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說話,院子里靜的嚇人。
文采菁背靠著銀杏樹,微微抬頭看著那片深邃的夜空,眼里漆黑一片,看不見一點光芒,許久,她的眼底深處才亮起了一點晶瑩的光芒。
月亮不知什么時候被云遮住了,沒有星星,原本漆黑的夜瞬時又暗了幾分。
一陣風吹過,清爽微涼,她卻感覺渾身莫名發冷,不自覺抬手抱緊了胳膊,心里頭一陣陣抽痛。
難怪了…辶…
她就說怎么他跟老夫人之間的關系會那么差,看著一點兒都不像是親母子,反倒像是仇人,縱然他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老夫人對他卻始終是仇視、不滿的,原來,他并不是老夫人的親生子。
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偌大個安平侯府被交到了仇恨的庶子手里,自己的親子卻什么都撈不到,老夫人心里會有多扭曲,更何況,他似乎還牽涉到了長兄、老夫人那個嫡長子的死上。
這些年,他應該過的很辛苦吧。嫡母對他滿腔仇怨,表面上看著和順,時不時的卻要蹦跶一下,攪和一下,給他惹些麻煩。嫡出的弟弟也是表面上與他和氣,其實心里諸多不滿,對他虎視眈眈。發妻也與他貌合神離,時不時的還要吵一架。在外頭,不經衙門里有不少差事要辦,時不時的皇上還會交代些要緊事下來,還有裕王那邊…澌…
心疼,忍不住為他心疼。
在靜默了片刻之后,諶瀚什么話也留下,轉身走了,面上雖不見什么表情,眼里卻是掩不住的黯然。
眼見著諶瀚被諶澈堵得說不出話來,老夫人是滿心的得意,想著一定要趁著這機會逼他服軟,可哪想到,他轉身就走了。
老夫人急了,沖著他的背影叫了起來:“話還沒有說清楚呢,你怎么就走了?給我回來。”
諶瀚沒有搭理她。
諶澈微皺了一下眉,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勸她:“好了,娘,先別說了。”
“話還沒有說清楚呢,怎么就不能說了。”老夫人不肯答應,繼續沖著諶瀚叫:“你給我回來,別以為你一聲不吭我就會饒了那個小賤人,我絕對不會放過她的。我堂堂安平侯府太夫人難道還處置不了一個低賤的小妾?你給我等著,我絕對不會就這么算了的。就算她躲回了娘家也沒用,她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好了,娘,不要再說了,我們先進屋去……”諶澈沒辦法,只好向侍立在一旁的秦嬤嬤使了個眼色,一同強把她拉進了屋里,關上了門你,隔絕了外人的視線。
“我還沒有說完呢,你拉我做什么……”老夫人又不滿的嚷嚷了一句,才終于回歸平靜。
這邊剛一安靜下來,文采菁便要追上去,可沒想到,那些剛才原本躲著不見蹤影的丫鬟婆子們都絡繹從躲藏的地方走了出來,三兩成群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起來。
片刻之后,原本緊閉的門被咣的一聲推開了,秦嬤嬤面色鐵青的看著那些丫鬟婆子們,怒聲喝道:“都在那里亂嚼什么舌頭?沒事兒干了嗎?干活去。今個兒的事你們誰若是敢出去亂說,仔細你們的皮。”說著,“砰”的一聲又將門關上了。
那些丫鬟婆子們頓時都怔在那里,怯怯看著秦嬤嬤,面色發白,隨后一見秦嬤嬤將門關上,才如鳥獸般四散逃開,有的進了旁邊的廂房,有的進了耳房,有的進了廚房,各干各的活兒去了。
院子里再次恢復到了之前的平靜,且一個人影都不見了。
文采菁這才偷偷從銀杏樹后頭走了出來,很快跑出去了院門。
她前腳剛出去,后腳就有個丫鬟從廚房走出來。她是想到院門沒關,出來關門的,正好看到文采菁的身影跑出去,不過因為出來的時候沒抓準時機,只隱隱看到一個影子,并沒有看真切,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奇怪的“咦”了一聲。
“怎么啦?”又一個丫鬟奇怪的從廚房里探出個頭來。
“剛才我好像看到有個人影從院子里跑出去了。”之前那丫鬟道。
“是不是有人有事出去了?”后來那丫鬟尋思道。
“那我先去問問。”于是,之前那丫鬟一邊說著,一邊往各處兜了一圈,除了正在正房的老夫人、諶澈和秦嬤嬤,兩個一等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六個三等丫鬟和兩個粗使的婆子一個不差,都在。
“那剛才出去的那個是誰?”她不由奇怪的嘟噥。
“是不是看錯了?”一旁有人道。
“看錯了?嗯,可能是看錯了。”大晚上,又是黑燈瞎火的,很容易看錯的。
她沒再將這事兒放在心上,過去關了門。
文采菁從老夫人的院子里出來的時候晚了一步,已經不見諶瀚的蹤影了。
“青杏……青杏……”她想到剛才躲在外頭的青杏,小聲喚了起來。
“姑娘,我在這兒……”青杏從旁邊的一處矮樹叢里頭鉆了出來,看著有些狼狽,衣服臟了,頭發亂了,還沾了兩片樹葉子。
文采菁抬手將她頭上沾著樹葉子拿了下來,奇怪的問:“你好好的,怎么鉆到樹叢里頭去了。”
青杏尷尬的扯了嘴角,僵硬的笑了笑:“剛才看到侯爺突然從里頭出來,嚇了一跳,又沒別的地方好躲,只要鉆進樹叢里頭去了。”
文采菁心頭一動,急忙問道:“那你有沒有看到侯爺往哪邊走了?”
青杏抬手一指:“花園那邊……”
文采菁二話不說,轉身往花園走。
青杏隨意理了理頭發,整了整衣服,緊跟其后。
大晚上,又是黑燈瞎火的,文采菁一路快步走到花園,竟是沒發現諶瀚的影子。
怎么跑這么快?
文采菁皺了一下眉,暗自嘟噥了一句,看看左邊的石橋,再看看右邊的長廊,一時沒了主意該往哪兒走。
他回去哪兒呢?這花園四通八達的,若是不明去向,想要盡快找到人,那可就難了。
文采菁愈發著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