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花影妖嬈各占春(中)
歲歲年年,共占春風。
春暖花開的日子,看著春蘭秋菊各具特色的受邀前來的滿蒙漢八旗貴女,云珠心中忽然浮起這幾句詞,誰也不能奪了誰的風采,一花獨放不成春嘛。
可能處的位置不一樣,參加這樣的聚會心情眼光便大為不同,審視的角度更多了一些,也更鮮明地感受到貴女們各自的風采。一開始,她們在諸位福晉和她面前言語恭敬優雅得體,待看幾位福晉態度和藹,又不與她們一處,漸漸地便放開了那拘束,像春日里綻放的花蕾,鮮活嬌嫩。
這一個過程,很能看出東西來,如,心態、教養、做派等等。
在這些人里,烏喇那拉.妮莽衣絕對是艷冠群芳的,她穿著一件水紅色纏枝蓮云錦旗服,前襟、袖口、下擺鑲了寬寬的粉色邊,上面繡了水紅色蘇繡纏枝蓮暗紋,頭上戴支縷金攢珠挑花簪及兩朵桃粉色絨花,耳上綴著鎏金累絲玉蝶墜,手上帶著對白玉鐲,真是集艷麗、清雅、高貴于一體,站她旁邊,其他女子免不了黯然失色。
不過,也不是所有的秀女都被她的氣場壓制住。像大學士查郎阿之女,納喇.佛拉娜就是一個,還未與之交談,云珠都忍不住有些喜歡上這個小姑娘。小姑娘容貌只是中上,卻有著極動人的笑容,笑開來時仿佛含涵了世間最純粹美好的東西又帶了些說不出的灑脫歡快……與她說話的人縱然之前帶著憂愁,一會兒過后總能慢慢地平靜下來,轉怒為喜。
另一位秀女瓜爾佳.欣榮,出身一等公石文炳那一脈,很不枉“瓜爾佳一族出美女”的這一說法,長得分外嬌柔可人,如果說烏喇那拉.妮莽衣是艷麗高貴的郁金香,那么她就是全憑風露發幽妍的凌波仙子了。
她自以為表現得體,實際骨子里的那種高人一等傲慢常常在她的言語及眼神中出現,尤其是對待漢軍旗的貴女時——這次受邀的有幾個姿質不錯的漢軍旗秀女。
還有兩個漢軍旗出身的,一個是鄧氏,氣若幽蘭,容色雖不驚人,那幽幽淡雅的氣質卻也讓人難以忽視;一個是張氏,明媚的顏色連今天的陽光似乎都有幾分失色。
其他貴女,大都容色平平,不與以上幾人湊在一起,那氣度也是端莊大方、溫婉可親的,更別說還有其他才藝有待展現。
說到底,夠得上資格接“花柬”的女子,出身、容貌、氣度……及各項才藝,除了要有一兩樣拔尖,其余的也不能太次,不然來一個出身好容貌佳卻又是沒腦袋的草包,主持花會的東道主也會被嘲笑沒眼光
“各位能夠前來參加履親王府舉辦的春禊會,是難得的緣份,我們準備了幾樣姑娘們喜歡的活動……”聚會開始時,履親王福晉說了幾句感言,簡單介紹了王府為各位貴女準備了哪些活動,就讓姑娘們各自行動了,晚來的人自有人再去接待。
大家都知道宗室福晉們每年舉辦花會的目的,也不矯情地各自尋了自己認識的朋友挑感興趣的項目加入,力求表現自己的大方得體的同時也展現自己的才藝。
即便不認識,介紹引見一下,說上幾句也算交上朋友了,都是名門閨秀,扭捏畏縮的小家子氣情況是極少出現的。
納喇.佛拉娜性子比較活潑,與幾個貴女湊在亭前的溪邊玩“曲水流觴”的游戲,不過她總是心不在焉地,博爾濟吉特.薩仁拉了下她,語道:“輪到你了!”
“噢。”佛拉娜收回目光,在眾多質地的杯子里挑了個竹雕杯子,倒入半杯桃花酒,合了下什,將酒杯置入流動的溪水里……
“太好了!成功!”佛拉娜跳了起來,笑顏分外燦爛,關注著這一切的怡親王福晉見了臉上也不由浮出合意的笑容。履親王福晉問:“相中她了?”
“心性灑脫,純摯,卻又不魯莽,跟她過日子應該不會有太多的傷心。”怡親王福晉下首微頜,反問,“十二嫂看如何?”
履親王福晉早年察覺出弘晈的心思,雖不知近幾年他有沒有忘掉那年少青澀的感情,卻覺得找一個容貌性子與云珠迥然不同的對弘晈來講也是好事,便道:“不錯。”
能收到她發出的“春禊會”花柬,各方面條件都不會太差。
“啊,運氣真是太好了!惠仙,下一個就是你了!”博爾濟吉特.薩仁喊道。她今年虛歲十三,父親是步軍統領阿齊圖,若不是年齡還小,以她的資格夠得上做宗室福晉了。怡親王福晉覺得她也不錯,就是年齡小了些。
鄧惠仙挑了個犀角杯,倒了半杯酒小心地將杯子放入泉水中,結果杯子隨著水流行至一半就傾了。她怔了半晌,憾道:“我認罰。”
“聽說你是個文才好的,罰你作花詩一首,題材嘛,也不為難你,這園中任意一種花都行。”瓜爾佳.欣榮說道,眼底掠過一抹傲色,無論從容貌還是出身,這鄧氏都不是她的對手,她的對手……她的眼光掠過正在另一邊作畫的烏喇那拉.妮莽衣,閃過一絲嫉妒。“這游戲也進行得差不多了,不如我們到詩畫那兒看看?”
“好呀。”
“走了,你到底在看什么?”博爾濟吉特.薩仁好奇地問佛拉娜,從剛才就發現她一直在張望。
“我在看四福晉,她真漂亮。”佛拉娜說道。
一襲明紅色地嬰戲蓮紋妝緞旗裝,襯得她膚色瑩潤,陽光下細膩得跟鍍了層光一般,鮮嫩得跟綻在翠玉枝頭的白蘭花一樣,仿佛一揉就能掐出汁來。而嵌著紅寶石的曲蛇形黃金頭簪、造型獨特的蛇形黃金嵌碎寶石耳墜和盤腕蛇形黃金鐲子更在她春水般的嫻雅里透著令人無法忽視的雍容尊貴!
她還未曾見過將紅色旗裝穿得這么清艷、黃金首飾戴得這么貴而不俗的女人!想到這里,她不由有些同情地看了眼全神作畫的烏喇那拉.妮莽衣一眼,她也是極美的,只是跟四福晉比仿佛少了點什么。
“不過我最佩服的還是前幾年京師大地動時四福晉的表現,真是太為我們女子爭光了。”也許就是那種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淡定雍容吧,不是培養出來的,而是天生的。生而高貴,不單是指出身,面是從靈魂中散發出來的一種氣質,凌駕于眾生之上。
薩仁顯然也心有戚戚地點頭:“聽說四福晉騎射也很好呢,不知那個烏喇那拉.妮莽衣是不是也很厲害。唔,四福晉身上的旗裝是妝緞吧,莫非是故意穿來刺激誰的?”
像她們這種著姓大族里出身的騎射都不會差到哪里去的,不過要像四福晉那樣傳說中一弓三箭……那就懸了。再說到身上穿的衣服,佛拉娜撇了撇嘴,“她自己都挑了水紅色的衣裳穿了,不會在意這個的吧。”
側福晉是不能穿正紅明紅的,妝緞更不是側福晉能用的料子。
“而且以四福晉擁有的一切,她用得著刺激誰嗎?”不說四阿哥對四福晉愛重無比,膝下嫡子嫡女雙全,四福晉不論出身、才藝、能力,明眼都看得出穩壓烏喇那拉.妮莽衣一籌好不好?至于容貌,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啦,雖然她私心里更喜歡四福晉那樣兒的。
云珠絕想不到自己成了一古代閨閣少女的偶像,她正跟莊親王福晉聊著新接到的幾位公主的來信,說起兩位公主竟同時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又是驚訝又是高興:“同時出嫁又同時懷孕,這也太巧了!”
“就是。”莊親王福晉笑容滿面,“今天來履親王府也是因為知道十二嫂手上有你給的孕婦養身及育兒方面的資料,想著借去抄一份,給端柔送去。”
“很好啊,我也有些東西,到時托十六嬸一道送去。”
……
兩人聊了大半天,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爭吵聲,莊親王福晉這才省起自己的另一個目標還未達成,笑道:“坐了一陣了,過去看看?”
云珠頜首。
“怎么了?”氣氛可有些僵啊。
站在外圍的莊親王福晉一開口詢問,旁邊一位貴女剛開始還不知道是她們,等反應過來嚇了一跳,忙將事情起因講了一遍。
原來鄧惠仙在玩“曲水流觴”時運道不好,桃花酒傾于泉水中,便認罰做了首桃花詩,大家都覺得不錯,另幾位貴女卻不太服氣,相執不下時,一位叫黃秀云的指著一旁烏喇那拉.妮莽衣堪堪掛好的畫道:“有能力就再賦一首關于海棠花的詩呀,烏喇那拉姐姐的這幅《春園海棠》也不是什么詩都配得上的,畫好詩好,這才相得益彰。”
是不是舉辦的花會活動都差不多所以刁難人手段也是大同小異?莊親王福晉是見慣了,云珠一時間卻有些古怪的感覺,畢竟她也曾是這種事件的主角。
場中幾個當事人卻還在繼續——
“你說賦詩就賦詩啊,可真了不起,我差點以為眨眼就到了復選呢。”瓜爾佳.欣榮諷刺道。
好毒啊,佛拉娜和薩仁連忙咬住嘴唇,就怕一不小心笑出聲來。
黃秀云氣紅了臉,又不好在這方面與她爭辯,“我不過覺得她寫的桃花詩當不得這么多人的稱贊,想著她若有真才便再賦一首給我們瞧瞧,你們既不愿意我還能強押著不成?”說完,她人也冷靜下來了,在這種場合沒必要爭這種無謂的輸贏。
她的決定的是對的,履親王福晉和怡親王福晉也走了過來,眾人紛紛讓路,這才發現了立在后頭的莊親王福晉和云珠,心下不由有些打豉,剛才沒做出什么失儀的舉動吧?!
履親王福晉做為東道主,淺笑問道:“發生了什么事?”
瓜爾佳.欣榮道:“沒什么,我們正討論烏喇那拉姐姐畫的這幅海棠花正缺一首詩配呢。”
云珠看去,原來烏喇那拉.妮莽衣畫的是一幅垂絲海棠,花垂如珠,曼卷如絲,色如胭脂輕點曉天明韋,清雅妍麗,滿園的春色成了它的陪襯,成了淡淡的粉影。
“確實畫得不錯。”履親王福晉贊道。海棠可是花中貴妃呢,這烏喇那拉氏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這時烏喇那拉.妮莽衣突然開口了,“四福晉的詩才也是有名的,當年莊親王府的菊花詩如今還是不少閨閣少女的傳誦佳作呢,不如請四福晉今天也湊個興?”說著竟將蘸了墨的筆遞了過來。
她這是覺得只有四福晉才配得上為她的畫題詩了?此言此行,不僅黃秀云深覺方才自己唐突,連鄧惠仙、瓜爾佳.欣榮眼中都閃過一絲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