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明起身追上,卻在門外就被攔了下來。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他掙扎著,被兩名強壯的兵丁硬生生丟回了小屋,然后聽到銅鎖“嚓咔”一聲,心便涼透了。
豐子江將他困在了這里。
這種猶如被緊緊綁住,滿墻壁都貼滿監視的眼睛的感覺,又重新一次讓他遍體冰涼。
多年的被囚生涯,他好不容易熬到見了一絲光亮,如今被豐子江再一次破碎。他恨他,恨他……他以為他可以藏得很好,可是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拎起手邊一切可以打砸的東西,向那扇令他恐懼的大門瘋狂地砸去。
“咚咚咚……”那駭人的聲音像是擂鼓似地沖擊著大門。
看在外面的士兵面面相覷,沒想到平日里文質彬彬的蘭明發起怒來,竟是這樣地兇猛??伤麄冋l也不敢放了蘭明,豐子江臨去前下了令,除非他兵敗城下,否則就絕對不能放了蘭明。
屋子里的所有東西都被砸碎了,蘭明也最終氣虛地坐在了地上。
他捂住自己的臉,想起即墨晚最后欲為牟弈犧牲一切的眼神,心便像是被人揪著一樣絞痛。最終,他不光輸了自己,也輸了這個可憐可嘆的女子。他真的不想連累她,可卻一次次讓她成為了一個受害者。從一開始便是……這,就像是輪回與宿命。
“不好啦……太子殿下沖進都城啦……”
遠處有人在嘶啞地到處傳播這個消息。
蘭明心急如焚。豐子江已經失去了理智,他窮途末路,最后的想法便是與藍氏一族同歸于盡。可是為什么要帶上即墨晚?
他猝然起身,從窗子縫中看到守門的兩個士兵已經慌慌張張地棄甲逃竄。
豐子江只身闖入鑒虛國都城,必死無疑。玉亭軍群龍無首,一夕潰散,如同散沙。
蘭明的手緊緊握著窗上那兩條鐵柱,像是站在牢房之中,向往著外面的自由。
“咣啷!”忽然傳來一聲兵器相撞的聲音。蘭明的心一緊,斜眸看去,只見是個長得黑黝黝的少年,舉著一柄大刀正往銅鎖上砍。
那銅鎖十分堅硬,少年幾刀下去,刀刀濺出火光,銅鎖卻紋絲不動。
“別砍了!”蘭明勸他,“那銅鎖是豐子江為了防止公主逃跑所用,堅硬無比,精鋼難斷。你還是走吧……”
少年糾起他那兩道秀氣的眉毛,臉上的堅毅絲毫不亞于一個成年人。他道:“你是何人?這里關的不是離國公主嗎?”
蘭明一愣:“你是……”
“我叫白安!”白兒收住手中的刀,忍住虎口的疼痛。那銅鎖果然十分堅硬,刀口上凡事看過的地方都缺了口,怕是不能再用了。她的手一放,便將刀扔在地上,朝窗子過來,“你是……”她的眉眼忽然一皺,“你是蘭明公子?”
大名鼎鼎的蘭明公子?
白兒吃驚地看著他。
她曾勸說豐子江以蘭明獨特的醫術救治即墨晚,沒想到這樣就造就了蘭明與即墨晚的諸多牽連。
蘭明尷尬地點頭:“原來你就是公主所說的白兒……在下現在這個模樣,白兒姑娘……見笑了?!?
“公主呢?”白兒踮起腳,透過窗子縫往屋里看。可是搜尋了一圈,里面除了蘭明,連個鬼影也沒有。
蘭明的神情一凝,語氣急促地道:“牟弈的大軍可在附近了”
白兒點頭:“大王馬上就到,派我先來救出公主,以防豐子江用公主的安危相要挾?!?
“他做得的確對?!碧m明嘆息,“可惜,卻晚來了一步?!?
“你說什么?是不是公主已經……”白兒愣住,眼中頓時酸得通紅,就連手中握著的血紅赤蓮心都差點被她捏碎。
蘭明惋惜于她手中的靈藥,忙道:“你別急,她現在暫時安然,只是……她身上的毒還沒有解,目前,也不是靠赤蓮心能夠解得了的了。你們排除萬難拿到的東西,對她而言已幾乎起不到作用。我暫時讓她進入了假死狀態,這樣的話,可使毒性走得慢,但時間不宜過長。假若超過半個月,則她更有危險。白兒,你馬上去告訴牟弈,讓他直接攻入鑒虛國都城,不這樣的話,公主她恐怕就……”說到此,他便閉緊了嘴巴。
白兒聽著這些話,臉上時而驚喜時而愁云密布。她為即墨晚深深擔憂,這樣一個奇女子,決不能被、奸人所害死去。她點頭:“我先救你出來?!?
“不用了,”蘭明搖頭,“我是罪孽深重之人,你即便救我出來,我也無顏面對她。何況,這屋子是豐子江特地命人建造,堅不可摧,你是救不了我的。“
“那你怎么辦?”白兒著急。
蘭明道:“你等一下。”便轉身扶起被推倒的桌子,撿起那些零散的筆墨紙硯,動作十分迅速地磨好墨,書寫下他該寫的東西。
“這個,你拿好?!彼麑懴碌臇|西折好遞給白兒,神色凝重地道,“請你親手交給公主殿下,這是我蘭明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了。還有這瓶藥,你切記一定要保存好,救下公主之后,分三次兌水服下。然后速帶公主前往赤雪山,那里有一種靈藥叫做雪竇狐,活擒后生飲其血,便可解了公主的毒。但是……這段時間千萬不能超過半個月,否則……”
白兒將紙與藥瓶子小心翼翼地藏到懷中,慎重地點頭:“我記下了。蘭明公子……你,保重!”便扭頭朝外奔去。
“白兒姑娘,你一定要記得,服藥之后半個月之內就要找到雪竇狐。公主的安危,就交給你了!”蘭明在屋中大聲喊道。
可白兒像是沒有聽到似地,頭也不回。
蘭明在窗中一笑,轉身從那堆摔爛的東西里刨出了一根火折。他點亮所有的蠟燭,然后盤膝坐下,慢慢地引燃床上的青帳……
這,是他最后能做的了。
他無顏再面對即墨晚,與其帶著愧疚活下去,不若懺悔中離開。他費盡心機,求的不過是個安寧。活著難以得到,那便唯有這樣了。
橘色的火舌立刻舔滿了整個青帳,然后蔓延到床上……被子、褥子、床……然后就輪到了其他一切能燒著的東西,與他。
蘭明在火中,點燃自己,以那灼膚的劇痛,向即墨晚深深地懺悔。
假若,從一開始便沒有那個婚約,那就好了;假若——他們能及時完婚,那,就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