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霏進了竹林,等了片刻,太子才姍姍來遲。
她尚未開口,太子便開口問道:“你有何事相商?”
袁霏一愣,但是瞬間便回過神來,意識到他們被人設計了。
她的臉色“唰”的一下子變白了,但是,還沒有等她開口讓太子走,就見到太子似乎是站立不穩,一下子朝她倒了過來。
猝不及防之下,袁霏被太子結結實實的撲倒在了濕漉漉的竹林地里,她不由的驚呼出聲,雖然聲音很低,卻依舊被外頭的太后一行人聽了個一清二楚。
竹林里的地面雖然較其他地方的要松軟一些,但是再怎么松軟那也是堅硬的地面,袁霏冷不防的被太子高大的身軀撲倒,痛的渾身骨頭都要碎裂了一般,好一會兒都沒有緩過勁兒來。
等她咬破舌尖,讓自己清醒些冷靜些的時候,一抬眼,卻看見太子的雙目通紅,正迷亂的看著自己。
袁霏一個激靈,她們被人設了局,而且太子被人下了藥了!
隨后,她的紅唇便被含住了,一股熾熱的男子氣息撲面而來,她縱然再有心機,再從容聰慧,此刻腦海中也是一片空白。
還沒等她掙扎,便有一個聲音,熟悉而威嚴,冷厲而憤怒的道:“你們是在干什么?!”
太子迷亂的目光因為這個聲音立即變得清明,他狼狽不堪的從袁霏身上下來,“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太后面前。
他張了張嘴,卻根本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此時此刻,說什么也是枉然的!
袁霏羞憤欲死,她因為摔了那一下,玉簪碎裂,此刻鬢發散亂,衣衫上沾了地面的濕泥,而且前一刻還被太子壓在身下!她的樣子。被太子不知道要狼狽多少倍!
她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但是,從小到大的嚴苛禮教,依舊讓她從容的自地上起身。而后也跪倒在太后面前。
太后這會兒已經氣得渾身發抖,若不是陸徵和三皇子一人一側的扶著她,只怕她會立即倒下。
三皇子似是無意間看了陸徵一眼,卻發現陸徵神色依舊平靜,似乎根本就沒瞧見自己的準世子妃在與別的男子……茍且。
他眉頭微蹙:陸徵的平靜不像是裝的,但是,遇到這樣的事,但凡是有點兒腦子,就不應該平靜才是!
是他疏漏了什么嗎?
穎妃和賢妃都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但是,她們很快便斂去眼中的驚詫,低頭毫無聲息的站在太后的身后。
原來,陸徵想讓她們做的,就是要做這件事的引子。并且看見這一幕,作為見證人!
這種事,她們還是不要沾惹的好!太子搶了惠寧王世子未來的世子妃,這事兒聽聽就叫人頭疼,也能叫很多人熱血沸騰!太子的名聲、榮國公府的名聲,都會因此而一落千丈!惠寧王成日里四處去搶女人,這回可好。他兒子的世子妃也被旁人拐走了,而且,這個人是大封未來的儲君!
空氣似乎在這一瞬間凝結了,氣氛僵持凝重,而且帶著一種無以倫比的尷尬。
袁霏未來的丈夫、公公,就在前一刻。見證了她紅杏出墻的一幕!
惠寧王率先打破沉默,可是,他說出來的話,卻叫眾人全都驚掉了下巴。
“哎呀,母后。您何必動這么大的怒氣,不就是我的太子侄兒看中了個女子嘛,您就直接賞給他就是了,他年紀輕輕,血氣方剛的,難免會有沖動的時候嘛,我瞧著這處竹林景致極好,倒也不失為一處談情的好地方……”
他說著說著,聲音便漸漸小了起來。
因為眾人正以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似乎在說“你沒有腦子嗎?”
迫于眾人的強大壓力,惠寧王懦懦的小聲兒道:“本王說錯了嗎,不就是個女人嘛,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
“你給我閉嘴!”太后震怒,為兒子胡說八道而惱怒不已。
但是,惠寧王不認識自己未來的兒媳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幾乎沒有哪個公公能在兒子成親前就認識兒媳婦,要真是認識,那才叫奇怪呢。
太后緩了緩,才伸手指著袁霏道:“你給哀家看清楚了,這個女子,不是能說給旁人就給旁人的,這是皇上指給徵哥兒的世子妃!”
“啊?!”惠寧王似乎是有些驚到了,他愣了一會兒,而后便轉臉看向陸徵。
陸徵似乎也有些驚訝,愣了一下子才開口道:“這位是榮國公府的袁大小姐?”
眾人一愣,隨后便釋然。
看來陸徵也并不認識袁霏,怪不得他方才見了那一幕時,連點兒反應也沒有呢!
敢情這父子兩個對惠寧王府未來的世子妃都是不認識的!
太后也愣了一下,她也才想起來,陸徵似乎跟袁霏也就見過一兩回而已,而且是多年以前見過的了,陸徵不認識袁霏,確實是再合理不過了。若是他認識袁霏,那便說明,二人定是在私下見過了,那樣,便是離著私相授受不遠了。
太后心中有些痛楚,她的這個孫子,在外頭吃了那么多的苦,卻也從來不曾放縱自己,依舊謹守禮教,以至于他連自己快要成親的女子都不認識!他太老實太木訥了,自己的世子妃早就跟了旁人了,他卻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都給哀家去慈和宮,一個都不許落下!”太后的聲音透出冷漠和狠絕,嚇得她身后的穎妃和賢妃一個哆嗦。
太后已經很久很久,不曾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了。
每當她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時,便是血雨腥風的開始。
……
在往慈和宮去的路上,袁霏心中酸楚,她竟然以那樣不堪的方式與陸徵再次相見!
而更可悲的是,陸徵果然不記得她了!忘得那樣徹底!
她的臉難道變化很大?還是她的臉太過平庸,沒有任何能讓他記住的特點?
為什么她可以一眼就認出他來,為什么她就能記住他的臉!
只是,悵然和酸楚,只是在她的腦海中停滯了片刻而已。
她用最快的速度,讓自己恢復了冷靜和理智。
發生了這樣的丑事,她首先要做的,是保住自己才行!
她要最大程度的利用太子和榮國公府才行,她要做的,是扮演一個受害者、受迫者,同時,她要借著這個機會,嫁給太子,入住東宮,成為太子妃!
至于幕后的那只黑手,她遲早能揪出來,眼下卻是顧不上的。不過,她直覺著,這件事應該是三皇子做的,因為整件事唯一的受益者,便是三皇子。
陸徵跟她退了親事,百害而無一利,她不相信,陸徵能將整個榮國公府的龐大權力和勢力,拱手讓人!娶了她,就代表會擁有榮國公府這個強大的盟友。
而對這件事情存有疑慮的人,還有三皇子。
他覺著,今日的這件事,都太過巧合了!
難道,是他的母妃做的?
否則,還有誰會花這么大的力氣,把太子和陸徵坑的這么慘,給他帶來千載難逢的機遇!
他跟袁霏的想法一樣,沒有人會愿意放棄榮國公府那樣的一門姻親,連太子都迫不及待的伸手想要扯過來,陸徵沒有理由會把袁霏給踢走,給自己戴上一頂丟人現眼的綠帽子。
三皇子覺著,太子似乎太心急了些,正是因為心急,才會被人鉆了空子,抓了把柄。
不過,這正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
皇后躺在榻上瞇著眼,半夢半醒之間,卻被心腹嬤嬤給叫醒了。
她心中有些不快,卻并沒有發作。
長期坐在后位上,她早已經能夠對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喜怒不形于色。
即便是身邊最親近之人,她也能做到不隨意斥責。
等她聽清楚心腹嬤嬤所說的話,整個人便立即清醒了。
皇后又驚又怒,她這幾日本就身子有些虛浮,這會兒氣的整個人都在打哆嗦,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
她掙扎著從榻上爬起來,聲音有些凄厲的道:“快給本宮梳妝!”
等她匆匆妝扮妥當,急急趕去慈和宮的時候,慈和宮里,皇上、江貴妃都已經到了,惠寧王、陸徵、三皇子亦都在場,她派來的穎妃和賢妃亦都在,看向她的目光卻是焦急而擔憂。
惠寧王和陸徵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瞧著似乎并沒有她想象中的憤怒,倒是皇上,臉色陰沉的可怕。
皇后強撐著虛浮的身子,給皇上行了禮,隨后便坐在他的下首,并沒有急著去替太子認錯求饒。她是一國之母,平日里幾乎都是不行跪禮的,除非是祭祖或者是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錯誤。
今日之事,尚未有定論,她不會自毀羽毛。
不知過了多久,太后終于叫眾人進去了。
她淡淡的看了眾人一眼,有些疲憊卻不失凌厲的道:“今日之事,不用哀家說,你們想來也知道,不可聲張!后宮之事,哀家早已不再插手,但是今日之事不屬后宮,哀家就接了!”
隨后,她又放緩了語氣道:“徵哥兒,皇祖母必定會給你一個交待,皇上也會給你一個交待,必然不會委屈了你。你們都且回去,皇上留下來,陪著哀家說說話吧。”
眾人雖然心思各異,都極想知道太后的處置,卻也無敢不從,紛紛應是,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