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紀天不知道，當年是誰指派那個‘法師’去看凌霄看病，我卻知道，只是沒有說破，指派那個法師的不是別人，正是萬金山…當初在太行山那個山谷里，萬金山告訴我們說，凌紀天是他這一生中唯一感覺對不住的人，因此，當得知到凌紀天的女兒生病，求醫問藥怎么都治不好以后，就想試試看用超自然的手段能不能治好，于是便派了那法師過去，萬金山的本意是為自己贖罪，結果卻陰差陽錯，導致了后面一系列的事發生，這是萬金山怎么都沒有想到的…

雖然我沒有親見那法師給凌霄‘治病’的過程，但根據凌紀天的描述，我的推斷是這樣的…凌霄當時生病，的確跟超自然的事物有關，但絕對不是什么被鬼纏身，陽壽將盡。我想，那個法師在最初見到躺在床上的凌霄時，就已經知道了她的‘病因’，只是沒有說穿，胡亂編了個理由，他就回去了…在他回去‘準備’的那三天里，我想，他肯定和什么人商量過，最后決定，把凌霄從凌紀天的手里奪過來…于是，三天以后，那個法師帶了他準備好的一只鬼，以及為了防止那鬼跑掉，用于鎮它的‘鐘馗’，來到凌紀天家。那法師先是施了點小手段，令那只鬼在白布上顯現，使凌紀天深信不疑凌霄是被鬼纏身，之后又什么下地府之類，‘回來’說不是他不肯救，而是天意難違，凌霄的陽壽只剩一天了。凌紀天要把凌霄送去醫院，那法師當然不肯，因為一旦送去醫院，他的計劃就泡湯了…第二天晚上，那法師的確盡了全力，但不是在救凌霄，而是施法令她假死…去殯儀館的路上，那法師表面上安慰凌紀天，暗中卻往他心上捅刀子，利用凌紀天不忍見到女兒被送進火化爐燒掉的心理，他自告奮勇代他進去，命凌紀天在門口等候…等來等去，凌紀天終于等到了一只骨灰盒，可那盒里面裝的，根本就不是凌霄的骨灰，因為，凌霄根本就沒有進火化爐，當凌紀天抱著骨灰盒走后，她被從殯儀館里面拉出來，進了另一個人的家，從此以后，她不再是凌霄，而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就是雨馨…

我曾經和雨馨現在的那個‘父親’打過交道，那是一個城府極深的人。他的確應該像我先前所想的，和那個法師是一伙兒的。那個法師就是找他商量過后，決定將雨馨從凌紀天的手里奪過去，可是，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忽然間，我腦海中一閃，捕捉到了答案，準確的說，是我想到了雨馨父親的一句話…‘冷先生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這個世界是沒有朋友的，只有利益…’…沒錯，利益，這就是答案！所謂‘利益’，就是利用之益，他們之所以把雨馨奪過去，是因為她對他們有利用價值…我想到雨馨的經歷…她的‘父親’，一直把她當作一件工具，命她去結交各種官員，并且不準她有感情…可是，如果雨馨對他的價值，僅僅只是這些，隨便養一個漂亮女孩兒就可以了，為什么偏偏選擇了她？…所以，雨馨對他的最根本價值一定不是這個，那又是什么？…病因…我想，雨馨當初生那種‘怪病’的病因，才是他們將她奪過去的最根本原因…

“小冷，你在想什么？”凌紀天問。

“嗯？沒有…”

我看著眼前凌紀天這張恐怖的丑臉，心里像刀剜一樣的痛…那個法師欺他不懂方術，施展各種手段將女兒從他手里奪走，令他陷入悲痛欲絕的境地，而他卻仍然認為對方是個好人，是個‘什么也不圖的高人’…這不是他傻，而是那法師的手段實在沒有破綻，如果我不知道種種內幕，以及雨馨就是凌霄的事實，如果我不懂得方術，將我和凌紀天易地而處，我也會跟他一樣…

“凌伯伯。”

“嗯？”

“你接著講吧，凌霄…凌霄過世，之后呢…”

凌紀天出神的盯著油燈跳動的火苗兒，幽幽的說，“我把霄兒的骨灰盒捧回家以后，供在她房間里，每晚都陪著她說話…”

我腦海中浮現出那種場景，眼眶里熱乎乎的…

“頭七之后，我覺得霄兒應該走了，去她該去的地方，我不能那么自私的總把她綁在我身邊，我想，她的來生，一定也會那么漂亮，懂事，惹人憐愛吧？一定會的…我在東山公墓買下一處墓穴，將霄兒葬在了那里。為了排解對霄兒的思念，從那以后，我便開始記起了日記。雖然霄兒走了，但生活仍然要繼續，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廠的運作當中。我是一個，懂得感恩的人。雖然那個法師最終沒有挽救霄兒的生命，但我仍然感謝他，看他一個人住在那片樹林子里，挺不容易的，我隔三差五便帶了東西過去看他，并且拉他去吃飯喝酒，當然，我也是有私心的…那個法師當初救霄兒時所做的那一切，徹底顛覆了我的世界觀，使我從一個無神論者，變成了一個有神論者。既然那個法師可以通靈，那么，我很想通過他，得知到霄兒的境況，以及她來生將會投生到哪里…我不求別的，只要遠遠的看一看她，我就很滿足了。在一次酒后，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他，但他沒同意，說一切皆有定數，這么做，是有違天道的，他勸我拋棄執念，好好生活，我也便作罷了。沒想，后面的一天，他主動找到了我，說念在我一片苦心的份上，他決定幫我…”

“你說什么？”我打斷他。

“我說，他決定幫我，同霄兒見一面…”

“然…然后呢？”

“然后他說，他通過卜測得知，霄兒并沒有進入輪回，并且和我塵緣未了，有見面的機會…”

“你怎么說？”

“小冷。”凌紀天反問我，“如果換做你是我，當時聽了這話，會有什么反應？”

“我…”凌紀天把我給問住了，我想了想說，“我會欣喜若狂…”

“沒錯，我當時就是欣喜若狂，如果真能和霄兒見上一面，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交換…我問他什么時候，他說他要準備準備，要兩天以后…兩天后晚上，我見到了霄兒…”

“在哪里見的？”我問。

“我也不知道那是個什么地方，當時那法師給我喝了一碗符水，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來以后，我見到了霄兒，在一個黑乎乎的地方，她躺在那里，像是睡著了，我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觸摸到了她的臉，她的手…當我再次昏迷醒來，發現仍在那法師的住處，霄兒卻已經不見了…”

我心道，那個法師之所以把雨馨弄去和凌紀天見面，一定是有目的的…

“凌伯伯你接著說。”

“雖然心里面仍抱有遺憾，但我已經很知足了。那個法師說，和霄兒通靈見面的事，不能讓別人知道，怕被外人看到，我便沒有寫進日記里…為了表示感謝，我請那法師去酒樓吃飯，席間，我要用錢酬謝他，被他給拒絕了，說我如果真的想答謝他，就讓我幫他的忙…”

我心說，果然沒被我料錯！

“我自然二話沒有，于是，那法師便將他的真實姓名，以及身世，統統告訴了我…他說，他名叫冉國華，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來自另外的一個世界，他是古蜀冉羌國貴族的后裔，之所以過來這個世界，是為了查找他們部族遺失的一件圣物…”

“果然是這樣！然后呢？”

“然后他說，他希望我可以幫助他，一起查找到那件圣物，使他得以回去復命…”

“他為什么，要讓你幫他？”我問。

“我當時也不明白，問他原因，他說我經常跑生意，天南地北都去過，門路比他要多，我也便釋然了。雖然對他所說的話，我當時有些將信將疑，但他有大恩于我，我只要盡心幫他去查找就可以了。此后的一段時間，我隨著他去過不少地方，來的最多的就是四川。他在四川，認識幾個有錢的人，其中一個是開山莊的…”

“嗯…”

“后來我才知道，他的真實目的，是讓我幫他盜墓。我曾經當過特種兵，并且對土木工程之類比較了解，他是看中了我這一點。至于他所認識的那幾個四川有錢人，暗地里干的都是倒賣文物的勾當。既然上了船，我已經進退兩難了，而且，我欠他的恩情…那一兩年里，我隨著他刨了不少古墓，并且聽他講了很多關于冉族的事，也就是我先前給你講的那些…”

“那關于楊顯圣的事，也是他告訴你的么？”我問。

“嗯，那是有一次，我隨著他過二郎山這里來，遇到了大雨，落宿在了一個村子里。晚上的時候，他把他們部族那件圣物遺失的經過，告訴了我。是幾百年前，他們族里的一個女人，私自把那東西給了一個名叫楊顯圣的人…講完以后，他說，在楊顯圣之后，還有一個外界的人，進入過他們部族隱居的那地方…”

“還有一個人？”

“嗯，我問他那人是誰。他說，雖然他對我們這個世界過去的歷史不是很了解，但對這件事，他卻很清楚。說著，他用手指了一圈那個村子，說當年有一支紅軍傷殘部隊，就是駐扎在這個村子里，有一天，一個紅軍小戰士莫名其妙的死了，上級派了一個姓徐的干部過來調查…”

“啊！…”我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這個時候，凌紀天突然一下吹熄了油燈…

“別出聲，好像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