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一路西行,獨自一人向長安走去。一口氣走了幾個時辰,她躍下馬,打開包裹,想找點吃的。她把包裹一打開,就發(fā)現(xiàn)包裹裡躺著一塊玉佩,那塊可以在賭館換四十個籌碼的玉佩,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她的包裹裡。
她看著那玉佩,忽然蹲在地上,以手掩面,哭了。
呆子,你看那山上的鳥兒想往北飛就往北飛,想往南飛就往南飛,萬一不想飛了,也可以立於枝頭;水中的魚兒想往上游就往上游,想往下游就往下游,要是不想遊了,就藏在那個石頭縫;上山的樹想結(jié)果子就結(jié)果子,想不結(jié)果子就不結(jié)果子,要是不高興,連花都可以不開。
可是人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所有人都有身不由己之處,絕大多數(shù)人都在做自己不愛做的事情,你出生高貴,金尊玉貴地生活,萬般幸運地活在世界上,不可能不付出一點代價,人生本來就不能有百分之百的幸運,也不存在完全的自由。
等你做了世子,娶一個美麗的老婆,將來做齊王,完成你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人夢想,你很快就能忘記我。
我本來也沒有什麼好,不過是被你誤會身份,在那段時間和你同甘共苦。
我沒有那麼喜歡你,我也不喜歡這塊被黑胖子戴過的玉佩,你這又是何苦呢?
我沒有那麼喜歡你,可是我還是有點喜歡你,可是我又不能喜歡你,你這個無能、無賴、又亂招蜂引蝶的傻呆子,你怎麼能如此執(zhí)著一次又一次出現(xiàn)在我身邊,最後又走了呢,剩下我一個人……
幸好我還沒有來得及愛上你,不然你讓我一個人怎麼辦???
秋風(fēng)蕭索,層林盡染,一路上的青山變成金色和綠色,斑斑駁駁,長安的街道鋪著厚厚的落葉。
曾經(jīng)是天下霸主的大唐如今病入膏肓,今年朱溫正逼迫當(dāng)今小皇帝遷都,弄得長安雞飛狗跳一片混亂。一路上更是無限淒涼,林珂遊歷得也是越來越悽惶。興,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好容易找到一個還在營業(yè)的客棧,林珂連續(xù)好幾日晃盪在長安,這個帝國曾經(jīng)的中心,即使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不如前,也有很多值得一看的地方。
這一日,林珂疲憊不堪地回到客棧的大堂,正準(zhǔn)備叫點小菜打打牙祭,就看到李衝他們幾個人徑直向她走過來。
“李將軍,你好!李將軍,再見!”林珂飛快轉(zhuǎn)身,拔腿就往外跑去。李衝微微苦笑,右腳點地,一躍老遠(yuǎn),伸出胳膊攔在林珂面前。
“林侍衛(wèi),不用費勁,大家相識一場,不要互相難爲(wèi)來的好?!崩钚n苦笑道,他看著林珂長大,感情向來不錯,很多時候,就像一家人似得,他也不願意彼此刀劍相向。
“李將軍,我也不想難爲(wèi)你。告訴你家殿下,我不願意回去?!绷昼鏆鉀_沖地說,她也覺得這種態(tài)度對待李衝很不對,要知道李衝這些年對她很好,如父親又如兄弟,但是她就是忍不住生氣。
“林侍衛(wèi),那是你和殿下之間的事情,你可以當(dāng)面對著殿下去說。但是我們必須將你帶回去,不瞞姑娘說,那怕將姑娘打暈,那怕給姑娘下藥,也要把姑娘平安帶回去。幸好姑娘是一個人,若是與男子同行,我們又要妄造殺戮。若是林侍衛(wèi)非要反抗,我們也只好得罪了!”李衝皺著眉頭,耐心解釋道。
“太子死了?你家殿下居然有閒心管我?”林珂尖刻問道。
“還沒有,不過快了?!崩钚n笑道,這個姑娘真是一如既往地直接。
“那借兵成功了,不怕和公主翻臉了?”
“也沒有,不過邊疆被破壞乾淨(jìng)的城防現(xiàn)在全部重建好了,而且比以前大大加固;並且殿下已經(jīng)招兵買馬成功,兵力也補充充足,部將也都重新安插好。不用再像以前那樣,害怕公主翻臉和太子裡應(yīng)外合夾擊,況且公主現(xiàn)在也沒有那麼容易翻臉了。”李衝平平靜靜,將這幾個月的變化大略地說出。
“所以殿下現(xiàn)在有空,就終於想起我來了?不過我可不想看到殿下!”林珂固執(zhí)說道。
“姑娘,爲(wèi)人用不著那麼倔強,一個人在外面漂泊又有什麼好?姑娘,你如此愛美之人,現(xiàn)在都不照鏡子嗎,你臉上頗有風(fēng)塵漂泊之色,比起當(dāng)日,憔悴多了?!崩钚n臉上帶著發(fā)自真心的心疼,好言好語勸解道。
這個姑娘從十歲起,就在他們的眼皮之下長大,錦衣玉食,三千寵愛,何嘗如此孤身行走江湖?她那臉色,讓人看著心裡就難受。
“李將軍,對不起,我也不想難爲(wèi)你?!绷昼姹亲右凰?,忍不住掉下淚珠。李沖和張超他們與鐵真那一夥絕對不一樣,李衝他們都是和自己認(rèn)識多年,多少次同生共死,他們很多人發(fā)自內(nèi)心地疼愛自己,而鐵真他們,個個討厭自己,嫌棄自己這個狐貍精到了極點。
“走吧,有話好好和殿下說清楚?!?
“李將軍,我有一樣?xùn)|西送給殿下。如果殿下還要我回去,我就回去。”林珂想了一下,走出客棧。
她在一棵桑樹下站住了,挑選半天,折了一根桑樹枝條,枝條上面還帶著一片桑樹葉子,秋風(fēng)將這桑樹葉子染得金黃。
“張大哥,桑樹不好保存,麻煩買一本書,將它夾在裡面?!绷昼鎸⒛巧渲l,遞給張超。
“好!姑娘,不要任性了,男子漢三妻四妾本是尋常,你又何必非要和殿下死磕?你這樣一個人漂泊在戰(zhàn)亂的中原,讓殿下怎麼能安心?”張超看著手上的東西,莫名其妙,卻爽快地答應(yīng)道。
張超快馬加鞭往南詔跑去,李衝他們護(hù)著她在長安遊歷。
幾天以後,張超回來了。他帶回了拓跋宇的答案,一根錦帕裡包裹著兩顆種子。
林珂和他們一塊回南詔去,本來以爲(wèi)會回到久違的親王府,想不到李衝他們將她迎回了南詔京都最大的驛館。
“李將軍,這是爲(wèi)何?”林珂一看到官驛,不由得萬分不解。館驛內(nèi)外彩旗飄揚,打著成親王府的旗號,門窗房樑,張燈結(jié)綵,全部掛著紅,貼著紅豔豔的”囍”字。官驛十丈一崗,站著全身甲冑的衛(wèi)士。
“回側(cè)妃,成親之前,按照禮儀,新娘是不能在新郎府邸住的,”李衝改變稱呼,微笑道。
“什麼?”林珂大驚。
“殿下將婚期定在九月九,在此之前,側(cè)妃都得住在官驛。”
“你家殿下真沒有文化,那天是重陽節(jié),成親不合適吧。況且,誰這麼想不通,會打算嫁給他!”
“殿下做事情,向來隨心所欲,不按常理。至於嫁不嫁的,姑娘自己去和殿下說吧,哦,按照禮儀,婚禮之前,你們兩不能見面,等婚禮之後,你再和殿下說吧。”李衝好脾氣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