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客氣了,”說是客氣,但人家把酒端到了面前,不喝,就是不給面子,劉羲別的不知道,但老秦人動不動就結(jié)仇,雖然雍城令也許不會是這樣沒品的人物,但說不定會記在心里,天知道呢,所以劉羲無意和大老爺過不去,人家給面子,你就要接著。劉羲正色道:“在下本只是小商,蕩盡家財,落戶于秦,既然入秦,就要為大秦,為自己謀劃一下,可以說,在下看中的,是大秦的未來,而非是現(xiàn)在,真要說現(xiàn)在,秦國食無佳肴,居無華屋,行無駟馬,衣無緞裳,可不是來吃苦的么?”
雍城令聽了,一飲樽中酒,嘆道:“但不知,我大秦何時才能食有佳肴,居有華屋,行有駟馬,衣有緞裳,先生,可有明告么?”
劉羲淡淡一笑,道:“人有三過,好心辦錯事,好女嫁錯戶,好嘴說錯話。在下言以過多,再說,就是罪過了。”
有道是交淺言深,只是落戶入秦,見了面,說這么多,夠意思了,還要怎么樣?所以劉羲這樣不算失禮,雍城令此言反而是失禮,當(dāng)下道:“卻是老夫有失禮數(shù),是了,先生要落戶于秦,但不知看中了我大秦哪一城哪一縣?”
劉羲笑得更古怪了,這句話里學(xué)問大,哪怕是窮秦,也一樣有無數(shù)的地頭蛇,比如說那些州府縣城都有老世族的影子,那些開好的良田也多是世族的封地,真正的平民大多如陳家溝一樣,生活在山野林子里面,這里不說茍政,但如果你老老實實開田種地,那么必然的,你種的糧怕是要全部上交,因為秦國要打仗,打仗交征糧,這是一個落后野蠻的制度,所以很多秦民并不愿意打理自己的地,而世族打下的糧米,通常只是意思交一下,又或者叫樂捐,那不是國稅,必要的話,秦國甚至收不到他們的糧。
是以,在這方面,就要另打主意了。
好在的是,對此,劉羲卻是看出了要點。
當(dāng)時秦國之富,全在涇渭之水,依水才可有田,才可種糧,秦國實質(zhì)上是一個半農(nóng)半耕的落后國家,因為放牧是有學(xué)問的,這屬于看天吃飯,下場大雪,牛呀羊呀,能死上一半,只看劉羲在山路上給凍死的那些馬,那些馬不是劉羲的,如果是他的,是一個牧民的,那個牧民會心疼的想死的心都有。
牧民之幸苦,可見于一斑。
但現(xiàn)在,劉羲卻有著他自己的想法。
“我所要選立身之地,就在云陽以上,涇水之北!”
此言一出,猗梁也就算了,可知根知底的朱夷吾與雍城令卻是吃了大大的一驚。
那是什么地方?與其說那里是大秦的地方,還不如說是義渠的地方。
義渠在商代前是西方羌戎民族的一個分支,原居寧夏固原草原和六盤山、隴山兩側(cè)
。商代,他們同居住在隴東的狄族后裔鬼方相互為鄰又相互攻擊。后來又同住豳地由先周姬姓部落建立的豳國經(jīng)常發(fā)生沖突,不斷蠶食其領(lǐng)土。
大約在公元前十二世紀的大商康丁年間,由于北方狄人南侵,周祖古公亶父率眾離開豳地南遷岐山。戎狄兩族乘機占領(lǐng)隴東大部分地區(qū)。文王末年,姜太公曾派使臣南宮適出使義渠。義渠國王送馬、雞和犀牛給文王,文王又將這些東西獻給商王。由于義渠同周人相處關(guān)系比較和諧親密,而鬼方同商周對立,所以每次戰(zhàn)爭后,鬼方失敗逃走,遠奔河套,而義渠趁機內(nèi)遷。這樣,義渠就逐漸占據(jù)了隴東大原地區(qū)。這里土地肥沃,水草豐茂,畜牧業(yè)得到空前發(fā)展,義渠人口也大量增加,由游牧狀態(tài)定居下來。他們在同當(dāng)?shù)刂茏搴笠岬碾s居中,學(xué)會了農(nóng)耕技術(shù),學(xué)習(xí)了周族文化,并效仿周人建立城堡和村落,從而發(fā)展成為區(qū)別于其他羌戎的義渠族。
西周王朝建立后,義渠臣服于周。周穆王曾討伐戎狄于大原,周宣王曾料民于大原。周王朝在多次鎮(zhèn)壓少數(shù)民族遭到激烈反抗后,遂改變策略,采取安撫政策,將五戎即義渠、郁郅、烏氏、朐衍、彭盧等安置于大原地。五戎中,唯義渠居大原中心地帶,南臨涇水。這里自然條件好,宜耕宜牧,義渠很快強大起來。
西周末年,犬戎叛周,兵臨咸陽城下,并殺幽王于酈山,周平王懼戎狄,慌忙遷都洛邑。義渠趁周室內(nèi)亂,宣布脫離周王朝的統(tǒng)治,正式建立郡國,在今寧縣焦村鄉(xiāng)的西溝村建立了都城。
義渠國建立不久,隨即出兵并吞了彭盧、郁郅等其他西戎部落,擴大了疆域,并先后筑城數(shù)十座,派兵駐守。它的國界西至西海固草原,東達橋山,北控河套,南到?jīng)芩娣e約十萬平方公里。在政局動亂的春秋戰(zhàn)國時代,它直接參與了中原合縱與連橫的政治、軍事角逐,特別是先后同強秦經(jīng)歷了四余年的反復(fù)軍事較量,成為當(dāng)時秦國稱霸西戎的主要對手。
義渠人剛強勇猛,他們“以戰(zhàn)死為吉利,病終為不祥”。所以作戰(zhàn)十分英勇,寧死不屈,這也是義渠國能延續(xù)數(shù)百年的重要原因之一。義渠國實行全民皆兵,遇到戰(zhàn)爭,青壯男子都要上戰(zhàn)場,造成女多男少。
義渠規(guī)定,同族十二世之后可以互相通婚,兄長死后,弟弟可以娶嫂為妻。義渠定居隴東高原后,開始從事農(nóng)耕,逐漸發(fā)展成半農(nóng)半牧民族。
中原爭霸,秦穆公卻全力平定西方戎狄。大大小小一百多個戎狄部族,全部被秦軍打敗,變成了秦國的附庸諸侯。也就是說,臣服秦國,繳納貢賦,但依然自治。但秦穆公惟獨對義渠國恨之入骨,將義渠精壯三萬人全部遷徙到秦國腹地,罰做隸農(nóng),將其余老**人則全部驅(qū)趕到陰山以北的荒漠地帶去了。
秦穆公之后,秦國四代衰弱,義渠部族又頑強的殺了回來,占據(jù)了涇水上游的河谷草原。直到嬴師隰即位,秦國整軍經(jīng)武,要先除義渠這個眼中釘,而后再對魏國開戰(zhàn)
。打了幾次,義渠都敗了,但卻逃得極快,始終未傷元氣。秦軍一退,義渠便立即卷土重來,氣得嬴師隰哭笑不得。這時,年輕的中大夫甘龍?zhí)岢隽恕鞍矒崃x渠,以定后方”的謀略,又慨然請命,只身前赴義渠和談。歷經(jīng)三月,甘龍與義渠首領(lǐng)達成了“義渠稱臣,秦國罷兵”的血契。
秦國后方安定了,義渠也獲得了休養(yǎng)生息。
但無論如何,可以說,目前衰弱的秦國根本無力抵御義渠人。
如果不是先前聽劉羲說話條理分明,雍城令怕是要以為這傻貨是想死了,或者說有別的算計,但這樣一個人,怎么可能會做這樣的傻事?不懂,不懂?那就問好了。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先生何以如此自處,要是先生擔(dān)心在秦國難有立足地,此事可包在本官身上,在雍城附近劃出一塊地來,還是可以的。”
這是虛言,說是劃出一塊地,什么地?自是荒地,但就是荒地,在雍城令看來,也比到?jīng)芩颖比ニ退篮谩?
“哈哈哈哈……”劉羲仰天大笑,這笑聲驚動了所有人,可劉羲一點也不放在心上,一提手中工布劍,傲然道:“男兒當(dāng)殺人,實不相瞞,在下一身武藝,別的愛好沒有,最喜歡的,就是殺人,”他悠然的坐了下來,道:“于我來說,人生最大的樂事,就是戰(zhàn)勝我的敵人。在戰(zhàn)斗中追上我的敵人,割去他的腦袋,將他所有的財產(chǎn)奪走,然后看到他最親近的人整日以淚洗面,我還可以騎了他的馬匹,將他的妻子納入我的氈帳,將他的兒女擄來做我家世代的奴仆。”
什么叫嚇人?
這就是了。
雍城令眼睛瞪得大大的,朱夷吾整個人都呆了,猗梁也呆了,最最驚訝的是猗梁的女兒猗漣。猗漣出生于大商,這個大商不是一般的大商,是楚國的國商級別的大商,是可以一擲千金的豪商,天下商者多了,能一下子擲出千金的不過幾百人,而能擲出萬金的,在各國中,也就屈指可數(shù)了。
猗氏不僅是能擲千金的豪商,更是可以擲萬金的國商。
所以在這種富貴家庭里出生的女孩,如非必要,她并不知道那些征戰(zhàn)故事。對她們來說,那些用文言文簡化的文字根本就是另一個世界。
在很多女孩的眼里,那些殺人無數(shù)的將軍,那些揮手斷人首級的游俠,根本就是白馬王子,是她們夢里面的角色,每一個女孩都做著有朝一日給這樣的英雄救美的故事。
如果是一個粗大漢說劉羲這樣的話,女孩一定把他定性為一個粗鄙野蠻的俗人,多看一眼都厭惡。但這個人是劉羲,比這些古代人多進化了幾千年的劉羲在現(xiàn)代社會隨便一個四大天王就可以讓他回姥姥家了,似他這樣的,再有本事,可愛好少,人變態(tài),誰會喜歡?
但是現(xiàn)在,一個姑娘迷上他了,年青的外表,秀雅的氣質(zhì),斯文的風(fēng)度,卻說出天將崩裂的豪情壯語
。如果他長得瘦瘦的,人再咳嗽幾聲,那什么形象也沒了,但他真是很結(jié)實的一個人,一個強者,這樣的人,怕是只有霍去病穿越來了才可以比擬。
很多人覺得古代小姐驕蠻任性,不講道理,關(guān)鍵在于她受得是一種畸形的教育。
事實很明顯,你不可能指望一個富豪的千金有著平民女子的教育。
這導(dǎo)致了她們的不正常,我們常說美女愛英雄,什么是英雄?在古代,英雄不是那些百家爭鳴的學(xué)子,而是可以提劍殺人的……騙子!
能拿劍殺人,能說大話空言,再有一張好面皮,成了,要是卓文君不要求音樂,連她也可以騙!如果蔡昭姬不要求文才,你也可以成功。既然發(fā)現(xiàn)自己能當(dāng)一個騙人的小白臉,劉羲有什么理由不做這份有錢途的職業(yè)呢?你不能怪他,現(xiàn)在沒有科舉,想要當(dāng)官,想要出頭,你就得大鳴大放,這是一個騙人的世界,能騙的,就要騙,不能騙的,看看韓非子,在自己國家里都混不下去。
“這……這……”雍城令真是有點看不透這個人了。
“上官不要驚慌,” 劉羲舉樽而飲,方道:“其實這并沒有什么,我之所以選立此處,實有兩個原因,其一者,哈哈……我就不說了……其二么……我知道秦國大征召兵,不征邊境邊民,并且允許邊民自編自保,是不是?”
雍城令點頭道:“卻有此說,不過義渠人喜戰(zhàn)好殺,非是我老秦人,一般人還真對付不了,先生雖有劍術(shù),再有奴隸,能得幾人,如何敵過義渠虎狼?”
劉羲淡淡道:“奴隸……”他笑了笑,道:“在下心意以定,朱大商,我要的人什么時候能到?對了,此城中何處客店可以住下我等,還有,我還要買我手下奴隸的米糧肉食,還有營帳等物,這些,你是地主,就且?guī)臀乙徊恨k了吧,價錢好說。”
雍城令聽明這是對方不愿說了,他隱隱猜出這人的意圖,那是說奴隸又如何,我自可練成強兵。但這話他不好再問,人人都有秘密,只要在底線內(nèi),誰也不會多言。
可縱是如此,雍城令還是道:“先生可有意出仕我秦國?”
在雍城令看來,劉羲此人對事局國事能侃侃而談,這本身就是一份了不起的本事,這樣的本事,對于武職多過文職而文職又嚴重缺乏的秦國來說太重要的,當(dāng)可為一城之令!哪怕是給秦國添一個縣令也是好的。但……果然,劉羲立時回絕道:“抱歉,在下無意仕途,今日朝中貴,它朝墳中鬼,做官……太危險了,我還是做民的好……”
做民?當(dāng)然不是,劉羲已經(jīng)想到,他興兵起事,橫行天下的情景了。
不過,這貌似難了一點,但自保當(dāng)是無疑,戰(zhàn)國時代,中原就是一個大戰(zhàn)場,不會有多少消停,在中原之地的確是太兇險了,而官場,哪一國的官場不是比鬼門關(guān)還要兇險,所謂令為雞首不為牛后,當(dāng)了牛后,天知道哪一天牛尾巴就沒了
。
劉羲想要自保,就要尋塞外,憑他在新疆練出的無敵馬術(shù),加上他開發(fā)出馬蹄鐵等物,他可以迅速建立一支鐵騎!如果物資足夠,他弄到足夠的箭支,那么蒙古騎兵就可以提前出來,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將提前抹去匈奴,此后草原上,他就是王,他就是主宰!
其實,這才是劉羲真正目的,任秦人怎么想,認為他自保就可以了,可誰知他的練兵技術(shù)呢,到時練出鐵兵,縱橫天下,那日子,得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