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暫時已經擺脫了,您先歇歇,咱們處理下傷口,等明天再繼續上路。”荒野外的一座破廟里,一個護衛打扮的人對著沉著臉坐在地上、任由別人給他包扎傷口的靖王說道。
靖王面色沉肅,低低“嗯”了一聲,看了一眼周圍受傷的護衛們,面色,便更加黑沉:“咱們帶的藥可還夠?”
這次出來之后,說是查靈州貪污的案子,可他們到了靈州之后,卻什么人都使喚不動,那些地方官官官相護,怎么都破不開場面,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點兒的線索,隔兩天那人就死了,而查探去的護衛,也在一起“刁民沖突”中受了重傷。
刁民沖突?可笑,堂堂靈州府的府衙所在,竟然有持刀搶人的刁民,這靈州府的官兒們,為了掩蓋事實,膽子倒是大的很啊。
可恨,這些人全都是二皇子的勢力,上面有人護著,而他,因為聽到岳丈出事的消息,把一大半的人手派去了邊疆,導致現在,身邊連使喚的人都不夠了。
上次找到的那丁點兒線索,查探下來,倒是給了他們一點兒的提示,因此,為了不驚動靈州的官員,免得他們又把線索抹去了,他便帶著人假意說要去與靈州相鄰的羅州——那些靈州的官員,是使了禍水東引的招數,讓他們把視線集中在羅州,他便假意裝著中計,按著那些靈州官員的意愿,向羅州而去。
只是半路,留下一部分人掩人耳目繼續朝著羅州而去,自己卻才改了方向,朝著靈州最西邊的齊安縣而去。
最初的改道的幾天,是安穩無事的,不知道怎么的,從第五天開始,就不斷有人追殺他,顯然,消息被泄露了出去。
他本就分了人去邊疆,又留了人去羅州,身邊剩下的人實在不足,如今,一路被追殺下來,身邊的侍衛死傷過半,只剩下十多個人了,且,還多是帶傷的。
誰是內鬼?
那侍衛聽到靖王問話,面上也現出憂愁的神色:“不多了,沒想著會有人如此的明目張膽,所以藥帶的并不多,這還多虧遇上了簡先生,不然……”
靖王沉著臉,沒吭聲。
想著這一路被追殺的驚險,靖王心情就好不了,為何會被追殺?只為了幾個官員的貪污么?靖王可不這么看,即便是那些人再不想被他查出來貪墨一事,也只要像是原先那樣把他哄騙著、像是供菩薩一樣供著就好了,完全沒必要這么沒完沒了的追殺他。
會這么不依不饒,想來,也不過是因為,現在朝廷上又開始有人在提議讓自己帶兵出征罷了。
前幾次邊疆情況不好,好歹還有成國公撐著,不讓他出征也說得過去,現在成國公生死不明,朝中,呼聲最高的就是自己了。
他們不想讓自己帶兵,但是又不敢直接反對,所以才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
身為皇子,如果說對那個位置沒有任何的想法,那是假的,但是他從小艱難長大,深知自己這樣內沒有母妃扶持、外沒有外家幫助的,想要那個位置,很難,所以早早歇了心,一直便盡心辦差,很少摻合他們哪些事情。
哪知道,正因為他一心辦差沒其他心思,這兩年,父皇對他,倒是十分倚重起來,讓那些人,也嫉恨了起來。
這次,竟然毫不猶豫地動手了。
真以為他不爭,是怕了他們么?
這次如果能逃得性命,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現在加諸于他身上的,他都會一一還回去。
“好了,王爺您傷得并不重,不過最近幾天還是能不動手就不動手為好,如果傷口撕裂了,想再愈合就難了。”靖王身后的男人為靖王包好傷口之后,又叮囑了一聲,靖王點點頭,道謝:“淳安,這幾天多謝你了。”
若不是遇到簡淳安,他們能活下來的人更少。
破廟里雖然不至于是殘垣斷壁,但是也沒有完整的桌椅可以做,此刻靖王就坐在地上,一股濃重的塵土味道,在四周飛揚,不停的沖進靖王的鼻子里。
他往日錦衣玉食,雖然這些年,辦差的時候也經常會東奔西跑,可是無論路上如何奔波辛苦,吃穿住用這方面,卻一直是最好的,即便是事急從權的時候,所饗所用,也超過一般的富戶,何曾過過如此破落的日子。
只如今,卻不是講究的時候,靖王坐在一截斷木上,除了臉色有些陰沉外,卻也十分從容。
而他身邊的簡淳安,身形消受、面色微微蒼白,卻帶著一抹令人望之便覺得十分平和的笑容,“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最該做的事情,有什么好謝的,再說,我記得我們是朋友,難道不是?”
靖王聞言,難得笑了起來,“你啊,不過是一句客氣話,你就反駁我這么多。”
笑完了,臉色又沉了下來。
“淳安,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小路沒有?”靖王沉聲說道:“原先定的路線不能走了,這路上連續三次的攔截,都是算準了我們一定會經過的樣子,想來是已經有人泄露了秘密,可是齊安縣又不能不去,我一定得把他們都揪出來才行。”
第一次第二次,都是算準了他們會路過的地方而劫殺他們,第三次,更是在路邊的茶攤里等著他們,在他們的喝的茶水里放了蒙汗藥,如果不是正好淳安路過,在喝水之前被淳安攔下,他現在說不定已經化為一捧黃土了。
“你想走小路?這我倒是知道,不過……”簡淳安猶豫了一下,“你這侍衛里若是有內鬼的話,那么改走小路,也解決不了問題啊。”
靖王臉上露出一個沉沉的微笑,“這次,沒打算用他們。”
顯然,他還有其他底牌。
簡淳安便不問了,只是說道:“那也行,不過翻山越嶺的,你這個嬌生慣養的王爺受得了么?受不了,可不要和我哭鼻子,我不哄孩子的。”
靖王無奈嘆息一聲,“那么久的事情了,你就不能忘了么……”
“不能。”簡淳安回答的一本正經:“忘了多不好玩,我還想著看你死命出糗呢。”
靖王被噎了一下,“成,你記著吧,等我抽出手來,看我怎么收拾你。”
簡淳安一臉笑容,完全不在乎他的威脅,靖王知道簡淳安雖然看著人畜無害,總是一臉的平和笑容,其實最是冷心冷情,除了對朋友親人,都冷漠的很,因此,也懶得再去威脅他,而是沉思著。
心底想好了之后,便去安睡,第二日一早,便把這次打頭的侍衛叫了過來,吩咐道:“這次事情顯然是不對勁,咱們中間出了奸細,如今就算是把奸細清理出去,別人也已經知道了前進的路線,因此,本王不打算走原先的路了,稍后,你帶人分兩撥,傷勢較輕的,讓他們自行會京,傷勢較重的,便到最近的城里去,請大夫好好醫治,等痊愈之后再回府。”
“王爺,那您……”
侍衛首領不同意,靖王卻擺擺手,“不必多言,本王已經下定決心,你去把人清點一下吧……”
說著,面色又沉了下來,“這次死傷的侍衛,回府之后,要厚厚的撫恤,他們的家人有任何困難,能解決的,就盡量解決,解決不了的,你找卓先生,讓卓先生看著辦。”
侍衛頭領點了頭,卻還磨著靖王,要隨著靖王一起去,最后在靖王的高壓命令下,只能無奈看著靖王隨著簡淳安離開。
而此時,柯蓉已經在馬車里坐五天。
這五天,這群人一路不停,白天黑夜的趕路,日日夜夜的顛簸下來,柯蓉第二天就開始吐了,吃什么吐什么,現在更是面色憔悴,難看到了極點,唯一比較好的是,梅喜也被抓來了,一直便伺候著柯蓉,見柯蓉實在難受了,還能幫著她揉揉頭按摩按摩,讓柯蓉稍微舒服點。
不過,也只是稍微舒服點罷了。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最初的時候,柯蓉一直沉默著,沒有問什么,如今實在不想忍受了,終于在那個人再一次掀開車簾來給她送飯的時候,開口問道。
來給她送飯的,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男子,身子不像是靖王那么高,不過也不算矮,氣質也不似柯家幾位兄長那般有著詩書的儒雅氣息,反而像是個走南闖北的商人,有著精明和干練,還有因為奔走走多出的滄桑。
這個人,柯蓉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便覺得眼熟,如今已經過了五六日了,冥思苦想之下,倒也想起了他像誰,或者說,誰像他。
當下,心底便十分震驚。
“咱們現在已經到了靈州了,不過在兩三日,便能到了,夫人一路受苦了,等到了地方,在下一定請人好好照顧夫人。”那男子笑笑,大約是覺得快到了,所以倒也不像是前幾天一樣瞞著行程,爽快的回答了柯蓉的問題。
靈州,柯蓉心中一動,靖王也在靈州,這次的事情,與靖王要查的靈州貪污舞弊案,又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