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一群人在尋寶園的尋寶活動錄像,立刻被剪輯后發到了碧游莊園的網站上。當晚點擊率就超過了十萬。并被各大視頻網站轉載。
第二天開園,并沒有做太大的儀式,卻仍舊有兩千多人入園尋寶。
入園尋寶是有規則的,入園除了購買一百元的門票外,無需再支付任何費用。不過,入園后尋寶卻需要做出選擇。整個尋寶園分為湖區、山區和林區三大塊。
在湖區,可以尋玉或者珍珠,尋寶的時間不限,最后拿著出來鑒寶的只能有一塊玉石或者兩個河蚌。
在假山區,可以尋找翡翠原石,金礦石甚至還有兩畝多的沙礫里,藏著鉆石原生礦石。
而林區最大,足有五十多畝,樹木茂盛,綠蔭遮蔽,林中密生著各種野花野草,就在這些不起眼的野草之中,會有各種藥材,說不定,你一不留意間,一株幾十年的人參就在你的身邊卻被忽略了。也有各種珍稀菌類,還有飛鳥,野兔,小型走獸,可以說,這座密林若非面積小了點兒,已與原生森林沒了啥區別。在林區尋寶,會有向導帶路,珍稀藥材和菌類是隨便挖的,只要你找得到,在規定的時間內,挖多少都沒有限制。
三個探寶區布局不同,珍藏不同,自然樂趣也不同。游客根據自己的愛好選擇其中之一探寶,林區有時間限制外,另外兩個區沒有時間限制的。而且,在尋寶園找到的寶物,莊園可以當場出現金收購,當然,游客也可以選擇自己收藏或帶回家食用。
二十九號九點開園,不到兩個小時,湖區傳來一個好消息,有一位陳先生尋到一塊美玉,價值四萬六千元。
整個尋寶園的上空一遍遍重復著這個消息。每一個尋寶人的臉上,都帶了一抹特有的興奮。
下午一點鐘剛過,又有一位游客李小姐在假山區找到了一塊翡翠原石,切出了價值十九萬八千的一塊翡翠。
其間的廣播中,不斷播放著某先生某女士(小姐)從林區找到一支十年生人參,或者得到幾株天麻,或者得到幾塊三七,還有人在林區找到了一個重大一公斤多的野生猴頭菌。
尋寶主題園外的一片高大的銀杏林中,搭著許多茅草棚,棚中設有桌椅,并有廚房,游客可以把自己從林區找到的野生菌交給廚房烹制,也可以點菜。菜品豐富,以各種山珍為主,也有河鮮,味道鮮、香、麻、辣,各種口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這里的酒水同樣非常有特色,都是一米多高的黑色大酒壇,酒保拿著酒提給客人打酒,盛在精致的細瓷酒壺中,頗有幾分古代酒棚的味道。而且,這里的酒滋味甘厚醇香,回味悠長,讓人一喝就再也會喜歡上。
許多人嘗了這里的菜品和酒水之后,不為尋寶,也會專門過來喝酒。以至于,單單這個臨時設置的野餐點,竟然日日食客爆滿。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話說,周晨整日讓黃金蜂王在尋寶園盯著,餌料已經放下了,就等著魚兒上鉤了。
第一天雖然有人在假山區找到一塊價值不菲的翡翠,但賭石卻沒有深入人心。更多的人去假山區,就直奔著那塊沙礫去找鉆石了。第一天下午,有一個人找到一塊0。6克拉的鉆石,引起一陣轟動。
第二天,尋寶園又增加了新項目,在解石棚子前,多了一個賭石攤子。這里的賭石最便宜的幾百塊錢,最貴的十多萬。都需要花錢購買,當場就能免費解石。開始時,看得多,買的幾乎沒有。周晨拉上吳菊、楊燕和王海英去,一人挑了一塊賭石切開,結果,吳菊得了一塊飄藍芙蓉種,價值高達八十多萬。楊燕和王海英也都挑選的賭石,也都解出了翡翠,楊燕解出來的是一塊干青種陽綠翡翠,鵝蛋大小,價值二十來萬。王海英得了一塊小小的糯種翡翠,只有半個雞蛋大小,卻也價值四十多萬。
消息傳開,小小的賭石攤子火了。接下來一天,又解出了一塊金絲種,一塊干青種,總價值接近五十萬。
到了第三天,十一黃金周到了,尋寶園迎來了開園后的第一個客流高峰。九點開園,不到十一點,園中就已經人滿為患,不得不進行入園人數限制。而賭石攤子更是火爆的一塌糊涂,解石機已經增加到了五臺,卻仍舊有不少人排隊等候解石。擁擠的解石區前,一陣陣“漲了!有翡翠!”聲特別讓人心動。而那些瞬間的嘆息,則像拋進海水中的石子,連個水花也激不起來,就瞬間被人遺忘了。
進入尋寶園和未進入尋寶園的人,都在心情激動地議論著,誰誰誰,在湖區撿得一塊玉石,當場賣給莊園就得了八萬。誰誰誰解出一塊翡翠,賣給莊園,當場就得了二十八萬……
小小的投入,巨額的回報,就像彩票剛剛進入中國之時,讓許許多多人血液沸騰,激動地夜不成寐。
許多原打算外出旅游的人,放棄了出游的計劃,改到尋寶園了。到了二號,周邊的城市已經有許多人聞訊過來尋寶。為了減緩游客的過多無法入園,莊園在網站上推出了入園門票網上預售,三號推出當天,黃金周所有的預售門票都被訂購一空。
五號,黃金蜂王傳來訊息,等候已久的魚兒終于浮上來了。
柳琳在商場中被當場捉臟后,被帶去了公安局,幸好遇到一個相熟的朋友,替她說了幾句話,商場才放棄追究她的法律責任,只是讓她賠償了商場的損失,公安局又罰了兩千元錢就把她放回家了。
經過這次羞辱后,她在家里整整蟄伏了一周。不過,雖然蟄伏在家里,電視網絡等等渠道,卻無孔不入地把尋寶園的轟動傳入她的耳朵。尋到寶物的人激動萬分地對著電視鏡頭發表著得寶感言,讓她從最初的懷疑,也漸漸地被誘惑了。只需花幾百或者幾千元,就能夠一夜暴富。到那時,她將不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
只要有了資金,她絕對會比那個賤人做的更好。她要過上高品質的生活,而不是為了買一件衣服,費那樣見不得人的心思。
當她看到尋寶園熙攘的人流時,心中更加激動。可是去售票口一問,當日的入園票已經全部售完。登時傻了眼。
正苦于入門無路時,一個相貌平淡的男人偷偷地靠過來,悄聲問道:“要票么?當日的票,明天的票都有。”
柳琳一聽就知道遇到黃牛黨了,心底暗暗高興的同時,卻裝出一副不太信任的態度,與那個男人討價還價一番,終于花二百三十元購買了一張原價一百的入園票。
順利進入園區后,看看人滿為患的場景,稍一猶豫,直奔賭石攤位。她為了今天來,在家里可是查了許多資料的,看著表皮上的松花、蟒帶,心下暗自得意。自己有備而來,這一次一定能夠賺個盆滿缽滿。
很快,她就挑了一塊蟒帶松花俱全的賭石毛料,當然,表現如此出色的毛料價格也不菲,整整花了柳琳十二萬,這是她全部的積蓄。
排了半天隊,在她前邊的一個小伙子很幸運地切出了一塊干青種,賣了八萬,買原石不過花了兩千,整整翻了四十倍。
柳琳就在算著,自己花了十二萬,翻四十倍是多少錢呢?
石頭很順利地切開了,柳琳居然賭漲了,也切出一塊不錯的干青種,塊頭還不小,賣了三十八萬。
轉眼,十二萬成了三十八萬,柳琳簡直覺得猶如做夢一般。她當場把翡翠賣給了莊園,然后拿著這三十八萬,再次回到了賭石攤位前。有了一次賭漲,她對自己的賭石技能更加信心百倍。這一次,干脆將三十八萬一起花了,買了兩塊賭石毛料。
但,這兩塊賭石毛料很意外地,一塊完垮,一塊倒是出了翡翠,卻是最垃圾的狗屎地,根本沒人要。
柳琳剎那間從天堂掉到了地獄,渾身冰冷冰冷的。
轉回家,她突然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隨即將汽車,和與前夫共有的房子去當鋪拆借了四十萬塊錢來,第二天,又義無反顧地去了尋寶園。
這一天,挑選賭石時,她慎重了再慎重,看好了一塊賭石毛料,這塊賭石毛料上開了一個一元錢硬幣大小的小窗,窗面露出的翡翠玉肉碧綠,晶瑩剔透,照柳琳判斷,最少也是冰種。可惜,開價四十八萬,柳琳心急如焚,卻無奈錢不夠,好說歹說,砍價,人家工作人員卻不為所動了。
聽她絮叨的狠了,工作人員一臉不耐道:“你還砍價?你知道這樣的翡翠毛料在公盤上賣多少錢嗎?最少一百萬,還是歐元!這是為了開業吸引人氣定的特價,不識寶,就不要在這啰嗦。”
被工作人員呵斥了一頓,柳琳卻反而更加踏實了,更堅定了購買這塊原石的決心。她和園門口工作人員打個招呼,稱自己去車上拿錢包,馬上回來。
出了園門,就立刻掏出手機聯絡所有的親朋好友,謊稱自己女兒病了,需要借錢看病,好不容易,借了十多家,才借到了八萬塊錢,拿著這八萬塊錢,立刻趕了回來,又和園門口的工作人員說了半天好話,才被放進去。
老遠,她就看到有人在看那塊四十八萬的賭石毛料,什么也顧不得了,拿出八萬現金和銀行卡,把那塊賭石毛料買了下來。
抱在懷里,她仿佛手里抱著的是一大快晶瑩剔透的玻璃種翡翠,無數人爭前恐后地舉著支票搶著向她購買……
終于,該她解石了。
柳琳小心翼翼地將那塊賭石毛料放到了解石機上。
解石工人一看這塊毛料,很小心地選擇了用砂輪沿著窗口擦開。
“聽說沒?這塊石頭四十八萬啊!”
“啊?四十八萬?這么貴啊,這萬一……”
柳琳正喜滋滋地等著解出翡翠來呢,猛地聽到背后有人說了這么一句喪氣話,登時兩眼如刀,轉回頭狠狠地剜了那人一眼,把那個人的后半句話堵在了喉嚨里。
沙沙沙……
砂輪打磨石層的聲音雖然比解石的聲音稍好一些,卻仍舊讓人煩躁。不過,此時停在柳琳耳朵里,這個噪音簡直成了仙音,無比悅耳動聽。
解石工人擦了十來分鐘,停下砂輪,用清水洗凈了擦面,抬頭很興奮地看了柳琳一眼:“不錯,繼續看漲啊!”
柳琳一聽大喜,立刻撲了上去,趴在石頭剛剛擦開的地方仔細觀察起來。深沉的墨綠,仿佛凍玉一般,她還裝模作樣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強光手電,打在擦面上往里看。光線透入良好,在強光下,玉肉呈現出一種非常純正均勻的綠色。
“我看著很像帝王綠,若是玻璃種帝王綠,一個戒面都要幾百萬呢!”解石工人興奮地叨叨著,滿臉笑容,仿佛一天的勞累都消散了。
“嗯,嗯,承你吉言,不管是不是帝王綠,等解出翡翠來,我都不會讓你白忙乎的。”柳琳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穩重些,只是,滿心的狂喜,早已經如海濤般把她淹沒,想矜持都把不住,還是露出了一臉得意的笑。
“好嘞!”解石工人得了她的承諾,也是一臉的笑,快活地答應一聲,將毛料挪到切石刀下,沿著露出的窗口,開始切第一刀。
嗞嗞的解石聲響起來,周圍圍觀和等待解石的人們,剛才也聽到了解石工和柳琳的對話,有早都聽說了這塊賭石價格高達四十八萬,一時,也沒人顧上再干別的,全都目光灼灼地盯著解石機上毛料。
這塊毛料體積并不大,不過五六公斤的樣子。又是沿著擦開的窗口小心翼翼地切開,很快,十分鐘不到,就聽得咔嚓一聲,解石刀落空的聲音傳來,大部分人知道馬上就能看到這塊天價賭石毛料中究竟含了什么寶貝,更加屏氣斂息地注視著解石工的動作。
解石工人將解石刀從毛料中提起來,關掉開關,這才用一個釬子將那塊仍舊依附在賭石上的石皮撬開,揭了下來。
露出的切面雖然還糊著一層泥水,但已能隱隱約約看到里邊隱隱透出一絲綠色來,登時有人喊:“有綠!”
柳琳被這一聲喊驚了一跳,抬起頭,卻沒有絲毫怒意,還對這喊話的方向笑了笑,隨即又低下了頭。
解石工人手腳麻利地拿起旁邊的軟管,打開開關,清水嘩嘩地流在切面上,很快就將切面上的泥水沖洗干凈。
解石工人是從窗口的方向開始沖洗的,很快就有人大喊起來:“大漲啊!”
隨著這一聲大吼,周圍的人都想擠過來親眼看看,什么樣的大漲,引得如此大的騷動,靠的近的又有人喊著:“祖母綠?”
那個解石工人滿臉興奮,拿著水管的手都激動地有些微微的顫抖了,聽到這句話,仍舊抬起頭來,糾正道:“帝王綠,這是比祖母綠更高一層的帝王綠!”
“啊!怎么啦,這是怎么啦?”解石工人的話音未落,盯著切面的柳琳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叫聲。
這一聲如靜夜梟鳴,讓周圍的人都是一驚,渾身一冷的同時,眾人也將目光再次看向賭石的切面。
那個解石工人雖然回頭教訓人,手中的水管卻仍舊沖洗著切面,在他自己也沒看到的時候,那切面上的美麗高貴的綠色就像一個夢境,還沒等你將它抓住,已而消逝。
就見切面上,只有靠近擦開部分的地方,有一抹綠意,往里不過一公分,就明顯地變成了白花花的石頭。
“垮,垮啦?”解石工人的手哆嗦著,手中的水管垂下來,水流了他半身,浸濕了褲子鞋子,他也毫無察覺。
柳琳如瘋魔了一般,也不管地上的泥水污濁了,趴在那塊石頭上,喃喃著:“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解石的工人也倍受打擊,這可是極品帝王綠啊,如此難得的翡翠在他的手中都能解垮,今后,他解石的工作是不是就要做到頭了?雖然這里背井離鄉,但工資高待遇好,比在廣東的收入多了好幾倍,他是真舍不得這份工作啊。
過了好一會兒,解石工人才醒過神來,伸手將柳琳拉起來,囁嚅道:“你先別傷心……”
“我不傷心?我能不傷心嗎?那可是我賣房子賣車的的錢吶!”柳琳氣怒攻心,哪里還管面對的是誰,登時朝著解石工人呵斥起來。
解石工人一邊抬著手抵擋著氣勢洶洶的柳琳,一邊結結巴巴道:“這,這位女士,你別急,這塊石頭才起了第一刀,說不定另一邊有翡翠呢,更何況,這帝王綠只要一點兒,就足能賣幾百萬呢……”
“哦?你說的是真的?”柳琳宛如溺水之人一下子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收了臉上的死灰之色,再一次浮上一層笑意,抓著解石工人的手殷切道,“那就快點兒切另一邊看看。”
解石工人連連躲避著柳林的手,努力地點點頭,再一次站到解石機后,調整了一下賭石毛料的角度,切下了第二刀。
第二刀與第一刀的方向相背,若是這一刀能夠切出翡翠,那就證明,這塊翡翠是沒有跨,若是依舊沒有,這塊接近五十萬高價的翡翠賭石只怕就兇多吉少了。
有了剛才的變故,見又一刀切下來,眾人忙屏息靜氣地等待著。
喀喇,一聲!
柳琳不等解石工人行動,立刻抓著水管向著石料沖過去。解石工人被她甩了一身水,看著滿臉猙獰幾欲瘋狂的女人,解石工人也有些惱了。不過,轉念想想,他在廣東平洲時,見過比這更瘋狂的人也多了,哪一年沒有人因為賭垮破產,跳樓的,跳河的,跳崖的……
一刀窮一刀復一刀穿麻布,賭石本來玩的就是一個心跳,玩不起,把自己的根基都賠進去,最后落得個自殺下場,雖然可悲,卻并不可憐。
柳琳不等解石工人動作,一手拿著水管,一手伸過去,就要用指甲去撬貼在毛料上的石皮,解石工人一看急忙提醒:“不要用手!”
很可惜,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見柳琳留的齊整整染著丹蔻的指甲齊根而斷,登時血如泉涌。染紅了半片賭石。
“來,還是我來吧!”解石工人這一下子,連客氣都沒了,本來好好一塊翡翠要賭垮就夠倒霉的了,這個女人愣是沖上來,弄了個血光之災……呸,還真是夠倒霉的!
不知道解石很忌諱的嘛?!
柳琳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痛似的,手指鮮血淋漓著,卻絲毫不予理會,只直愣愣地瞪著解石工人拿起釬子將那層薄薄的石皮揭開,切面已經被柳琳剛才拿水管沖的差不多了,石皮一揭開,切面登時露了出來。
“啊,怎么會這樣……”不等別人反應過來,柳琳已經癱倒在地,兩只手還扒著那塊再一次露出慘白切面的石頭,目光呆滯道,“怎么會這樣……”
那解石工人雖然有些不忍,但看得多了,再看周圍圍著許多人,讓這個女人在這里呆久了,只怕賭垮的消息傳開,會影響了尋寶園的生意,如此一想,也就顧不得可憐了,有些不耐地問道:“這位,你這塊石頭還解不解?不解,就請讓讓,后邊還有許多人等著解石呢。”
柳琳神情恍惚著,似乎根本沒聽到解石工人說了什么,直到解石工人再一次說了一遍,這才茫茫然地爬起來,渾身泥水血水淋漓的,一雙眼睛卻發著幽暗明滅的光芒,仿佛暗夜中的鬼火,冰冷瘆人。
“解,從中間切開。”
解石工人也不和她廢話,聽她如此說,立刻擺正賭石,又是一刀切下去。很快,石頭就被攔腰切成了兩半。因為兩邊重量相當,沒用撬桿,一切透,石頭就自動裂成了兩半分離開來。
解石工人手腳麻利地扯過水管,將切面沖干凈。
“唉……”集體一聲嘆息,又垮了。
看來這一次,這個女人的四十八萬算是打了水漂了。
解石工人看了眼切面,將那塊帶著一小片翡翠的拿過來,手起刀落,很快一次薄的不到半公分的翡翠切了下來,不過,翻轉過來,里面卻仍舊是石層,可想而知,那片翡翠若非石層的支持,只怕根本切不成片,也就根本沒有什么價值。
“喏,這位女士,這是你的翡翠,拿好了!”解石工人將那片連著石皮的翡翠塞進柳琳的手中,將幾塊廢石也都掃到一旁的垃圾箱里,抬頭喊道:“下一個!”
柳琳抵押了房子汽車,又東拼西湊地借了八萬塊錢,原指望著,能夠一日暴富,揚眉吐氣,過上高品質的生活,卻沒想到,雞飛蛋打,美夢成空。
她披頭散發、目光呆滯,一路走,游客們駭異于這個渾身泥水血水的樣子,紛紛主動給她讓出一條路來。
如行尸走肉一般,她不知怎么走出了尋寶園,也不知自己怎么又走到了當年自己結婚住過的小樓前,當年,自己的母親罹患癌癥,纏綿病榻三年多,是她的丈夫每日如親生兒子般伺候在床前,喂食喂藥,打掃清理……
再后來,他們有了女兒,每日看著女兒一點點長大,整個小房子里都充滿了希望和歡笑……
生活是從什么時候發生了改變呢?
是她從一名普通的鄉村教師調入縣一小嗎?還是,看到身邊那些年輕的同事們,出行有車,穿著有名牌而生出的不平衡之心?還是,終于在自己的努力和前夫的姑姑幫助下,成功考入政府機關,成了一名編外公務員?近距離地感受到權利能夠帶來的種種方便和利益之后?
不知過了多久,柳琳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稚嫩聲音,“媽媽?”
她猛地打了個激靈,那聲熟悉的呼喚,就像一個驚雷打在頭頂。讓她倏然清醒過來。
她已經沒有了工作,如今,房子車子和很少的一點兒積蓄都沒了,還欠了八萬元的債務,她還怎么養孩子?她還怎么有臉再見到女兒?
心思急轉,柳琳根本不敢回應女兒的呼喚,急轉身,匆匆地跑走了。
“爸爸,那不是媽媽嗎?媽媽怎么不理我?”女兒很傷心地抬眼問爸爸,眼圈兒紅紅的,含著一包淚水,卻強忍著不讓它落下來。
男人默默地摟著女兒,沒有做聲。那個狼狽的背影,他怎么會不認得,畢竟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可是,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活潑聰明的女孩兒了……
柳琳不知跑了多久,也完全沒有方向感,不知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只覺得周圍到處是人,到處是車,到處川流不息讓人緊迫窒息。 www ?T Tκan ?¢ o
雙腿如灌了鉛一般沉重,跑不動了,她狠狠地跌在地上。
麻木的精神和身體,因為突然而至的劇烈疼痛而蘇醒。僅僅只是摔了一跤,她的全身骨骼似乎都被摔碎了,痛得她渾身抽搐著,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曾經的野心,曾經的癡夢,都像過眼云煙一般,不復存在。她現在痛的恨不得立刻死去,蜷縮著身子躺在地上抽搐,哪還有一點兒尊嚴?更別提優雅、美麗、高貴、雍容……她連想一想的精力都沒有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人走到她的近前,笑嘻嘻地揪著她的頭發,抬起她的臉看了看,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僅存的一絲絲的意識,覺得這個人也就這樣走了,卻沒想到,這個人走了一會兒,又轉了回來,再一次揪住她的頭發,將一個什么東西塞進了她的嘴里。
痛楚漸漸地散去,她再一次神清氣爽地站起身來。抬頭看身邊完全陌生的情景,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何處,但她卻知道,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這里也不是她生于斯長于斯的博城。
不過,沒等她想太多,那個給她吃了什么東西的人,就湊了過來,四五個神情猙獰的男人,渾身臟兮兮的,比犀利哥還要不如。
那些人看著她的眼睛,無一例外地,都露出了一種她很熟悉的眼神--那是獸欲爆發眼睛。
她想要逃離,她不要陪這些骯臟的男人睡覺。但是,她剛剛跑了沒幾步,就被人一把揪住了頭發,拖倒在地,隨后,她就再也沒能起來,被人拽著頭發,直接拖到了一個高架路下的流浪者聚集區里,在骯臟的看不出顏色的紙板和棉絮上,她被七個流浪漢整整地折騰了一晚,到了最后,她死去活來,活來死去,她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陽光了,結果,她還是再一次睜開了眼睛。
她因為拒絕親吻,被一個男人生生地將舌頭咬掉了。因為開始不夠配合,她的胸部和下面,被用煙蒂燙了無數個疤……
最初,她還想著逃離,但那種讓人生不如死的疼痛再一次光臨,這一次,還是一個男人給她吃了一點兒東西,止住了疼痛。
再后來,她知道了,那個男人給她吃的是毒品。世界上效果最好的鎮痛藥。她再想要逃跑,卻已經不能夠了,陰魂不散的劇痛如跗骨之蛆,為了鎮疼,她又染上了毒癮……
她記不清自己來到這個橋洞多久了,似乎過了許多年,又似乎只是一兩天。
每次她從被折騰的昏迷中醒過來,望著灰色的立交橋底,她總會想,自己今天淪落到這個地步,究竟是為什么呢?現在回想起和丈夫女兒在一起的生活,簡直猶如天堂,當時的自己,為什么還不滿足?為什么,一次次委身與那些滿嘴酒臭的男人,只為了換一個虛無縹緲的謊言?
這一天,就在她又一次被那些流浪漢們輪番折騰的死去活來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大群人,警察、城管、衛生……
幾束強光燈柱下,一個渾身傷痕赤身裸體的女人躺在橋洞里。那些流浪漢們早已經聞風而逃,只有她仿佛一個骯臟的垃圾,被丟在這里。她根本沒有力氣爬起來,甚至沒有力氣并攏上自己的雙腿,她保持著一種很詭異的姿勢,那樣僵硬地坦呈在一大群人眼前,丑陋而骯臟……
她聽到有人低聲咒罵著,有不屑地又帶著某種興奮地目光掃過來,然后,她看到醫生跑過來,有一個醫生拿著一手電筒看了看她的眼睛,彈了彈鼻息,然后回頭對那些人,搖了搖頭。
那些人又呼啦啦走了,就像來的時候一樣突兀。她聽到人群中有一個人說了聲:“通知殯儀館處理掉!”
ωwш ●ttk an ●℃o
殯儀館,我已經死了么?
發出這個無聲的嘆息后,柳琳,這個人再也不復存在了。
·········
四十八萬塊錢打了水漂的事兒,在尋寶園連個水花都沒激起,就被人們洶涌澎湃的尋寶熱情給淹沒了。
只不過,從那日起,尋寶園的賭石攤子里,再也沒有出現過如此天價的賭石毛料。最最高檔的賭石,也不過萬把塊錢,對于現在的社會經濟水平來說,一萬塊錢已經不足以造成太大的傷害了。
周晨在十月五日晚上回了北京。
走進四合院,這個只買了不到一個月的地方,因為有了父母,有了楊陽和周暉,就有了家的歸屬感。
六日,周晨帶著一家人去香山看紅葉。
七日,一家人則去逛了琉璃廠和大柵欄,晚上去前門全聚德吃了正宗的北京烤鴨。
八日,楊陽開學了,周暉也要去上幼兒園了。
周晨正要去北大找孟教授,打不通孟教授的電話,然后撥通了陳教授的電話,才知道,孟教授主持的實驗室儲物室被盜了,丟失了五十多件文物,其中三十多件都是國家一級特級文物,每一件都價值連城。孟教授受不了打擊,病倒了,如今還在醫院的重癥監護室。
周晨驀地想起了那件長形的帶著濃烈殺氣的法寶,心下一緊,立刻放出春兒去調查。
隨后,她開著車直奔醫院,出了胡同,上了祈年大街,周晨才想起一件事,摸出電話撥了慕容玚的號碼。
“周晨,你回來了?”慕容玚暖暖的聲音傳過來。
“嗯,回來了。”每次聽到慕容玚的聲音,都會讓人感到安心,周晨答應一聲,然后問道,“北大被盜的事,你聽說了嗎?”
電話那端稍稍沉默了一瞬,隨即慕容玚道:“我知道。”
“我正要去醫院看望孟教授。你有時間么?”她本想問問有沒有失竊文物的線索,但話到嘴邊,改成了完全不同的一句。
“周晨,我現在不在北京。孟教授病情比較嚴重,估計現在還不能探望,你先去看一眼,等我回去,再陪你去探望。”慕容玚的聲音傳過來,仍舊和平時一樣,沒有什么不同,周晨的心里卻閃過一絲失落。
是為了這個仿佛隨時回頭總能看到他站在身后,時間久了,就成了一種習慣。當習慣養成很久之后,突然有一天,她再次回頭,卻發現身后空空如也……
周晨笑著將自己心中這個虛妄的念頭拋掉,很爽快地說道:“好,那我先去看一下,你回來,我們再聯系吧!”
道過再見,掛斷電話,周晨的車已經來到了醫院。她將車開進停車場,伸手從空間里取了一盆淡雅的素心蘭,抱在懷里,走進醫院的內科病房樓。
“孟教授是情緒突然激動導致的心肌梗塞,已經搶救過來,但生命體征還很微弱,暫時還需要在重癥監護室治療。”周晨先去護士站詢問了孟教授的病情,這才走到重癥監護室外,隔著玻璃,看著房中那個躺在床上,渾身接滿了線路的老人,白發皓首,垂垂老矣。
就是這個老人,一個月前,還笑呵呵地坐在她的花圃里喝茶聊天,還偷偷地帶著一點兒孩童的頑皮向她透露陳教授的秘密。
“你是來探望孟教授的么?”一個稍顯蒼老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周晨轉回頭,看到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醫生站在她的背后。正以詢問的目光看著她。
“是的,我剛剛聽說孟教授病了,特意過來看看他。”
這個醫生白色隔離衣上掛著醫院的胸牌,劉承玉,內科主任醫師。教授。
她不知道這位劉主任為何會這樣問她,難道來看孟教授是一件很稀奇的事嗎?
劉承玉沒有再追問這個問題,點點頭,目光一轉,看到了周晨手中抱著的蘭花上,眼中閃過一絲驚艷,隨即沉靜下來,看著周晨道:“孟教授現在的身體還不能探望。你這盆蘭花,暫時也不能放進病房。”
“哦,那劉教授能幫個忙,幫孟教授先養著這盆蘭花嗎?”周晨這句話一出口,就看到劉承玉眼中閃過一絲喜悅隨即被疑惑代替,于是緊接著道,“我只是想,蘭花拜托您幫著照看一下,等孟教授身體適合了,可以盡快給他送過去。是不是我太冒昧了?”
說到最后,周晨好像才想起自己的冒昧,問出那句話后,不禁有些赧然了。
劉承玉微微一笑:“無妨無妨,我也與孟教授相熟,我替他照顧幾天蘭花,也是應該的。”
------題外話------
呼,終于把這個禍害除掉了……
不要怪我殘忍,實在是自作自受,可悲,卻不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