往日的淡然,黎菲沒說話,從樹干上縱身跳下,一面打呵欠一面與他擦肩而過,冷不防手腕又被他握住了,她沒回頭,道:“放手,我要梳洗。”
雷修遠(yuǎn)蹙眉笑了,有些無奈,她是真的生氣了?
“好吧,我告訴你我在幻象里看到了什么?!彼恐鴺?,將她拽到身邊,“要不要聽?”
……她確實(shí)有點(diǎn)想聽,怎么辦?!
雷修遠(yuǎn)清了清嗓子:“幻象里,我先解了腰帶,然后脫了外衣,再然后脫下中衣……”
“你在胡扯什么?!”黎菲終于扭過頭來,膛目結(jié)舌地瞪著他。
“還沒說完,然后脫了中衣,又脫了褲子……”
“……算了你還是別說了?!崩璺品鲎☆~頭,她覺得頭更疼了。
雷修遠(yuǎn)微微一笑:“真的不想聽后面的?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這種惡劣的謊言有什么可聽的?黎菲搖搖頭,她掙脫他的手,徑自朝前走。
她最討厭他的這種態(tài)度,似真似假,半帶玩笑,油滑無比,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心里的幽火在灼灼跳躍、灼痛她雙眼,她只有一遍遍熄滅它們。
雷修遠(yuǎn)眉頭蹙起,他一把鉗住她的雙肩,將她拖回自己面前,黎菲疼得毫不留情重重踢在他的小腿上,若是小時候,這一腳早已替踢得他一個趔趁,她就可以趁勢壓住他一頓爆揍了,誰知一腳踢上去他一點(diǎn)反應(yīng)也沒有,反而笑起來。
“我們都不是十一二歲了。”雷修遠(yuǎn)將她一扯,黎菲居然絲毫不反抗,不由自主朝他跌過去,“你如今那點(diǎn)力氣,撓癢癢也不夠?!?
黎菲一頭撞在他胸膛上,額角撞得生疼,右眼也是一陣發(fā)花,半天看不清東西,金星亂蹦,她下意識捂住眼睛,好久都說不出話。
他捧著她的臉,掰開手,見她右眼落下一行淚,他用拇指慢慢抹去。
冷不防她身上忽然金光亂竄,削斷了他一綹長發(fā),他急忙避開,黎菲掌心金光吞吐,退了兩步,冷冷看著他,正要說話,忽聽沙灘上百里格林驚叫起來:“紀(jì)桐周?!你怎么成這樣了?!”
黎菲轉(zhuǎn)身騰云而起,轉(zhuǎn)瞬間落在沙灘上,卻見紀(jì)桐周站在對面,滿面滿身的黑色妖血,他沒有看任何人,忽然縱身跳入大海,黑色的妖血一圈圈蕩漾開,很快被海水沖刷得干干凈凈。
百里歌林有些駭然,他跑去出大半天,就是殺妖去了?殺了多少?uranium滿頭滿身都是血!
很快,紀(jì)桐周又從海里走了回來,一層離火附在他身上,頭發(fā)與衣服瞬間便干了,他低頭抹了抹臉,將鹽粒抹掉,還是什么也沒說。
經(jīng)過黎菲身邊侍候,他停了一下,黎菲愕然抬頭看他,卻見他目光灼灼看著自己,兩只眼中像是藏了漫天的火焰,這目光看的她渾身發(fā)毛,情不自禁退了幾步。
紀(jì)桐周忽然冷笑一聲,聲音有些沙啞,“怕什么?”
他轉(zhuǎn)過身,不再看她,徑自走開了。
葉燁暗暗搖頭,看樣子一夜過去,對他一點(diǎn)用也沒有。他見眾人都齊了,索性開口道:“我們走吧,這地方待了太久,換個島?!?
百里格林哀嘆起來:“還沒吃飽呢!這就要走?”
百里唱月拍了拍她的肚皮:“兩條魚吃下去還不飽?你肚皮是無底洞么?”
葉燁不由一笑,忽聽頭頂風(fēng)動,眾人立即警惕,黎菲架起大銅墻術(shù),卻見呼啦啦一波居然飛來十幾個人,粗粗一打量,居然全是山派弟子,里面只有一個臉色不太好看的海派弟子,被一個高大的男男弟子揪著后領(lǐng)子,很有些狼狽。
“這里妖朱果氣息最濃了?!蹦呛E傻茏尤跞醯卣f著。
來搶妖朱果的?黎菲再加一道銅墻術(shù),冷不防坐在一邊的紀(jì)桐周忽然起身,慢慢走過去,冷道:“本想找你,你卻自己送上門,好得很!”
十幾個弟子里有個姑娘站在最后面不禁退了幾步,黎菲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這十幾人里面居然還有上回那幾個龍名座的弟子,怪不得,沆一氣,聚集一群臭味相投的人,又逼迫海派弟子帶路,一群人來搶妖朱果了。
那幾個龍名座弟子的臉色都不怎么好看,想不到找來找去還是找到他們頭上,不過這次他們這邊人多,沒什么好怕的。紀(jì)桐周的那個狗腿子也稍稍收斂了驚惶的神色,他避開紀(jì)桐周刀鋒般的視線,朗聲道:“搶奪是被允許的!你們不會忘記了吧?將妖朱果叫出來,看在同為山派弟子的份上,我們不動手!”
話音未落,紀(jì)桐周早已出手,萬丈火光拔地而起,他手里捏著御劍用的寶劍,劍身此刻火蛇盤踞——心底的狂火在焚燒他的魂魄,幻象中的仇恨在屠戮他,他清楚記得,是背后有龍名座撐腰的吳鉤滅了越國。
紀(jì)桐周心中殺意無法抑制,他伸指一彈,劍身上的火蛇化作萬條火龍,呼嘯而出,頃刻間沖散了對面的布陣,他整個人也疾電般射出,一劍刺向龍名座的弟子。--4842dmth19176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