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秦無衣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抬眼看見頭頂上淺紫色的菱花格子床帳,腦子有點懵。
她不是在馬車里,黎湛暈倒了,她就照顧了黎湛一整夜,第二天就沒撐住,睡著了?
其實黎湛的身體沒好全,他們不該這么匆忙離開南軒。但君晏那頭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很快君晏就會察覺,或者說,“察覺”,察覺黎湛動的手腳,他的夜明珠不見了。
既然如此,他們就必須趁著君晏發布夜明珠不見了的消息之前,離開南軒。否則到時候消息一出,南軒各處戒嚴,他們可就走不了了。
那現在,到底在哪兒?
明凈的屋子,半開的窗子,看得見窗外明麗的陽光。淡淡的花香,是窗臺上一盆新開的夏蘭散發出來的。紫色的花朵兒,一點點一簇簇像蝴蝶在停歇。
秦無衣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磥硎撬隈R車里睡著了,后來黎湛把她抱到這兒來了。想來這應該是個客棧,說不定,又是任廣白的貴祥酒樓。
“醒了?”黎湛推門而入。天青色的衣袍勾勒著他那頎長的身材,一手背剪,天光照著他一般俊朗的面容,如薄如削的嘴角浮著一抹笑意,仿若天山上的一朵雪蓮花兒,明凈而清雅,比之窗的那盆夏蘭還要惹眼。
暖心。
“嗯!”秦無衣放下手,拖過一邊的衣服自己穿了。這一趟出門,她沒有帶小琴,也沒有帶芷蘭和采蘩,一切,都得她自己來做。
也怪想她們的。不知道她們怎么樣了。
*
天黎王宮,承云殿,云姑又同往日一般坐在門邊做著女紅,等秦無衣回來,慢慢就該是夏天,很快的夏天過去后,又會是秋天,天氣漸漸又要轉涼。她總得將秦無衣的服飾都做在前頭。
小琴從外頭回來,手里挎著一個竹籃子,里頭盛著一些顏色鮮艷的花兒。受了秦無衣的影響——秦無衣從前總是在秦泱擺弄這些花花草草來做成顏料,畫畫,小琴對這些從前認為只能觀賞的花草便有了特別的關注。
春天開的花兒,四季開的花兒,紅色的太多了。她卻唯獨喜歡藍色和紫色?;@子里裝著的藍星花兒,尤其是小琴喜歡而垂憐的——這種花兒,雖然一年四季都會開放,但卻是一種極其薄命的花兒。
它只要早上開放,下午就會立即凋謝,不再開放。
小琴想,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而藍星花兒,只要她趁著這些花兒都還沒有凋謝,采摘下來,便可以制成以后秦淑嬪需要的顏料,畫出很多好看的畫兒來。
“你說奇不奇怪,前陣子,馥修儀總是喜歡拿些素色的布料,”采蘩從外頭取了些素淡的布料回來,“所以咱們美人就只好讓一讓,拿些明麗的顏色。但這一回,不知道怎么的,那馥修儀又改了性子,要起些花里胡哨的布料來。”
“所以,你這回又拿回咱們淑嬪喜歡的素色布料了,這不是很好嘛?”小琴接話,將那些花兒灑上些水——這還是秦無衣交代她的,花采回來若不是馬上就用,就得適當地灑上些水。
但這灑水卻不是隨意灑,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花兒也會爛,出來的汁液顏色也不正,少了花兒會蔫兒。
一開始小琴不知道這些東西,沒少給秦無衣糟蹋東西。但這么多年了,熟能生巧,小琴還能根據花兒的品種不同安排不同的水分多少。
“這是好事兒,但我就是覺得奇怪,一個人的喜好,怎么說變就變呢?而且變得這么快差別這么大,”采蘩將布料放好,回頭道,“淑嬪娘娘什么時候回來?都出去快一個月了,怪想她的。也不知道沒咱們在身邊,到底過得好不好?”
“好,那肯定得好啊,那不是有大王呢嗎?”小琴一想到秦無衣就面上帶笑,想起秦無衣和黎湛,就更得笑了,“有大王在,形影不離地照顧著,說不定,比沒咱們還要好呢。說不準……”
“說不準什么?”芷蘭亦從外頭進來,將從茶庫領來的這個月的茶葉放了,“茶庫來了幾個新手,要了好幾回才給拿到對的好的茶葉。”
“是了,上個月我就想說了,給咱們茶葉的那個很機靈的小宮女似乎換了,換了的人說話也不利索……”采蘩接話道,轉而又想起小琴說的話,遂也問,“說不準什么?”
“沒什么……”小琴眼里閃過一絲狡黠,說不定,還能帶回來一個小的呢……
*
黑雪鎮的貴祥酒樓里,秦無衣看著面前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飯菜,頓時胃口大開,不多時便兩碗飯下肚。
黎湛倒是吃得不多,才一碗飯,便將筷子一放,看著秦無衣眼神期待:“怎么樣?好不好吃?”
“嗯嗯,好吃!”秦無衣許是餓了,吃完了咂咂嘴,才發現黎湛笑得一臉幸福的樣子。
“怎么了?”秦無衣這才覺得蹊蹺。
“沒事……”黎湛矢口否認,讓人將飯菜都收拾了。
秦無衣細細地看著黎湛的臉,但從他的眼神中看不出什么特別來。但她目光一收,往下的一瞬間似乎瞥見黎湛指尖的一抹白。
這白色不是普通的白,更不是黎湛的手指平日里令女子都羨慕嫉妒的瑩潤,而是繃帶。
黎湛順著秦無衣的目光看去,正見自己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上纏著的白色繃帶,忙一縮,秦無衣眼疾手快摁住。
“你受傷了?”秦無衣皺眉看向黎湛,“怎么弄的?怎么這么不小心?”
黎湛,這可是天黎的王,就算上戰場都不會輕易讓自己掛彩的,怎么在這小客棧倒……
秦無衣看著黎湛手指上繃帶的位置,看了看桌上的飯菜:“你不會……”
黎湛意欲從秦無衣手中收回手,卻被秦無衣一把抓?。骸澳悴粫?,是為了給我做菜,才傷的手吧?”
“是啊?!崩枵坎]有像秦無衣所想的那樣有些郝然,反倒大大方方承認了,末了還不忘邀功,如薄如削的嘴角一開一合,便道,“是不是很感動?”
這還是他在馬車上想到的。一直以來都是秦無衣給他做飯吃,他看秦無衣做飯做菜,也不是很難嘛。畢竟,他是天黎的王,想要學什么東西,很快就能學會的。
但誰想到,竟然把自己的指頭給切了。
但,他給秦無衣做菜,她應該會很感動吧?感動之余,這氣氛就上來了,這氣氛一旦上來,他還不想干嘛就干嘛?想著,黎湛悄悄將秦無衣的手握住——
然秦無衣卻最擅長破壞氣氛,她看著黎湛的手,憋著笑:“真丑……”
“……”
黎湛心知今天是勾引不成了,遂欲收回手:“想不想去看看冬青?”
“冬青?”秦無衣一把將黎湛的手抓回,“別動,我給你重新包扎一下。真不知道這是誰給你包扎的,真丑……”
“……”黎湛額頭上淌過兩滴汗,這根本就不是誰包扎的,就是他自己。雖然在戰場上沒少掛彩,也沒少給自己包扎,但那是兩只手的活兒。
現在他傷了一只,單手包扎能出這水平,他覺得已經不錯了。
“就是上回黑雪河邊的小木屋里,不僅是冬青,璇兒也在?!崩枵康惹責o衣將藥箱取來,藥箱里赫然兩把不同長短粗細的匕首,黎湛眸子一瞇,眼中閃過一絲危險地看向秦無衣。
“那個……璇兒啊,”秦無衣迅速取了繃帶,將藥箱合上,有些心虛地將話題扯開,“她……好啊,咱們順便去看看她們。想來,霜天曉也是很樂意的……”
這兩把匕首,可是當日她準備給黎湛換血的工具,原本黎湛和她心照不宣,大家都不提這件事,但現在**裸地把證據留在了黎湛的眼皮子底下,她的心里難免有些虛。
但好在她昨晚的確沒有動手么,秦無衣心里的底氣又足了一些。
“還有一個人,”黎湛便假裝沒看見那東西,眼中倒是閃過一抹深沉,“也許,你想見一見?!?
“誰?”秦無衣細細地拆了繃帶,好在黎湛的手并沒有受很大的傷,不過是被菜刀割破了皮,血已經被止住了。但秦無衣還是皺著眉頭,這傷要好,還得兩三天呢。
好在她有那恢復刀傷的藥膏,藥效極快的,睡一覺第二天就能好——從前她還是秦泱無衣公主的時候,一次劃傷左手救葉飛霜,秦綠蘿就想用她手上的刀傷來指認她為刺客,指鹿為馬。
她便是用這藥膏逃過一劫的,還將秦綠蘿的詭計逼得無計可施,反倒被父王軟禁了七日。
想到秦綠蘿,秦無衣心里一陣嘆息。算起來,秦綠蘿也是她的姐姐,就算母親不同,也是同一個父親的女兒。且秦綠蘿說到底心腸不壞,只是被愛和嫉妒沖昏了頭腦,屢屢想要害她而未成,更生恨意。
被煉秋霜和雪盞一行人利用,而后走到死的地步。
“秦綠蘿的孩子?!崩枵可斐鲇沂?,有意撫平秦無衣皺起的眉頭。
“什么?”秦無衣抬眼,正望進黎湛關切的眼神。
“秦綠蘿的孩子,你想不想見一見?”然后黎湛便那么做了,他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按在秦無衣的右眉,“看起來是個可愛的孩子。只是因為早產,比旁的孩子多少瘦弱一些?!?
黎湛的指尖溫涼,秦無衣輕笑,點點頭。低頭給黎湛的手指頭惡作劇似的綁上兩個蝴蝶結,引得黎湛一臉黑線。
秦無衣心情頓時大好。
*
“水生!你看這是什么?”
黑雪河邊的小木屋里,晴兒將一只精致的小木刻遞到水生面前。水生好奇地努力睜大他的眼睛,伸手去抓那小木刻。
水生幾個月大了,但還是比同齡的寶寶要小很多。但是他的那雙眼睛,瞳仁很大,一看長大后就是很精神的樣子。頗有些虎頭虎腦。
眼中還透著一點點光。
“不行,這東西不能給你拿著,你只能看!”晴兒將小木刻放在水生能夠得著的范圍之外,“因為啊,這東西上頭有很多尖子,它們會傷害到你的!知道不?”
“晴兒,又跟水生聊天了?”屋里走出一身桂色長裙的璇兒。面對晴兒等人,璇兒的臉色倒沒有面對霜天曉時候的那種冷然,反倒面上帶著笑,頓時將她的容顏點燃。
其實璇兒的身段兒模樣都是極好的,不然怎么說她是大半個煉秋霜呢?沒有了那一層故意疊加的胭脂水粉,璇兒的樣貌反而更加脫俗。
只是她的臉上很難看到燦爛而真心的笑容,即使有,也不過是大雨過后偶爾的天晴。比如此刻。
璇兒同晴兒說話,一轉頭便看見墻頭上落下來一個人,面色便一放:“你來做什么?”
霜天曉摸摸后腦勺:“我怎么就不能來了?”真是委屈死了,想他霜爺在江湖上也是一號人物,怎么到了璇兒面前連個好臉色都不肯給的?
偏他又愛看她的臉色。
“晴兒,你在這兒待著,我去看看徐老爹回來沒有?!辫瘍赫f著,便往門外去。
然一開門,便看見黎湛和秦無衣正站在門口。璇兒沒想打招呼,便從他們身邊走過。只是,也沒關門。
“誒,璇兒,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霜天曉立即跟上。
秦無衣看著璇兒和霜天曉的背影:“想不到霜天曉也遇到了他的克星。”
“也?”黎湛輕笑,正見秦無衣眼中一絲狡黠。
“當然了,你看……”秦無衣用嘴努了努不遠處纏著秦羽的黎青蛾,也不知道黎青蛾從剛才路過的黑雪林里得了什么,非得要秦羽給看??墒乔赜穑瑓s偏偏不給。
明麗的陽光將兩人青春的面容映亮,不遠處的黑雪河波光粼粼。
而另外站著的幾個人就顯得比較尷尬。荊天羽和荊裳兒站在一起,任廣白站在另一側,這時候遇到秦無衣的目光,咳了兩聲,率先進屋。
晴兒在逗著水生玩兒,把水生逗得“咯咯”直笑。晴兒也笑,那小臉天真而純美,不知世事。然她忽然抬眼,看向門邊進來的幾人。
別的人不知道她看見沒有,只是她抬眼的一瞬間,仿佛只看見人群中的黎湛,那天青色的衣袍影影綽綽,將黎湛偉岸的身姿勾勒仿若青松。
“大哥哥,您怎么回來了?”晴兒有些發愣,仿佛這才發現黎湛身邊的其他人似的。
“晴兒,誰啊?”蔡媽媽從廚房出來,看見這一堆人,頓時一愣,“這是……”
“蔡媽媽您忘了?那是咱們救過的那個大哥哥呀,那天晚上突然不見了……”晴兒的面容上升起了可疑的紅云。一邊的水生趁她不注意,便將那精致的木馬雕刻抓在手里,往嘴里塞去。
秦無衣眼疾手快,上前將那木馬奪了:“誒,這個不能吃……”那水生見來了生人,頓時“哇”得一聲大哭起來。
“怎么了怎么了?又怎么了?晴兒你是不是又欺負水生了?”荀媽媽匆匆從屋子里出來,猛地看見秦無衣,手中的雞毛撣子都差點掉在地上,“昕冉?”
雖然荀媽媽是聲音沙啞,而且是失魂似的耳語喃喃,但秦無衣耳力很好,盡管水生在一邊哇哇大哭,她還是聽到了。她抬眼,便看見荀媽媽那半張美艷驚人的臉。
那張臉,艷麗而不張揚。溫柔而不甜膩。
這個女人,認識她娘?
然只是一瞬間,荀媽媽立即將自己臉上的表情收拾好了,再抬眼便是平靜,奔向晴兒,從她懷里將水生抱了過來哄著:“哦,哦,不哭不哭了,沒有搶你的東西,沒有搶你的……”
“大哥哥,你們……你們坐……”荀媽媽對黎湛等人愛理不理,晴兒倒覺得有些尷尬,忙請黎湛等人坐了。
黎湛等人也不客氣,找了位子便坐了。蔡媽媽不知道這些都是誰,但也都泡了茶來。大家都沒有說話,氣氛便有些尷尬。
秦無衣有意想看看水生,但水生一看見她眉頭便皺起來,一副要哭要哭的樣子,荀媽媽怕吵著大家說話,索性把水生抱回了屋。
而秦無衣想見的冬青,一直就躲在屋子里沒出來過。看著一家子的氣氛不大對頭,秦無衣索性也就不提這事兒了。
好在徐老漢很快被璇兒叫了回來,該回避的回避,黎湛同徐老漢說了些話,徐老漢便邀黎湛等人留下來吃飯,霜天曉當然是第一個同意的。但由于大家要在天黑之前趕到另外一個小鎮上,便作罷。
于是月出時分,大家果然到了一個小城,照例在貴祥酒樓住下。
“有沒有發現,兄弟我在各地開酒樓的確是個明確的選擇?”任廣白進門前十分臉皮厚地對黎湛悄悄道,換來的不過是黎湛不溫不火的一個“嗯”。
“沒勁……”任廣白瑤瑤象牙扇,率先進了酒樓。
“是啊,是沒勁!小二,給爺來一條十斤的大魚!”霜天曉泄憤似的道。
“怎么?跟魚較上勁了?”秦羽在霜天曉對面坐下,黎青蛾立即十分自覺地坐在了秦羽的右側,任廣白才要在霜天曉邊上坐下,便被荊天羽搶先了一步。
“請——”荊天羽往黎湛和秦無衣的桌子上一指,把任廣白讓了過去。
任廣白不疑有他,便到黎湛身邊坐下,坐下才發現秦無衣的身邊坐著的,是荊裳兒,遂面色又一黯,隨即一亮:“小二,咱們也來一條十斤的大魚,做成魚片兒來!要爽口的!”
“怎么大家都和魚杠上了?”黎青蛾接著秦羽的話道。
“他呢,”秦羽指了指霜天曉,“定然是為了某些人,沒吃到的魚兒心里覺得別扭,想補回來……至于他么……”
秦羽看看任廣白,搖搖頭:“就不知道是為了誰了?!?
任廣白神秘一笑:“你猜?”
不多時大家點的菜都上來,正中間一碗——已經不能稱之為碗,一鍋魚肉,香氣和熱氣一起藤上來,惹得四圍的人聞著香味好像又餓了一回。
而圍著那魚鍋的各色菜肴像是眾星拱月一般。那魚一上來,霜天曉立即便盛了一大碗:“唉,這要是璇兒親手做的該有多好啊……”
引得秦羽和荊天羽一陣笑。
而另一個桌子上,任廣白一個人吃得熱火朝天,再看另外三個,全都規規矩矩斯斯文文。任廣白眼珠子一轉,搶過荊裳兒的碗,三下五除二盛了一大碗:“我跟你們說,這一鍋的片兒魚一出來,這就得馬上吃了,如果不撈出來,一會兒魚肉爛了,可就不好吃了……”
“吶!”任廣白替荊裳兒盛完,又去給黎湛盛,秦無衣那頭還來不及拒絕,便被任廣白搶了碗;“誒……”
下一刻任廣白將盛滿魚肉的碗往秦無衣面前一放:“這菜譜都是你的,你應該知道這東西怎么吃吧?還是你特意囑咐過的,必須得盡快撈!”
黎湛看了看今天有些反常的任廣白,看了看秦無衣,將筷子伸向自己面前的碗。
但秦無衣卻有些犯難。
秦無衣平日里雖然不怎么愛吃魚,但也不至于像今天這樣看見魚就胃里鬧騰得緊。大家都吃得風生水起的,她也不是不知道這水煮魚的美味。
可是今天……秦無衣眉頭皺得越緊,心里有個猜測呼之欲出。不會是……因為她肚子里的孩子?
秦無衣看向任廣白,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但她從任廣白的眼神中,什么都看不出來,因為其中只有鼓勵。
“不愛吃,就算了,”黎湛將那碗魚肉從秦無衣面前推開,給秦無衣夾了菜,“吃這些吧。舟車勞頓,吃些清淡的,的確好。等回了宮,我再給你補補?!?
黎湛的后面一句話,讓秦無衣心頭一跳。補補?
但她看黎湛的神情,也半分都看不出別的情緒來。那他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任廣白看了看黎湛,又看了看自己給秦無衣盛著的那碗魚肉,若有所思。
*
夜晚,彎月如鉤,屋頂上任廣白一襲白衣迎風而動。黎湛端坐盤腿,月光在他臉上投下淡淡的光華。
“你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仿佛為了壯膽,任廣白喝了口酒,咂了咂嘴,問道。
“知道什么?”黎湛細細地調息,閉著眼睛,仿若未曾明白任廣白話里的意思。
“裝吧……”任廣白瞥了黎湛一眼,這家伙向來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得很好,但今日他給秦無衣盛魚肉的時候,黎湛似乎面上閃過一點不悅,“今天的事情,其實你知道我的意圖吧?”
“什么事?”黎湛猶自裝糊涂。
任廣白瞟了黎湛一眼,打算換個話題:“那天晚上在小鎮,我看見戰北冽了?!?
黎湛終于睜眼:“哪天晚上?”
“十六。”
“在哪兒?”
“廚房。”
“……”
*
“淑嬪回來了?”
小琴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連手頭的衣服都不想管了,沖到門口,果然看見秦無衣在黎湛的陪伴下朝承云殿而來。
“瞧你,怎么眼眶都紅了?”秦無衣拍拍小琴的面頰,“我又不是做什么去了。走吧,才回來立刻就給太后請了安,累死了!”
“誒,采蘩,快泡茶來!”小琴忙破涕為笑,“淑嬪,您可別說,您這回出門又回來,似乎又長肉了?說,您是不是偷偷又吃什么好吃的了?”
“好吃的?”秦無衣點點小琴的小鼻子,“你啊,就知道你嘴饞。原來這么快出來接我,不是問我的好了,倒是惦記著吃的東西了!少不了你的,一個都不少!”
秦無衣招招手,寅生立即大袋小袋地將秦無衣吩咐買回來的好吃的東西摞在桌子上。黎湛的小白也屁顛屁顛地將一小袋零食擱在桌子上,隨即十分驕傲地聳著大尾巴,將屋子里的美麗宮女們都看了一遍。
然而那些宮女們顯然都被吃的轉移了注意力。小白耷拉著腦袋,直到秦無衣摸摸它的頭,它這才瞇起眼睛十分舒服模樣。
這模樣落在黎湛眼中,看起來和有時候秦無衣的樣子簡直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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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么,都要上傳了電腦藍屏,只好又碼了一遍…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