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北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其實她總共也沒睡多少時間,整個人還有點暈暈乎乎的。
“醒了?”
頭頂上方傳來一道暗啞低沉的男聲,同時臉側的溫暖堅實的觸感隨著這個聲音有一點微微的震動傳來,顧小北眨了眨眼。
側臉去看,入眼處是男人厚實的胸膛,所以她是靠在沈清彥的懷中睡著了?
再往上,對上他清明的雙眼,顧小北又眨了眨眼,他怎麼沒有去上班?
“醒了?”沈清彥看著她不作聲,又問了一遍。
“嗯。”顧小北點了點頭,識相的從他的胸口退開一點,問他,“你怎麼還沒去上班?”
沈清彥緩了一口氣,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只當她是睡糊塗了,“今天週日。”
“……哦。”昨天週六清正律所五週年晚宴,所以今天可不就是週日嘛。
想通了這一點,也就想起了另一個問題,“你昨晚沒回家,在電視臺門口等我?”
“嗯。”沈清彥淡淡應聲,這個傻女人終於是想起來了嗎?哼。
“???”顧小北看著他,滿臉問號。
“媽不放心你一個人這麼晚不回家,讓我去接你。”男人面不改色的隨口道。
“哦。”顧小北信了,她就說,沈清彥怎麼會這麼關心她呢,不可能的嘛。
沈清彥看著她瞬間低落下去的臉色,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最終出口的話卻是,“餓了嗎?”
說到這個,顧小北纔想起兩人沒有吃早飯,遂起身,“我去做午飯吧。”
沈清彥拉住她的手,“先去洗漱。”
顧小北點了點頭,先去了洗手間。
等她從洗手間出來,主臥裡早就沒了沈清彥的身影,顧小北以爲他去了客臥洗漱,沒有在意。
等她出了臥室打算去廚房煮午飯的時候,擡眼看到從廚房走出來的男人。
男人拿著兩個裝滿熱騰騰的餃子的餐盤,看到她,淡淡道,“過來吃午飯吧。”
“……你煮的?”顧小北邊往餐廳走,邊一臉吃驚的看他。
“不然呢?”沈清彥瞥了她一點,簡直懶得回答她,家裡就他們兩個人,不是他煮的,還有誰?
“你會煮餃子?”顧小北眨了眨眼,覺得有點玄幻,沈清彥不是從來不會煮東西的嗎?
沈清彥一副理所當然的道,“煮個餃子有什麼困難的,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嗎。”
顧小北邊夾了個餃子吃,邊剜了他一眼,誰是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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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吃過午飯,已經是下午了,顧小北收拾了下東西,想到這周還沒去採購過,遂朝客廳裡望了眼,發現沈清彥並不在客廳,於是腳步朝書房走去。
書房的門並沒有關嚴實,顧小北輕輕扭開走了進去。
“有事?”看著文件的男人擡眼看向來人。
“我去採購點東西,順便買菜,你晚上想吃什麼?”
沈清彥在她臉上看了一圈,想了想,合上文件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啊?”顧小北一臉懵。
沈清彥已經走到她身邊,自然的牽起她的手朝外走去,“走了。”
深秋的帝都,室外的溫度並不適合逛街,兩人找了個大型的購物商場,直接轉戰室內。
顧小北推著推車目的明確的挑選想好要買的東西,而沈清彥只走馬觀花,到處看看,並沒有什麼要買的。
“你真的什麼都不需要?”顧小北瞥了他一眼。
“還沒看到想要的。”男人只淡淡的回覆她。
顧小北隨了他去,反正他別指望到時候臨時有需要差遣她出來買就是了。
兩人走過日常用品區的時候,沈清彥叫住她,“等等。”
“嗯?”
沈清彥伸手從貨架上挑選出兩個大盒子,面色如常的放入顧小北推著的購物車中,語氣平淡,“看到需要的了。”
顧小北瞄了一眼他拿的東西,臉色“騰”的一下紅了起來。
他怎麼好意思如此面不改色的拿這種東西?
而且還是這麼大的兩盒,他用得掉嘛他?
“那,那個,家裡還有呢。”顧小北吱吱唔唔道。
沈清彥斜睨了她一眼,“不是你問我需要什麼的嗎?”
顧小北瞪他,“你買這麼多,你用得完嗎?”
沈清彥聞言“呵”了聲,湊近她,一把攬過她的腰,低頭在她耳邊曖昧吐氣,“關心我?”
顧小北用胳膊肘撞他,誰關心他了?
“放心,我一定努力盡快用完,不辜負你的一片關心。”
男人的語氣裡有一絲該死的調笑意味,顧小北的臉色更紅了。
放什麼心?
還有,努力盡快用完是什麼鬼?
還能不能要點臉了?
顧小北推開他,伸手從購物車裡拿出那兩大盒東西,塞入他的懷中,“要買你自己去結賬。”
她纔不要帶著這麼歎爲觀止的兩大盒東西去結賬呢。
沈清彥知道她臉皮薄,也不在意,聳聳肩把東西拿在了手上。
看著獨自走在前面的人,想到她剛剛被他逗得惱羞成怒的樣子,沈清彥滿意的勾了勾嘴角。
這樣子的沈太太,比早上剛從電視臺出來時的那副鬼樣子,生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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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走逛逛,等買好東西走出商場,已經暮色四合,是傍晚時分了。
沈清彥順手接過顧小北手上的購物袋,對她的愛搭不理聳了聳肩。
剛纔結賬的時候,他只道了一聲,“一起結賬。”然後就收穫了前後一衆的注目禮。
他倒是無所謂,直接掏了卡結賬,但是眼角餘光瞄到他家沈太太臉上的熱度都快冒煙了。
所以,這會兒她不搭理他,實屬正常,那是害羞了。
兩人到家後,顧小北就去了廚房忙碌,沈清彥原本走去書房的腳步停了停,然後轉身朝廚房去。
顧小北看見走進廚房的某人,轉過頭,還是不搭理他。
剛剛結賬的時候,收銀阿姨一邊掃描那兩大盒的條碼,一邊欲言又止的朝兩人偷瞄的微表情讓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要不要我幫忙?”看著自家沈太太猶如炸毛的貓一樣的小模樣,沈大律師難得的發了善心。
“不用。”
“哦。”沈清彥揚了揚眉毛,也不勉強,自顧倒了杯咖啡,晃去了客廳。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從客廳的落地窗望出去是一片深藍色的天幕,廚房那邊有炒菜的“嗞啦”聲傳來,伴隨著越來越濃郁的菜香,而廚房橘色的燈光下是一抹瘦削的忙碌身影。
沈清彥看著看著,眉眼帶上了一層暖色,喝了口咖啡,找了本書看,享受這份難得的靜謐安好。
顧小北在廚房忙碌的準備著晚餐,兩個人吃飯也不用太複雜,炒三個菜,燉一個湯,不算豐盛卻勝在營養豐富。
三個菜炒好時,砂鍋中的湯開始“咕嘟咕嘟”的冒泡,顧小北從這一片氤氳的熱氣中朝外看去。
意外的發現,某個男人居然在客廳閒適的喝著咖啡看著書。
他不用去書房辦公嗎?
此時的男人一身淺灰色休閒服,不同於職業裝的精英範,有一種淡淡的慵懶感。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沉了下來,兩人被不同空間的燈光包圍著,明明離得有點遠,明明沒有任何的交流,卻叫顧小北覺得這樣也很好。
就像這一天一樣,兩人一起睡醒起牀,一起逛街購物,一起在傍晚時分牽手回家,再一起吃一頓簡簡單單的晚餐。
因爲有了另一個人的相伴,即使平常,也不會顯得平淡。
這樣平凡的一天,因爲有他在身邊,所以她覺得很溫馨,以及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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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顧小北收拾乾淨從廚房出來,意外的看見某個男人依舊在客廳悠閒的坐著。
“你不去書房做事嗎?”顧小北走到客廳門口問。
“過來。”沈清彥朝門口的小女人伸手。
顧小北順從的走到他身邊,被他拉著坐到沙發上。
“什麼事?”顧小北疑惑開口。
沈清彥目光在顧小北臉上巡視了一圈,看著她面色如常,才淡淡問,“昨晚出了什麼事?”
他早上看見她的時候不問,因爲那不是個適合的時間,這會兒沈太太看著沒什麼異常了,他才問出口。
顧小北一怔,沒想到沈清彥會問這個,隨即低下頭,看著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淡淡道,“沒什麼,昨晚去採訪的是突發的高架橋跳橋事故。”
“嗯。”沈清彥應了聲,表示他在聽。
顧小北抿了抿嘴脣,儘量用平靜的語氣道,“昨晚,一位家長載著她剛滿十七歲的兒子途徑高架橋,路上母子兩人有爭執,吵得有些厲害,突然兒子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朝高架橋的欄桿跑了過去,然後,然後沒有任何猶豫的跳了下去,後面的母親追都追不上。”
深吸了一口氣,顧小北繼續道,“警方和急救車趕到,可惜,孩子當場死亡,現場只留下那位母親在悲痛哭喊。”
說著說著,顧小北感覺到眼眶中有些水汽,壓得太重,只能擡頭望天花板,等把水汽逼退回去,才轉頭去看沈清彥,“你說,那孩子才十七歲,他的人生纔剛剛開始,怎麼狠得下心丟下父母,丟下這個世界,一心尋死呢?難道他不會想到他的父母會悲痛的嗎?”
沈清彥沒有出聲,只握住她的手,把她發著顫的手牢牢的握住手中,把自己手心的溫度傳遞給她。
“他有父母,有正常的生活,衣食無憂,比很多很多人好太多了,有什麼矛盾解決不了,怎麼就這樣輕易放棄了呢?”
顧小北是個孤兒,即使後來被沈家收養,到底比不上親生父母的缺失,是以她不明白,爲什麼有些人明明擁有那麼多,卻輕易的放棄。
“後來我們隨著這位母親一起去了醫院,你沒看到,她最後哭得失了力,坐在地上,一個勁兒的責怪自己,然後求孩子回來,實在是,太悲慘了。”到底沒忍住,顧小北滑落一串淚。
沈清彥嘆了口氣,伸手把人擁進懷中,讓她靠在他的肩頭,輕拍著她的背,低聲開口,“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悲喜並不相通,也許我們認爲尋常的一個問題,恰恰是壓死孩子某個執念的最後一根稻草呢?”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只是看到了一個場景,可能那母子之間有其他的問題呢,你又知道?”
“爲了別人的事,讓自己這麼難過,傻不傻?”
沈清彥畢竟不是顧小北,沒有顧小北那樣的經歷和感受,所以並不知道顧小北沒有說出口的她難過的所在。
不過,顧小北也不在意,這個時候,他能看到她的難過,願意聽她述說,還開解她,對她來說已經很好很好了。
想到此,顧小北伸手抱緊男人的腰,把腦袋往他懷裡拱了拱,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海洋味道,從他身上汲取讓她心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