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小心翼翼的趴在門后,只探出一個頭,朝著正在掀開食盒的江瀚道:“爺,夫人昨兒和今兒都去過元府了,想來是去替您收拾殘局去了。聽說元八小姐昏迷一日一夜了,今日才醒過來,不過人已經(jīng)沒事了,夫人特意請了歐陽太醫(yī)去瞧過了?!?
江瀚正大口的啃著一只醬香豬蹄兒,聞言頭也不抬的將啃剩的豬骨頭一把扔了過去,含混不清的道:“滾!”
二毛撇了撇嘴,都說女人的心思最難琢磨,要他說,江瀚的心思比一百個女人的心思還難琢磨。
上回他見人家八小姐喜歡睡蓮,大清早的就拎著他跟大毛、三毛去元府蓮花池子里摘蓮花,不過是為了博紅顏一笑。結(jié)果昨兒就狠心的把人家推到那蓮花池子里去了,大冷的天兒,他在岸上都替元八小姐凍得慌。
他依舊趴在門后,沒有按江瀚說的滾走。
果然,才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聽江瀚在屋子里吼道:“二毛,你個狗奴才!趕緊給爺滾回來!”
二毛又探出一個頭:“爺,您有什么吩咐?”
江瀚怒氣沖沖的咆哮:“你嫌自己命長了是不是?!爺我怎么還穿著昨兒的衣裳?!這是給人穿的嗎?你皮癢了是不是,居然敢這么怠慢我,看我把扒了你的皮!”
二毛嚇得一個哆嗦,哭喪著臉可憐兮兮的道:“爺,您不能怪小的呀,小的昨兒連您的房門都進不來,怎么給您換衣裳哪!”
“狗奴才。還敢狡辯!”江瀚氣的一把扯了自己的外衣,用力的扔到了二毛的頭上去,“還不趕緊滾過來給爺換衣裳!爺我要出門兒!”
二毛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進去,從柜子里找出江瀚的衣裳。一面幫他換著,一面小心翼翼的道:“爺,您被禁足了,今兒怕是……出不去了?!?
“放屁。爺我想進就進想出就出,誰管得著我!少啰嗦,趕緊換衣裳!”
二毛無奈,只得聽話的給江瀚換了衣衫,又重新給他梳了發(fā)髻——二毛曾經(jīng)特意跟著惠兒學過梳頭,因此梳頭的本事一流。
待收拾妥當,江瀚便出了屋子,直往正門而去。
只是到了正門,卻被幾個壯漢給攔下了。
“怎么回事兒。瞎了你們的狗眼了都!敢攔小爺我!”江瀚上下打量了幾人一眼。卻見這幾個壯漢他一個也不認得。不由的抬起下巴傲然道:“我說,你們幾個,新來的吧?”
他說著。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瞧見沒有?長得這么英俊倜儻俊美非凡的人,除了我江瀚。絕對沒有旁人了!去去去,趕緊都爺讓開,爺沒空跟你們啰嗦!”
幾個壯漢聽了紋絲不動,依舊擋在他身前,自始至終,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江瀚騰地火了,破口大罵:“他大爺?shù)?,你們幾個是聾還是瞎?我是明靖侯府的三少爺,趕緊都給我起開!再在這兒裝木頭門神,小心我一把火燒死你們!”他這會兒正急著想要去看看元青菲怎么樣了,順便再去委婉含蓄低調(diào)的道個歉。既然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再藏著掖著的,那就不是他江瀚的風格了!
母親不是說要給他定親嗎,他昨兒想了一宿,想來想去,還是覺著元青菲最合適。知根知底的,長得也還算過得去,他就將就著湊合一下唄。
他正火急火燎的想去彌補一下,這群不知死活的就擋在門口,這他娘的晦氣!
他這廂正上火著,那廂江夫人正有些心虛的跟明靖侯開口要銀子。
“兩萬兩?你要這么些銀子做什么?”明靖侯皺眉,倒不是他舍不得給妻子銀子花,而是這一下子要兩萬兩,未免花的也太多了點兒。他也不傻,直覺著又是江瀚鬧出了什么無法收拾的大事兒,妻子才會想用大筆的銀子去堵人家的嘴。
他這幾日在忙著修繕護城河的事兒,連著幾日都是歇在河堰上,今日才回府,妻子就開口要銀子,而且數(shù)目這么大。明靖侯府縱然是家纏萬貫,兩萬兩銀子也不是說拿出來就能拿出來的。
“說吧,那個孽障又做了什么好事!”明靖侯神色疲憊,雙目中布滿了紅血絲,他甚至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要是真的動怒,他早被江瀚給氣死過去好幾回了。
江夫人看著丈夫滿身疲累的模樣,心疼的緊,但是這事兒又不能不告訴他,元老夫人獅子大開口,非要兩萬兩銀子來給元青菲養(yǎng)老用。她本來想著,若是要的少,她自己咬咬牙,從她的嫁妝里拿出些來足夠了,沒想到那老成精的姑母竟然絲毫不顧及她與明靖侯的姑侄情分,硬要要兩萬兩。
她沒法子,只能跟明靖侯開口。
“瀚兒……不小心,把元府八小姐推到池子里去了,八小姐體弱,病在床上了,姑母說,要咱們出兩萬兩銀子給八小姐做賠禮。”江夫人不敢說是兒子故意把人家八小姐硬拽上小舟,還特意把舟劃到池中央給推了下去。多虧元老夫人和郡王妃都極心疼她,千方百計的給她尋了個會武功的丫鬟,這才能把人及時救上去。若不然等到那些會鳧水的婆子游到池中央,估計那位八小姐早就淹死了。
明靖侯眉頭皺的更深了:“病了送上些補品草藥,再給幾千兩銀子就是了,姑母要兩萬兩,這不合常理吧?怎么難不成,那孽障把人家姑娘的清白給……”
“侯爺說什么呢!”江夫人趕緊打斷明靖侯的話,道:“瀚兒雖然會做些出格的事兒,但是那種毀人家姑娘清白的混賬事,他斷斷是不會做的!”
“只不過……”江夫人聲音又小了起來,“元八小姐據(jù)說這幾日恰巧身子不爽利,瀚兒把人推進了水里,以致于……以致于八小姐日后很可能無法生養(yǎng)了,我特意請了歐陽太醫(yī)去元府給那姑娘瞧過了,那姑娘只怕是日后連……月事也不會來了?!?
這涉及女兒家極其私密之事,原本是不當跟明靖侯這個大老爺們兒細說的,但是江夫人又不得不說,若不然日后元老夫人怪罪明靖侯,明靖侯都不會知道這其中的深層原因。
明靖侯聽了略有些尷尬,但是轉(zhuǎn)而便升起了怒氣來:“我就說那個孽障做不出一件好事來!這下好,害得人家姑娘……這一輩子就毀了!”一個無法生養(yǎng)的女子,哪個男人會愿意娶?縱然娶了也只能當玩物罷了!
怪不得姑母問他們要兩萬兩銀子,原來是斷了人家姑娘的生路!她日后若是能有大筆的銀子傍身,就算無兒無女,想來也能過的好一些。
他多少知道元老夫人對元青菲疼愛有加,出門兒做客什么的總愿意帶著她,想來是相當器重的,這下子把她最疼愛的孫女的前途生生的掐斷了,她不心痛氣惱才怪呢!江瀚不知道給元府惹了多少禍事,元老夫人從來都不吱聲,都是默默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抹平,既不會來找他算賬,也不會讓明靖侯府的臉上抹黑,而且處處維護江瀚的名聲,維護明靖侯府的名聲。
這次開口要銀子,只怕是氣急了。
明靖侯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重重的嘆了口氣:“給吧,兩萬兩銀子咱們還是拿得出來的。那丫頭總歸是被瀚兒害得,姑母那樣疼她,估計原本是想給她尋一門好親事的,她這輩子毀了,咱們總應(yīng)該表示表示。就當替瀚兒贖罪了?!?
江夫人聽了,心中有些高興,不是高興明靖侯毫不猶豫的拿出兩萬兩銀子來,而是高興他雖然成天罵江瀚“孽障”,說他不成器,說要打死他,但其實心里還是非常疼愛這個兒子的。
她上前輕柔的給明靖侯揉著頭,緩解他的疲憊,下決心一般的道:“侯爺放心,我一定給瀚兒趕快找一門好親事,讓他快些成親,日后多把他拘在家里,不讓他出去惹是生非了。”
明靖侯輕輕的拍了拍妻子的手,感慨的道:“倒是辛苦你了!”
……
任憑江瀚那三寸不爛之舌在那里唾沫橫飛,要淹死眾人的架勢,門口處守著的幾個壯漢依舊巋然不動。
江瀚罵的是口干舌燥,卻發(fā)現(xiàn)沒有絲毫的用處。不由的憤怒的朝著二毛頭上就是一巴掌:“你個沒眼力見兒的,爺都快渴死了,趕緊倒茶去!”
二毛十分的委屈:“爺,小的早就說過了,您被禁足了,您偏不信,這回給您下禁足令的可是夫人,這幾位人高馬壯的大哥,是夫人特意花銀子雇了來看著您的?!?
江瀚還沒聽完,便一腳踹了過去:“你個沒腦子的,這么重要的事兒,你怎么不早說!”
二毛靈活的躲過江瀚的無影腳,越發(fā)的委屈了:“小的早就提醒過您了,您當時還說‘放屁,爺我想進就進想出就出,誰管得著我!’”二毛將當時的情景原原本本的還原了,學江瀚學的那叫一個惟妙惟肖。
江瀚照著二毛的頭又是一巴掌:“我打死你個豬腦子的!你光說我被禁足了,何時說過是母親禁了我的足的?”
“有什么不同?”二毛緊緊的捂著自己的頭,一臉疑惑。
江瀚覺著自己有崩潰的跡象,他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這都是造的什么孽呀,我怎么養(yǎng)了你們這幫子蠢奴才!真是丟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