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菲看著元紅菲一臉急切的樣子,心中一片冰冷,臉上帶著笑,不緊不慢的道:“二姐姐真是太抬舉我了,這樣的事情我怎么好去插手,而且,我說的話祖母也不會聽的!”她的目標可是廖宜昌那等侯府嫡出貴公子,一般人她能看得上眼?到時候無論元老夫人給她尋了門怎樣的親事,她都不會滿意的,而且還會把責任推到她頭上。
“二姐姐,你多心了,祖母只是邀了幾位親戚好友來坐坐而已。再說婚姻大事,自有長輩們做主,咱們哪有開口插手的規(guī)矩!而且,咱們要等到下個月才除服出孝,祖母自當是會在姐姐除服后才給姐姐說親的!二姐姐,你不要心急,這等事還要慢慢來。祖母一向疼你,定會給你尋個好人家的,放心吧。”
元青菲一副絲毫不擔心的從容模樣,把元紅菲給氣的心肝兒都疼。
你才十一,當然是不著急,老夫人心疼的人也就只有你一個,你當然是放心!這眼看著就要到年底了,再過一年她可就是十七歲了!她根本就等不起!
她看著元青菲那張精致美麗又淡然從容的臉,強烈的嫉妒在內(nèi)心升騰。她很想直接用她鋒利的指甲刮花她那張似是能掐出水來的臉。
但是,她一想到自己的處境,還是硬生生的壓下了心中的怒火,努力擠出一張笑臉來道:“這可是姐姐的終身大事,你要多幫幫我才行哪!祖母最心疼你了,你說的話比我可管用多了。好妹妹,咱們一向要好,你不會連這點兒忙都不肯幫吧?”
元青菲被她不要臉的說辭氣笑了,她露出一個甜美燦爛的笑容道:“二姐姐,我怎么會不幫你呢,放心吧,我等著夜里沒人的時候就去跟祖母說,讓他老人家給你挑個好的夫婿。到時候,你可要好好謝謝我!”
元紅菲從來沒有見元青菲這樣笑過,平日里她臉上的笑容都是淡淡的,忽然這樣明媚的露齒一笑當真是叫人有些移不開眼。
她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高興的朝元青菲道謝,隨后又匆匆離去,看樣子還要去找別人幫忙。
元青菲見她走了,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消失,最后變成冰冷漠然。
元紅菲,你要找死。我自然是要成全你!咱們之間的賬也該清算清算了!
杏珠看元青菲的神色。知道她這是動了怒了。只是安靜的站在她身邊也不說話。
梨珠卻是頭一回看元青菲臉上露出這樣冷漠的神色,她心里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zhàn),覺著八小姐這樣看似溫和好說的人還是不招惹為妙,否則她一旦動怒后果會很嚴重。
她原先還覺著。二小姐來攛掇八小姐到老夫人那里去給她挑親事,十分的可恨,這會兒不知怎么的又覺著她有些可憐,八小姐大多時候都是溫和好說話的,但是她也有冷酷的時候。
元青菲回了聽雨樓,桃珠伺候她換了衣裳,將這幾個月元青菲一直在讀的佛經(jīng)拿到她面前。
元青菲凈了手,抱著佛經(jīng)看了起來。
這本佛經(jīng)是江瀚從涼源寺那里給她找來的,涼源寺里的佛經(jīng)不論珍貴的還是普通的。都不會讓人給帶走的。
但是自從元青菲在涼源寺受了驚嚇,走了一回鬼門關(guān)之后,江瀚就對涼源寺有了極大的興趣。他不管不顧的從涼源寺搬了不少的佛經(jīng)給她看,說是看了可以防鬼神近身。元青菲原本是不愿意看佛經(jīng)的,她總覺著自己就是鬼。看了佛經(jīng)豈不是要魂飛魄散。但是,她又有些不信邪,便抖著手翻著看了,沒想到看了之后反而覺著心靈安寧,沒有任何的不適。
她這才不由的失笑,她總是自己嚇唬自己,哪有那么多的鬼神!
江瀚已經(jīng)很久不曾來了,倒是捎過書信,說他在涼源寺深修精研佛法。
元青菲也是在醒來之后聽桃珠說,江瀚不像旁人那樣關(guān)心她何時能醒,而是對當時老和尚說了什么而導致她昏迷不醒感興趣。他一直糾纏著那天機殿的老和尚,一遍又一遍的詢問他們當時對話的情景,對任何一個小細節(jié)都不肯放過,把那定力極深的老和尚硬是給問崩潰了。據(jù)說老和尚后來直接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口中一直喃喃的道“佛祖饒命”“弟子知錯”一類的。
元青菲并不怪罪那位天機殿的老者,也跟元老夫人說過,這件事是她自己不好,與老者并無關(guān)系。若不然元老夫人哪里會輕易放過他。
但是元老夫人放過他了,江瀚卻沒有放過他。
自從那老和尚離開元府回了涼源寺之后,江瀚便開始日日往涼源寺跑,族學也不上了,到后來甚至干脆住在了涼源寺,一住就是兩三個月。
江夫人得知元青菲就是因為那個老和尚才昏迷不醒好幾日的,嚇得大驚失色,連忙派了人去涼源寺接江瀚回去,但是去的所有人都被江瀚趕了回去,說是要跟著老和尚學什么天機五行之說。
江夫人哭的死去活來,兒子以前最不信這類相面看命之說,怎么聽了那老和尚的三言兩語就要住到寺里去,還學那些出世之道。萬一兒子學的太深,想要剃度出家可怎么辦!他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來的!
江夫人只得匆匆忙忙的親自去涼源寺接人。
江瀚對自己母親向來極有耐心,他笑嘻嘻的把她拉到殿內(nèi),嘰里咕嚕噼里啪啦的就開始說起了佛法,把江夫人說的是頭昏腦漲。
他從小就過目不忘,如今乍然進入了一個他從未接觸過的全新領(lǐng)域,他就充分發(fā)揮了他的聰明才智,半個月的功夫就將寺里的經(jīng)書全都看了個遍,佛文張口就來。
又用了半個月時間找寺里所有的大師切磋,結(jié)果寺里資格最老的大師也說不過他,因為他不僅已經(jīng)精通佛法,而且他的思維奇特,天馬行空,還對世俗的一切規(guī)矩禮法都嗤之以鼻,他對經(jīng)文的理解自然早就偏離了它的本意。
涼源寺里從掃地打水的新進小沙彌到德高望重的老方丈,沒有一個人愿意招惹江瀚,對他全都如避瘟疫般避之不及。最先被他追著不放的天機殿的老和尚,因為江瀚整日里逼問他如何能窺得天機,在江瀚住進寺里一個月后就已經(jīng)臥床不起了。
江夫人見兒子依舊如往日般思維敏捷,說話不饒人,反而涼源寺里頭的和尚門一個個都牙關(guān)緊閉,一個字都不多說,知道兒子無礙,心里稍微安穩(wěn)了些。只是她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隔三差五就會去涼源寺小住幾日,以防江瀚有什么差池。
她甚至也不敢再給江瀚張羅親事了,怕引起他的反感,讓他更不愿意回家去住。
而江瀚在涼源寺住了好幾個月,把所有能學的都學會了,偏偏就是沒學會他最想學的“神機妙算破天機”。
他會看風水,但是這種事只要肯學就都能學會,沒什么太高的技巧。
他會看面相,但是有時候根本就看不準,書上說的跟現(xiàn)實中有著極大的區(qū)別。
他還會解吉兇,還學會了如何超度亡靈,這個倒是挺準的,找過他的人基本上就沒有吉,只有兇。
可是他怎么也學不到天機殿老和尚那種玄之又玄的看命的本事,無法像他那樣能夠看到一個人的過去和未來。
江瀚覺著老和尚一定是有什么看家本事沒有教給他,所以,他就一直不停的糾纏他,威逼利誘全用上了,把人家折騰了個半死。
還惡狠狠的朝著人家道:“老和尚,你不是能掐會算嗎,你算算看,我是今日要你的命還是明日要你的命?”
他把老和尚的所有經(jīng)書全都收走了,自己先從頭到尾一字不落的看了個遍,生怕有什么“武林秘籍”在里頭,結(jié)果沒瞧出什么特別之后,全都叫人送去給元青菲了。說讓她自己學學看,能不能掐算出自己的命來。
元青菲跟在元老夫人身邊久了,眼光見識都漲了一大截,一眼便看出江瀚送來的佛經(jīng)文書價值不菲。
元老夫人是禮佛的,元青菲以前也常幫她抄經(jīng)書,對經(jīng)文并不算陌生。只不過江瀚送來的佛經(jīng)與元老夫人的有些不一樣,經(jīng)文的內(nèi)容更加艱深晦澀,卻也更加深奧。她因為自己身上發(fā)生了離奇的事,雖然不是特別相信鬼神之類的,但她對神佛總歸是敬畏的,所以連帶著對佛經(jīng)也心懷敬意,每每翻閱之前必要更衣凈手。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她翻著翻著,書頁中便掉出一張字條來。
元青菲接住一看,是江瀚的筆跡。
“佛曰‘人身難得,佛法難聞’,若得人身聞佛法,方可出離生死、超越輪回。故日宣佛號百次于天機前,爾不久于人世,吾略盡綿薄,盼爾超脫!”
江瀚這是每日都在那天機殿的老和尚榻前念佛號,他這是覺著人家活不長久了,而老和尚又精通佛法,符合超越輪回的條件,便每日誦經(jīng)助他死時超脫。
這看著是助人為樂,慈悲為懷,實則是咒人家早死早超生。
這種事也就江瀚做得出來,人家老和尚就算本來沒病,每日聽他宣佛號講佛經(jīng)讓他早死早超生,也要被他氣出病來了。
元青菲實在不想看著這樣一個得道高僧就這樣被江瀚給活活折騰死,想了想提筆給他回了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