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部落一直過的都是游牧的生活,行蹤不定,要找起來難度比較大,不過,文采菁身邊帶著個澹臺興哲,自小就跟著部落一起跑,雖然就算他現在也不知道部落的確切位置,但大概的方位還是知道的,據他估計,這一路過去,大概要三天左右。
因為他們不是沿著官道走的,所以途中經過城池的機會小而又小,晚上想要住客棧是幾乎不可能的,不過還好,出來之前,他們已經預料到要露宿,是帶了帳篷出來的,馬車小,裝不下太大太多的帳篷,也就帶了一頂僅供一人睡覺的小帳篷,文采菁一個人睡馬車,小帳篷歸田誠和澹臺興哲,晚上一個人守夜一個睡覺正好。可是現在多出來個淳于恪,還好,他也就是個八歲大的孩子,身量不大,擠一擠也勉強能睡了。
第一夜。
在草原上顛了一整天后,草草啃了兩口干糧,文采菁便回了馬車上睡覺去了,隨后不多久,田誠也拉著淳于恪回了帳篷。
澹臺興哲坐在火堆旁,看著火,守上半夜滸。
草原的夜晚很冷,又是初春,時不時的能聽到遠遠的傳來的狼嚎聲,聽著有些瘆人。
澹臺興哲裹著氈毯,一動不動的坐在火堆旁,對于那些狼嚎并不在意,聽聲音可遠著呢,不會到他們這兒來,因此,他并不擔心。
忽然,一旁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甏。
他警惕的猛然抬頭,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手已經按住了腰間的刀,都隨時準備出擊了,沒想到,看到的卻是淳于恪手腳并用的從帳篷里面爬出來。
他愣了一下,很快輕笑一聲,松開手里的刀,看著他,低聲問:“深更半夜的,你不好好呆在帳篷里睡覺,跑出來做什么?”
淳于恪笑嘻嘻的跑到他身邊坐下,說:“睡不著,就想過來陪興哲哥哥說說話。”
“說說話?”澹臺興哲意外的挑了挑眉,問他:“你想說什么?”
淳于恪卻沉默了,只定定看著面前跳動著的明艷火焰,臉色的笑容也漸漸收斂了起來,神色看著有些深沉,與他小孩子的臉龐極不相稱。
澹臺興哲也不催他,就那么一聲不吭坐著、等著。
過了好一會兒,淳于恪才開口問道:“興哲哥哥,你見過我叔叔,他長什么樣?”
澹臺興哲有些意外,轉頭看向他,問:“你沒見過你叔叔嗎?”
淳于恪搖搖頭:“我很小的時候就跟著阿爹和阿娘去了王都,從來不曾回去過,叔叔也不曾來王都看過我們,一直都沒有見過。”
看來那淳于兩兄弟果然如傳聞中那樣關系極差呢。
澹臺興哲心想著,告訴他道:“他跟你阿爹是孿生子,應該跟你阿爹長的一模一樣吧,我沒見過你阿爹,不過,你看著跟他有七八成的相似呢。”
“那他應該跟我阿爹長得一模一樣。”淳于恪說著,躬身向前,雙手托著下巴支在膝蓋上,看著那明亮的火焰喃喃道:“好想見他一面,我都快忘了阿爹長什么模樣了。”
澹臺興哲聽著心頭一動,往他身旁挨了挨,問:“既然你阿爹阿娘都不在了,你為什么不和海棠一起回淳于部落去?你們叔叔應該會照顧你們的啊。”
淳于恪一臉緊張的直搖頭:“不行,不能回去,阿蒙叔說,回去,叔叔回殺了我跟海棠,他恨我們。”
“阿蒙叔是誰?”
“阿蒙叔是阿爹的長隨,對阿爹很忠誠,阿爹過世以后,一直都是阿蒙叔在照顧我和海棠。”淳于恪說。
“那他現在人呢?”澹臺興哲奇怪的問。
淳于恪臉上浮起一抹凄色,隨后啞著嗓子道:“阿蒙叔死了,為了保護我跟海棠,被叔叔派來的人殺死了。”
澹臺興哲聽著一驚:“你叔叔派了人追殺你們?為什么?”他們可是親叔侄啊,就算跟兄長有仇,兄長都已經死了,有必要對親侄兒還趕盡殺絕嗎?
“他恨我們,他恨阿爹,恨阿娘,也連帶著恨我跟海棠。”至于為什么恨,他不知道,似乎也已沒辦法知道了,知道內情的阿蒙叔已經死了,他現在也沒有辦法直接去找他叔叔,除非等有一天,他有了自保的能力。
“興哲哥哥知道嗎?叔叔為什么那么恨我們?”雖然明知道希望渺茫,他還是帶著一絲希冀看向澹臺興哲。
澹臺興哲怔了一下,很快尷尬的搖搖頭道:“這個……我也不清楚,畢竟是他們兄弟的私事,更何況,我跟你叔叔也不熟。”
可是,看著淳于恪失望的小臉,他差點忍不住將知道的告訴他。
其實,真要算起來,他對那對淳于兄弟的事也不是一無所知,畢竟淳于部落是個大部落,淳于首領的一對孿生子突然反目成仇,在當時還是流傳過不少說法的,不外乎兩個原因,一是為權,他們兄弟有兩個,可是只有一個能做首領,二就是為了女人了,看小海棠的模樣就能知道了,他們的阿娘可是淳于部落有名的大美人。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怕是只有他們兄弟自己才知道了。
“快回去睡吧,時候不早了,明天還要趕路呢。”不想看到小家伙再為這些事情糾結,澹臺興哲催他回去休息。
淳于恪悻然應了一聲,鉆回到帳篷里睡覺去了。
一夜無事。
第二天一早,當他出現在人前的時候,臉上卻赫然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看得文采菁一怔,隨后便調侃了起來:“怎么回事?晚上做賊去啦?”
淳于恪看著沒什么精神,隨口“嗯”了一聲,抱著收拾好的帳篷爬上馬車,塞進了小隔間。
文采菁忍不住失笑,等他下了馬車,積極追問:“那偷到什么沒有?”
淳于恪剛才不過隨口答應而已,這會兒突然聽她這樣問起,不由一怔,看著她一臉的茫然:“什么?”
田誠笑著在一旁替他回答:“怕是什么都沒有偷到,還被人發現了,挨了一頓打吧,你看他兩只眼睛都青了。”
澹臺興哲聽著也忍不住勾唇笑了。
淳于恪終于明白了他們在說什么,窘的滿臉通紅。
文采菁很快止了笑,遞過去一碗剛煮好的稀飯,道:“快吃了吧,吃了回馬車上好好睡一覺。”
“嗯。”淳于恪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
吃完早飯,收拾妥當后,他們便再次啟程了。
上午半天趕得還算快,可到了下午,他們的速度就慢了下來了,倒不是因為路不好走,而是澹臺興哲在路上發現了馬蹄印,那印跡看著還很新,留下不到一天工夫。最早昨天晚上的時候肯定有人經過這里,而且還是雙人雙馬。
澹臺興哲很興奮,以他多年的經驗看來,他們沒有找錯路,而且離部落應該已經不遠了。
他們快馬加鞭繼續往下走著,可是走著走著,情況卻突然變了。
在一條小河邊,他們發現了燒過的火堆,旁邊放著一些鍋碗,還有一個帳篷支在那里未來得及收,卻一個人影都看不到,周圍的草地上,散布著雜亂的馬蹄印、人的腳印,還有不知道什么動物留下的足跡,甚至還有血跡。
澹臺興哲蹲在地上,仔細觀察著這些印跡,神情愈發凝重起來。
文采菁也跳下了馬車,皺眉看著四周的混亂,緊張的問他:“這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有人宿在這里的時候遇到了狼群。”澹臺興哲眉頭深鎖著,站起身,看著帳篷上畫著的那個熟悉的標記,心口猛的抽緊了。那是他們澹臺部落的標記,昨天在這里的是他們部落的人。
文采菁一聽“狼群”兩字,不由一驚,雖然不知道昨晚宿在這里的是什么人,也忍不住為他們擔心,就連她這個外行都看得出來,昨晚來的這群狼可不少。
“周圍都沒看到人,他們應該沒事吧。”她擔心的說道。
是啊,沒看到人的尸體,說不定他們還活著呢。
澹臺興哲心頭微微一松,一邊大步往馬車邊走著,一邊道:“上車,我們再往前找找看……”
他們沿著昨晚那些人逃離的方向繼續往前找,一直到天黑下來都沒有看到人,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
這讓他們都松了口氣,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看樣子那些人應該沒事。
找了塊干凈的地方,他們停下暫時休息。
火已升了起來,鍋子架在火上,正“咕嘟咕嘟”的煮著一鍋牛肉湯,香氣四溢。
聞著那噴香的味道,文采菁更覺饑腸轆轆,今天一整天了,她幾乎都沒吃什么東西,早就餓壞了。
她懷里還抱著幾個饃,是準備一會兒泡牛肉湯吃。
眼看著牛肉湯煮的差不多了,她拿起碗,一邊盛著一邊吆喝:“湯好了,快過來吃飯吧……”
一人一碗湯,一人一個饃,牛肉湯泡饃就是他們今天的晚飯。
正吃著,文采菁忽然想到什么,轉頭問澹臺興哲:“對了,興哲,那些狼走了還會回來嗎?”
話音剛落,不遠處就響起了一聲狼嚎,像是在回應她的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