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霞自在流雨軒聽了如錦的一番話之后,在府里幾次見著她,臉色都有些不自然。失了從前的淡然與鎮定,眼神微有閃爍,便是誰,都能一眼瞧出二位少奶奶之間失了和睦。
夜晚的時候,唐子謙便摟著妻子好奇問道:“最近幾日我瞧著你和二弟妹有些不正常,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秦霞躲開他的打量,轉身回道:“就是女人間的拌嘴,你一個大老爺們關心啥啊?”后背一弓,頂了頂丈夫,帶著女人特有的魅惑。
唐子謙的手伸過去,嘴邊依舊納悶道:“你與她關系不是很好嗎,之前回回下午二弟妹都會過來坐坐。”
秦霞有些惱了,轉身輕輕打了打丈夫的胸膛,嗔怒道:“讓你別問了還問。”
表情懊惱,唐子謙熟知妻子秉性,自是以為薛如錦無理取鬧,頂多吵個幾日,過陣子就好。故而也不再問下去,笑了笑想湊過去,卻掩手打了個哈欠,倦意襲來,移開身就道:“睡吧。”
說完竟是真沉沉睡去。
秦霞一瞬僵硬,怎么丈夫最近總沒精打采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卻又沒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心中狐疑,突然念頭一閃,輕呼了一聲便雙目睜大。
難道他們要對子謙下手?
不、不能這樣這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了。
次日,如錦去了文國公府。在梧桐院見了錢氏,她面色極為不佳,說話有些沒好聲,“可是稀客,五侄女自出嫁以來,還是頭一遭過來。”
如錦便吃了口茶,抬眸道:“伯母這話可是怨侄女了?上回我是擔心娘親,所以才怠慢了伯母您。”
該盡的禮儀規矩,如錦絕不會讓人說上一分。
錢氏睨她一眼,輕道:“你須得記得,西大街這兒才是你的本家,改日和五姑爺一同過來吃個飯。”
“伯母,侄女曉得了。”
錢氏滿意地點了點頭,復開口想說話,婢子卻在門口通傳道:“夫人,靖安侯府的管事又來了。”
“不見”錢氏想也沒想,直接就回絕了。
如錦瞧了眼外面,不解道:“這是怎么了?”
錢氏倒是難得的沒有隱瞞,只道:“是你四姐姐,離開了秦府。”
“啊?”如錦大驚失色,。
女子出嫁從夫,薛弄熙這是怎么想的,離開了靖安侯府?而此時錢氏的表情,似是還毫不在意,難道她不該勸著女兒回夫家嗎?
錢氏自然能看出如錦的意思,淡淡說道:“前兩日秦三姑娘方在宮里服了毒酒沒了。眼下熙兒回去,少不了受他們家一番冷嘲冷語,再說你四姐姐都離開有些日子了,早一日晚一日回去,沒多大區別。”
口氣隨意,絲毫未將靖安侯府放在眼里。
如錦隱隱的察覺出了什么,此次東宮事件中,損失最大的可就是秦府。薛府作為受益方,唐府損了個太子身邊的寵妾,卻多了個圣上旁邊的寵妃,損益不可言之。
陳家,倒是平靜的很。是造事者原就沒將他算計在內,還是暗中已經被化開了?
提到秦家,不知怎么,錢氏心中就是有幾分快意。“秦家以為托了李老夫人進宮說情就能有用?若是當真那樣,待今后李家閨女進了門,你四姐姐可還有好日子過?”
“李老夫人?”
錢氏抿唇笑了笑,“將軍府聲望在高又如何,宮中的貴人敬李老夫人,不過是因為李將軍的戰功罷了。而李家終究只是一個新興家族,根基不穩便想求情賣面子,也不瞧瞧這次涉及的都是哪些人家?”
口氣充滿輕蔑,帶著一股高傲同不屑。
如錦還是頭一次聽錢氏對自己提到這些外府上的事,心底有絲訝然。對了,秦家要與將軍府結親。怪不得這一次無論是唐府還是薛府,都沒有聽到他們家任何的動靜。
原來是轉移了目標,想著讓李府出面了。
又是用婚姻嗎?
不知怎么,竟然有些同情秦楓。他若不喜歡李家姑娘,那便又是因為家族,因為一些不為人知的利益目的。轉念一想,自家與唐府之間,又豈會純粹,不也是夾雜了其他目的嗎?
突然的閃神,引起了錢氏的琢磨,“怎么,五侄女,你不舒服?”
如錦微微搖頭,轉了話題只問道:“那伯母,四姐現在在府里?”
錢氏搖頭,“在你大姐姐家里。”提到這兩個女兒,眼神就倏然變得惱火,對如錦說道:“自從搬到了利吉大道那兒,你和家中姊妹倒是都不怎么往來了。我聽說,上一回你和你大姐姐吵了一架?”
如錦頷首。
“怎么樣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當時說開了不就得了?”錢氏語含教訓,似是極力控制著口吻,“二侄女如今在宮里倒是不錯,最近常常在太子殿下跟前,可是一大好事。不過到底是禁苑宮深,走動起來不太方便。你已出嫁,在夫家要處的好,可也得與其他各府多聯系。”
這些話似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的叮囑關懷話。但如錦聽著卻感受不到溫暖,只有別扭。
她這么說,無非是薛如冪在宮里翻了身,為薛家增了光?只是內宮之中,一日得寵,難道就能松懈一分?瞧唐玲,不也是自進宮后就一直得寵嗎?現在落了個那樣的結局,太子殿下不過傷心難受幾日,轉眼枕邊就換了旁人。
宮中無真情,薛如冪的日子不見得就多好。
“勞伯母教誨,這些話,母親都教育過的。”
錢氏面色有些尷尬,口氣卻一如方才,“你是個懂事的孩子。”
如錦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但是她的話也不無道理,至少給了自己一個去平易王府的借口。同是出嫁的姐妹,薛弄熙能堂而皇之的去陳府,那自己為什么不可以?
一直以來將陳家當做仇人,竟是都忘記了,二府可是親戚。親戚之間自由走動,旁人能說什么?這般想了,如錦著實激動,想去陳府的念頭更是強烈。
不過,目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錢氏今日可真是反常,若是從前,不成日說自己沒規矩,一堆教訓的言語?眼下脾性倒是好,可惜自己壓根就不是沖著她來的。
如錦笑了笑站起來,開口就道:“伯母,我可否去見見大嫂?”
錢氏表情呆滯,望著已然站起身的如錦,擰眉道:“去見她做什么?”說完便意識到了如錦許是一開始就是這個目的,心中有些不悅,又道:“你大嫂頭腦有些不太正常,平日都得人守著,你過去怕是不合適。”
如錦卻堅持,“上回她受傷,我到了今天才來見她,已是不該。不過就探望一二,伯母莫不是怕我傷了她?”
那旁的齊媽媽見狀,忙上前道:“五姑奶奶,夫人怎么可能會這么想?只是大少奶奶現在精神當真不濟,前陣子有婢子進去還被她給咬傷了,夫人是為您的安全著想。”
“能有什么事?她再怎么說都只是個女子,難道府上這么多人,還制服不了她?”對于沈愉如何,如錦并不關心,只不過隨口一問,“不過,這樣將大嫂關起來,相府知曉了,怕是不太好吧? ”
錢氏有些無奈,更多的卻是憤怒,脫口就道:“這事她們沈家能說什么?將女兒嫁過來,沈愉的生死就同她們家再無關系”
這話說的語氣太重,錢氏的話剛落下就反應到自己的失言,忙端起茶盞借此遮住表情。
沈愉會精神不濟?
如錦怎么可能會信。若不是錢氏不想自己去見她而說的推辭,那便是沈愉的把戲。不對,那個事發生了那么久,怎么會一點動靜都沒有呢?什么事都不發生,平靜地讓人不安。
“那伯母,您是真不讓侄女見大嫂了?”如錦表情嚴肅,不帶絲毫感情。
錢氏想了想,終究還是望向董媽媽,“你帶五姑奶奶過去。”
如錦微微欠身,“謝伯母。”
后者閉了閉眼,揮手讓她們出去,聽著腳步聲離去,這才忿忿地拍起了桌子,咬牙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為什么自己的三個子女,都過的如此不幸福?
董媽媽領引的路不是早前青云苑的方向,如錦跟在身后,忍不住好奇,“媽媽,這是去哪兒?”
前面的人駐足轉身,“回姑奶奶話,大*奶在后院里。”
文國公府的后院早就荒廢多年,除了幾處棄院,什么都沒有。
“大嫂,她在那里啊?”如錦低低出聲。
董媽媽面不改色,解釋道:“大夫說,大*奶需要靜養,夫人這才讓人收拾了那邊的院落,供她養病。”
話都說到了這兒,如錦自然不會再問到底。
往前越走越偏僻,路上遇著的護衛倒是不少,待走到一處院子外,門口守了四個大漢。如錦見此輕笑,錢氏終究還是怕沈愉出事,不好與相府交代吧? 已經對她都到了這一步,想來很多事大家心中都有譜了。
推開院門,如錦的腳方踏入院子,只見滿目雜亂,四下殘木橫置,一片蕭條。剛往前幾步,突然聽得旁邊屋子里傳來一聲大喊,“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腳步頓住,隔了一會,又聽得那熟悉的尖聲:“有鬼有鬼,在那里,啊……這兒、這兒”
董媽媽扯了扯如錦的衣袖,憂色道:“瞧,大*奶又發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