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那嬤嬤聽了,對元青菲如此配合十分高興。
很多女子出嫁時,很不願意把自己畫成這麼一副難看的模樣,沒想到這位去年才被封了公主的元八小姐,竟是這樣通情達理。
她忙取了粉盒和嫣紅的口脂,往元青菲臉上塗抹起來。
等她停了手,元青菲往鏡子裡一照,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她覺著自己畫成這麼一副白臉紅脣的嚇人模樣,陸徵肯定是認不出她來了的!
她現在特別期待陸徵掀開蓋頭時的表情,心裡的那種緊張不自覺便消失不見了。
連元若儀一向矜持的人,見了元青菲的樣子,口中的茶水也差點兒噴出來!
這是要成親還是要唱大戲去哪!
屋子裡正熱鬧著,元老夫人由碧雲碧雨扶著,笑著走了進來。
元青菲趕緊起身,想要上前扶住元老夫人,奈何她頭上戴的身上穿的都極重,她又起的急,一個不慎,差點兒摔倒,幸好她身後有兩位嬤嬤在,及時扶住了她。
她羞的滿面通紅,元老夫人卻哈哈大笑,道:“青兒快坐下吧,老婆子我就是來湊個熱鬧,不必理會我!”
元青菲雖說封了公主,但是元府的衆人大多數時候都還是當她是自家的小姐,並不會行大禮,也就只有外人來了會喊她一聲公主。
因此元老夫人與二太太等人才會直呼她“青兒”。
元青菲這一身行頭行動著實不便,也不強求。
反正她嫁到惠寧王府之後又不是不回來了,至少還有三日回門兒,她很快又可以見到元老夫人了。
“祖母!”她嬌嗔著喊了一聲,聲音裡帶著明顯的親暱。
元老夫人聽了,臉上的褶子都笑得舒展開來。
她上前給元青菲整了整文絲不亂的衣角,笑著道:“我們青兒也長大成人了!就是這臉上的粉……好像重了點兒吧?”
元青菲臉上的笑容一僵,還沒等她說話,元老夫人卻又高興的道:“嗯。這樣好這樣好!成親就該有個成親的樣子嘛,我那時候成親,臉畫的比你還白,嘴比你還紅呢!”
兩位嬤嬤還有王夫人都跟著應是。笑著說些吉祥話。元老夫人只呆了一會兒便走了,昨夜該說的,她都已經跟元青菲說過了,她相信元青菲是個聰明的孩子,很多事情她只需要點一點她就明白了。
而且,她人老成精,僅從元青菲的隻言片語中就聽出來,元青菲似乎對惠寧王世子是有意的,而惠寧王世子似乎對元青菲也有情,這對她來說。倒是個不錯的消息,至少,元青菲嫁到惠寧王府去之後,不會太過辛苦。
很快吉時便到了,迎親的隊伍也來了。
桃珠聲音歡快的跑進屋子裡來道:“新郎官兒來了!”
王夫人聽了。立即與那位專門負責禮儀的嬤嬤,一人一邊的扶著元青菲,帶著她往正廳走去。
元青菲蓋著長長的紅蓋頭,什麼也看不見,只聽到耳邊的鞭炮聲和嘻嘻哈哈的笑鬧聲,還有周圍人不要錢一般的高聲叫嚷的吉祥話,她整個人都覺著十分的輕快。似乎連頭上的鳳冠也沒有那麼沉了。
到了正廳,元青菲便感覺到無數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其中有一道最熾熱的,元青菲臉上不由一熱,是陸徵,除了他。別人不會這麼看她的。
因著元青菲的母親早亡,父親又遠在山東東平,她行禮便都是行給元老夫人與元老太爺的。
元老太爺前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好,可是到了元青菲成親的前幾日,卻好了起來。今日竟還能硬撐著坐在上首,滿面笑容的等著元青菲行禮。
當然,元青菲什麼都看不見,只聽到元老夫人與元老太爺教誨的聲音。
她跟陸徵給二老行了禮,隨後,便由元承遙揹著,往花轎上走。
元承遙可是不止背過一個新娘子了,除了元明蓮是由自己嫡親的兄長背上花轎的,元若玲、元若儀、元青菲可都是他背的。
元若玲與元若儀按禮應是由元承進來背的,但是他如今官居三品,又是整個元府的家主了,連孩子都有了,讓他來背,太不合適。
元承遙雖然定了親,但是尚未成親,背自家妹妹纔是最合適的。
他是二太太的嫡子,與元青菲一向親近,將她背上後背之後,輕聲道:“八妹妹,那個冷冰塊兒要是敢欺負你,你就回家告訴三哥,三哥一定不會放過他!雖然三哥現在沒什麼官位,但是也不會怕他!”
元青菲聽了,眼淚差點兒涌出來。
元承遙說這話並不是開玩笑的,他爲人一向仗義,說的出做的到,他要是知道她受了欺負,當真是會去幫她討公道的!
她心裡被什麼東西填的滿滿的,剛要開口說感謝的話,卻聽元承遙竟然又道:“八妹妹,你看,我都把你背上花轎了,回頭,你是不是跟世子說一聲兒,替我謀個一官半職的啊,我就不是讀書的料啊!”
元青菲差點兒一個跟頭從元承遙背上栽下來!
她趴在元承遙的背上,狠狠的掐了他一把,沒好氣的道:“你大字不識一個的,謀什麼官職,喝你的西北風去吧!”
只是,她嘴上這樣說,卻真的把這件事記到了心裡,以陸徵的力量,這應當是小事一樁。只不過,他此時太過可恨,要損一損他才行。
元承遙卻哈哈一笑,並不當回事,將元青菲穩穩的送上了花轎。
等元青菲坐到了花轎裡,又聽到元承遙在外頭朝陸徵低聲道:“妹夫,你可不能欺負我妹妹啊,我們元府可不怕你們惠寧王府!她在我們家是寶,到了你們家……”
陸徵打斷元承遙的話,語氣鄭重的道:“還是寶!”
元承遙哼哼了兩聲,不知死活的道:“嗯,你還不錯嘛!行了,這丫頭交給你了,回頭記得要感謝我啊!”
陸徵嘴角一抽,繼而神色平靜的道:“我會記得。”
元青菲坐在花轎裡,連死的心都有了。
這個元承遙怎麼這麼不靠譜!
難不成他背元若儀、元若玲上花轎的時候也是這麼一副德行,那還不得叫人家笑話死!
開口閉口就跟新姑爺要好處!
元青菲腹誹著,花轎便開始緩緩的前行了,她卻因爲元承遙的話而趕走了離家的那種傷心。
陸徵騎馬在前,元青菲坐轎在後,一路上吹吹打打的到了惠寧王府。
與元府的熱鬧相比,惠寧王府忙碌卻幾乎無聲無息,只有幾個來觀禮的孩子奶聲奶氣的喊著“新娘子來嘍!”
元青菲由全福人與禮儀嬤嬤扶著,往王府的正廳走去。
王府裡的鞭炮聲都壓不住惠寧王的欣喜聲:“哎喲,本王的兒媳婦來了!快快快,賞銀子賞銀子,都賞都賞!本王就是銀子多,今兒高興,人人有份兒!”
一副暴發戶的囂張模樣。
元青菲嘴角一抽,差點兒笑出聲兒來。
陸徵今兒高興,也不去跟惠寧王的瘋癲模樣計較。
一路進了正廳,元青菲與陸徵給惠寧王行了禮,拜了天地,隨後就是入洞房。
新房設在了陸徵的香櫞居,離著王府的正廳並不算近,元青菲卻覺著只走了一會兒便到了。
進了新房,元青菲在王夫人和嬤嬤的指點下,盤腿坐到了一片大紅的牀榻上。
雙方全福人說了些吉祥話,陸徵便用喜稱挑開了元青菲頭上的大紅蓋頭。
元青菲立即擡起臉來,瞪著一雙星星似的亮晶晶的眼睛看著陸徵。
陸徵卻被元青菲那張臉唬了一跳。
他跟元青菲熟悉的已經不能再熟悉了,就算她畫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他也可以認出他來,只是,這副模樣著實嚇人了些,原先那張精緻的小臉兒全都不見了。
他一看元青菲一直盯著他的臉色,眼神中還帶著戲謔,便立即知道她是故意的。
只是這會兒有太多的人看著,不好表現出他與元青菲多熟悉的模樣來,只能悄悄的瞪了她一眼,便又板起臉來裝冰塊兒。
喜娘遞上合卮酒,笑著道:“百年好合,白頭偕老,請新郎新娘飲合卮酒!”
陸徵看著元青菲那張慘不忍睹的臉,心情卻出奇的好,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隨後一口將合卮酒喝掉了。
元青菲如願以償的看到陸徵眼中的驚嚇,心裡這會兒也樂呵著呢,合卮酒喝的比陸徵還乾脆。
喜娘又噼裡啪啦的往二人身上扔了些桂圓、花生、紅棗、栗子一類的,笑著道:“早生貴子,多子多福!”
衆人都跟著說了些吉祥話,要離開的時候,卻聽一個聲音嘀咕道:“新娘子簡直醜死了!”
這個聲音不大,卻異常明顯突兀,整個新房一下子寂靜了下來,衆人的目光一下子盯在了一個桃紅色的柔美身影上。
屋子裡燈光明亮,照在那個桃紅色女子的身上,她華貴的服侍,昭示著她是一位郡主。
元青菲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眼神裡的嘲諷和不屑。
她知道,這個人應該是陸徵衆多庶妹中的一個,她神情不變,安安穩穩的端坐在牀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