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葦渡江(1)
“娟,祝你們旅途愉快,我們先走了。”
“你們也一樣。”說著,李娟無聲地把手機遞給了賈島,賈島對著手機說了一句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的話:“喂!哥們,拜托你照顧好蘭蘭。我知道這句話不該由我來說,但我還是……”
夏雨在旁邊也聽見了,他知道賈島這句話是對他說的,連忙搶過了手機,也大聲回道:“哥們,我懂。放心,我一定盡我所能。”
“那,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
暈!我怎么聽著像在辦什么移交手續啊?我是你們的什么什么嗎?讓你們交代來交代去的?
糟糕!夏雨剛掛掉電話,就看見蘭蘭不知踩著了一個什么東西,腳下一滑,就跪在地上了,還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
“該死!我沒照顧好蘭蘭。”夏雨自責著,“天!這些建筑工怎么搞的?碎石子都鋪到公路上來了,壞了,蘭蘭的兩個膝蓋都受傷了,流那么多血,還破了皮……”
“哎喲!疼死我了。”
夏雨直后悔沒牽著她的手。他恨恨地踢掉肇事者——西瓜皮。鮮血,染紅了蘭蘭那條潔白的連衣裙。
這條裙子,可是蘭蘭最好的一件衣服,也是夏雨最愛看蘭蘭穿的一件衣服啊!看來,即使馬上換下來,也可能會洗不干凈的。蘭蘭望著裙子上的血跡眼淚就出來了。夏雨的心里,也跟著她而疼。
“蘭蘭,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沒照顧好你。”夏雨想起了剛才自己對賈島的承諾,言猶在耳,蘭蘭就受了傷,他能不慚愧和難過嗎?
“最近的醫院!”夏雨沖司機一聲大吼,車就飛也似地向醫院馳去。
55,疼死我也,本小姐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摔得這么重這么慘,丟死人了!
醫生,求你們,不要讓蘭蘭的玉腿留下任何傷痕,她是女孩子,愛美的女孩子,還要穿裙子的啊!
“還好,算你命大,只是一點皮外傷而已,修養得好,應該不會留下明顯的疤痕的。”醫生一邊開處方,一邊對夏雨和蘭蘭說。
兩人都松了口氣,蘭蘭似乎覺得也沒那么疼了。
“住院吧,打點滴!”女醫生頭也不抬地吩咐。
“不要!我不要打針!”蘭蘭尖叫起來,從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打針了。再苦的中藥她都肯吃,就是不想打針。
女醫生似乎對她這種態度很不滿:“又不是三兩歲的小孩了,鬧什么鬧?”
“不要,我不要嘛……”蘭蘭的聲音顯然弱了很多,但對打針的恐懼仍然籠罩在她的臉龐上,讓她顯得是那么地無助和驚恐。
醫生的話最具有說服力,住幾天院當然也是必要的了!
“蘭蘭,別這樣!你要不住院,傷口就不會好,而且還會留下傷疤,到時你就不能穿裙子了,明白不?”
這招果然有用!女醫生滿意地看了看夏雨:到底是男朋友,深知她的弱點。
夏雨抬頭,忽然看見醫務室的墻上貼著一張宣傳畫,畫上是一個光頭青年,下面寫著:“請問,你是O型血嗎?你愿意為這個名叫陳明的年輕大學生捐獻你寶貴的骨髓和一點愛心捐款嗎?他現在就在我醫院住院治療!如果,你愿意,請和我們聯系!”
不由地,夏雨就想幫幫這個年輕人了:還是個大學生,多么可惜!不行,這事我得過問一下。看能不能幫到他的忙。
“好了,就是這張病床,把她放下吧。”護士好心地給蘭蘭把病床的一頭搖得高點,讓她不必平躺著,可以斜躺在床頭。然后,夏雨就小心翼翼地把蘭蘭放在床上,就好像她是一個瓷娃娃,需要“小心輕放”。
“蘭蘭,我到外面辦點事再回來。”
“我不打針!55,我不打針。”
丫頭,不是我心狠……我不想讓你太依賴別人!你是成年人了,該學著自己來承受生活的磨難……剛才,我在醫務室里偶爾聽到醫生說這個醫院里有個大二生患了不治之癥,無錢醫治……我想,他比你更需要我的幫助……
好你個夏雨,心咋這么硬?不知道人家最害怕打針了?也不安撫安撫我。蘭蘭恨恨地在心里“罵”著他。
護士一邊笑著,一邊開始在蘭蘭的屁股上找最好的針的落腳點。
她一邊輕輕地揉搓著,一邊慢慢地用話分散蘭蘭的注意力:“我給你講個笑話吧。甲對乙說:昨天,我的未婚妻當著眾人的面表揚了我。乙反問:她表揚你什么呢?甲卻得意洋洋地炫耀說:她說我很會解決問題,襪子臟了不洗,翻過來又穿了一個星期。”
“哈哈……”病房里的幾個病人都同時被這小護士逗樂了。
一瞬間,蘭蘭幾乎產生一種錯覺:這不是什么病房,倒有點像在公園,只是,這里沒有花壇,也沒有高大的樹木,還沒有游船……蘭蘭也于這小故事里,又回到了曾經難忘的高中生活:大海與石頭,那時也是這樣穿球衣的。球衣臟了懶得洗,就翻過來又穿。還不是自己和夏竹替他們洗過幾次?后來,他們才覺得不好意思,才自己也勤快起來了。
只是,那些回憶,現在想來,是多么地甜蜜!夏竹呢,現在倒是成了石頭的“專職洗衣機”了,而自己呢,卻為什么沒有成為大海的專職洗衣機?
“我說過吧?不疼吧?”
“怎么?針打完了嗎?”蘭蘭驚異地問著。
護士和其他病人都笑了:“哈哈……”
“請問,這里有沒有住著一位名叫陳偉的男生?他昨天才住進來的。”
陳明果然以為他是走錯房間了,也熱情地放下手中的書:“沒有。這里從來沒有住進過一個叫陳偉的人,要有姓陳的,也就只有我了。”
夏雨又裝作有點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可能是我記錯了。你也姓陳啊?叫陳什么呢?”
“我叫陳明。”
“陳明?你得的是什么病呢?可不可以問問?”
“當然可以。只是,我的病不怎么吉利,你還是離我遠點好。”
夏雨同情地看著這個生命遇到最大的威脅依然堅強地盛開著笑臉的陳明,心中更堅定了要救救他的念頭。
“哦,那到底是什么病呢?這么不好治嗎?”
“白血病。”
夏雨看著陳明,一字一字地說:“記住:生命不到最后一刻,永遠不要輕易放棄。”
一個走錯了房間的人,都對我這么好,我還有理由不好好珍惜生命嗎?陳明由衷地感動起來:“是的。謝謝你,我懂,我要做一個命運的弄潮兒。”
見陳明是真的懂了,夏雨才放心地要走出去,他要辦的事還很多呢。
“那,朋友,再見!希望你早日康復。”
“謝謝,我會努力的,也祝愿你的朋友能夠早日恢復健康。”
夏雨簡直不敢相信,卻又不能不相信事實!
“先生,我們給你查過了。這張卡的主人已經于幾小時前掛失……”
“夏鵬程!這張卡是你替我辦的,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夏雨拿著那張卡,恨恨地扔到一個垃圾堆里。
走了幾步,他又回頭把它撿起來了:“不行!這事太過蹊蹺,我得先弄個明白。”
說起來,這張卡,還是上次夏雨為公司提出了一項有力的建議,結果讓公司賺了幾億元,夏鵬程就為他辦了這張卡,并且卡的密碼是夏雨的生日,還說這一輩子哪怕是公司沒了,他也不會動這張卡里的錢。就在昨天晚上,他還硬要求往這張卡里注入一千萬塊錢當作生日禮物……說明那一刻他都還沒有意愿動用我的錢。但他還是動了!想到……是姍姍!陳姍姍!昨天晚上,他掛斷了她的電話,冷落了她,不是她在從中作梗是誰?
為了弄清真相,夏雨一遍一遍地一一撥打夏鵬程、夏雪、林夕的手機和夏鵬程家里的座機電話。
然而,都換了號碼!就連“騰達服裝有限公司”的大辦公室,也很有禮貌地拒絕:“對不起!夏董不在。”再打,再問,再答:“對不起!林總不在。”“對不起!夏(雪)經理不在。”
“算你們狠!夏鵬程!陳姍姍!”
他變成了一個“窮光蛋”!窮得只剩下幾千塊錢的現金了!
一切跡象都表明姍姍確實出手了!昨天晚上夏雨掛斷了陳姍姍的電話,今天就發生了這么多匪夷所思的大事。
然而,夏雨就是夏雨,正如他自己的筆名“一葦(渡江)”所寄意的一樣,哪怕他的腳下只有一根蘆葦,他也要“飛”過去!沒有什么能夠難得倒他!
夏雨又晚了一步!陳姍姍,蓄謀已久,哪能在動手之前,不把夏雨所有的后路給考慮到呢?凡是夏雨想得到的借錢的地方,她也早就堵死了后路,包括出版社和音像公司。不就是需要點錢嗎?而她陳姍姍,有的是錢,何況,后面還有她自己的老爸陳云龍和夏雨的老爸夏鵬程這兩個靠山任她擺布呢?
夏雨很快就明白發生了什么。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就像日本偷襲珍珠港一樣和蘆溝橋一樣,她打擊他也是蓄謀很久了的。其目的可想而知:要逼他拋棄蘭蘭,接受自己。
表面上,這是一出報恩的感人故事,但實質上也是一出嫌貧愛富的現代《紅樓夢》,因為蘭蘭的家境就像“林妹妹”一樣,沒有靠山,沒有后臺,也沒有財富,門不當戶不對;而陳姍姍,就是他們挑中的準媳婦,如《紅樓夢》中的“寶姐姐”一樣,既有靠山,也有后臺,更多的是她很有心計,人緣也好。
過去,自己太天真了,以為父親會因為珍惜母親的感情,會尊重母親的選擇,不會對蘭蘭和自己的婚事再插手的。然而,母親也太天真了,和兒子一樣天真,卻沒想到親人的背叛!
這陳姍姍,新時代的“薛寶釵”,不,說她是中國的“赫思嘉”或許更貼切!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
陳夏兩家聯姻,是兩大家族早就看好的一步政治棋,在他們看來,這兩個“小朋友”青梅竹馬,感情深厚,走進婚姻也是理所當然的。加上夏雨與蘭蘭的秘密訂婚,陳云龍并不知情,夏鵬程因為不喜歡蘭蘭,更是對外界秘而不宣。所以,蘭蘭是兩家聯姻必須的犧牲品。在他們看來,夏雨也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王子生活,若切斷了他的金卡,也必然熬不過苦,一定會乖乖地回到南島,妥協、屈服,然后就會冷淡和疏遠蘭蘭……陳姍姍自認為計劃是百密而無一疏,就等著夏雨向她求饒了。
“陳姍姍,你個小人,要不是看在你父親于我騰達有恩的份上,我會叫你死無葬身之地的!放心,我若不能想出自救的辦法,就寧可變性變成女人!”
這頭,夏雨一次又一次地借錢落空。另一頭,夏鵬程卻在跟陳姍姍在一家酒店里吃大餐。
想起自己跟兒子好不容易才和好,夏鵬程也很是忐忑不安:“姍姍,這樣不好吧?小雨會氣死的。”
“伯父,這個時候可不能心軟,否則將前功盡棄。”
“可是,姍姍,我這心里還是不踏實。我的兒子我了解:嫉惡如仇!犯起渾來六親不認。”
“伯父,放心吧。小雨是個孝順的兒子,他不會記恨你的。你想啊,他大手大腳慣了的人,沒有了錢,還不得乖乖回來聽你的?這樣做,錯不了!”
“可是我們這樣也太小人了,太不人道了。這全是他一個字一個字掙來的啊!我有什么權利和資格劫他的財?”
“伯父,將來小雨若問起來,你就把責任全往我身上一推了之就是!讓他恨我一個人吧,我挺得住。”
陳姍姍,你這哪是在攬責任啊?分明就是落井下石!想置夏雨和蘭蘭于死地,你這一招好損啊!
“姍姍,好漢做事好漢當,我怎么可以把責任推到你一個弱質女流的身上呢?”
這正是我的本意啊,姍姍暗喜:“伯父,等著看好戲吧。我估計,不出一個星期,小雨身上的錢用光了,必回無疑。”
“他會不會跟小雪他們借錢呢?”
“不會的。凡是他能借到錢的地方,不管是哪我都安排好了……”
“姍姍,換卡會影響我們的生意的。”
陳姍姍獰笑著:我就是要把你們夏家逼得生意清淡,才能擊敗你們。哼!等著瞧吧,用不多久,我就叫夏家第二代掌門人夏雨也和他爸當年一樣跪著來求我放你們夏家一馬!可別怪我心狠手辣,是你們自找的。不過,姍姍的臉上,卻看不出半點不友好的態度來。
“沒事。伯父,你可以馬上通知秘書,叫她打電話通知所有的常客戶,換成你們現在的新號碼,這樣不就兩全其美了么?”
夏鵬程是個生意老手,豈不知這樣禍害無窮?但是,本著“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的商業道德,他不想反駁,也不想改變陳姍姍造成的“木已成舟”的現狀。他以為,陳姍姍只是在跟夏雨賭氣,她做這一切,無非是為了女孩子的愛情。
“但愿小雨真的如你所想,回頭是岸。否則,我和梅辛苦創下的騰達基業就會毀于一旦!”
唉!你既然看到了不良后果,為什么還要被姍姍耍得團團轉呢?
陳姍姍卻露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這正是我想要的。夏雨,不把你逼回來向我求婚,我就不是當代穆桂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