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玉有瑕(上)
駐藏大臣紀山上疏言西藏郡王珠爾默特那木札勒與□喇嘛有隙,請移達喇喇嘛置泰寧。
雍正和弘歷知這是珠爾默特那木札勒逆反之跡,便將駐藏大臣復舊置二員,仍由提督拉布敦與副都統紀山擔任,與歷史上不同的是當西大清掃平西北之后留藏的將兵并未撤回,還在岳鐘琪及紀山等將領的發展下形成了八旗兵常駐基地,蒙古各部、川陜、山西、京師等各地八旗軍營這幾年都已在那兒演練過,這次傅清沒以駐藏大臣的身份前往,卻也接了雍正暫時授予的都統銜從固原復往西藏,接掌軍印。
感覺戰事一觸即發。
事實上,大清早就提防著珠爾默特那木札勒,對他可能發動的叛逆隨手便可鎮壓,只是現在少了準噶爾這個與他通聯的心腹大患,又被駐在那里的清軍察覺有沙俄插手的跡象,就想著放長線釣大魚了。
十年磨劍,如今大清兵多將廣,戰意騰騰,無論是6戰亦或是水戰皆無所懼,國庫更是糧草充足,兵器槍炮等武備精良,這時候不大展拳腳開疆拓土震懾鄰邦諸國,還等什么時候?!
副都統班第也隨后前往蒙古再轉赴西藏,四川總督策楞、陜甘總督岳鐘琪也接到密諭勒兵為備。
永珎滿月禮時瓜爾佳氏帶來了馬齊引疾乞罷致仕及傅清又將前往西藏的消息,云珠一愣,歷史上的馬齊似乎就是在乾隆登基前致仕的,只是現在的馬齊老雖老,身體卻跟李榮保一樣健康得很。
之所以會致仕,最大的原因怕是他的兒子以及傅廣成、傅清等侄子都成長起來足以支撐起家族了吧。他自己已經位極人臣,沒什么遺憾了。
沉默了一會兒,云珠才道:“我聽王爺講,珠爾默特那木札勒是個性情暴戾之人,他敢起謀逆之心只怕天性中有不畏死的狠烈,二哥此去是接掌軍印的我倒是不怕他的安危,就怕那珠爾默特那木札勒拼死之下使什么方法絕了駐藏大臣與軍營的訊息,到時出事免不了受連累,當年那準噶爾的叛逆不也使過這樣的法子么。”
歷史上的這次叛亂珠爾默特那木札勒淹塘絕訊使得傅清幾位駐藏大臣即使有備而去最終卻因送不出消息而以身殉國,這次雖說有駐藏軍隊在危險小了些,可也不能不防。
瓜爾佳氏聞言心中一凜,“你二哥也是一起攻打過準噶爾的,那些叛黨狡猾,他想必也是心中有數。”
“額娘還是提醒一下吧,記得讓二哥將我送予他的護身玉牌隨身攜帶。”
她送給幾位兄弟及侄子侄女的玉牌里面都設了簡單的陣法,女性的聚靈養身,戴久了身體健康,病邪不侵,男的則有兩次刀箭加身的護身效果。
瓜爾佳氏當然應了,云珠送的玉佩效果很好的,幾個孫子孫女戴了之后便沒再生病,連她和李榮保戴了都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許多。那西北和西南、嶺南這些地方,氣候不適應的人是很容易生病的,玉能溫養身體克祛病邪,戴著最好不過。
云珠又親自備了些藥讓瓜爾佳氏帶回去,讓傅清走的時候帶上。
六月初一瓜爾佳氏壽辰因不是大壽,再加上選秀堪堪結束,云珠自己又臨產在即,便沒回府拜壽,只讓郭嬤嬤和叔貂明心帶著壽禮過去恭賀。七月底李榮保壽辰云珠恰好出了月子,便親自帶了壽禮過府。
逢九算是大壽,李榮保卻沒有大辦之意,富察家人丁興旺,光宴請自家親戚就夠忙的了……再說,他們也不是那愛出風頭的人家,朝中官員也是心中有數,只那交好的人家送上了一份壽禮,略表了心意也就過去了。
李榮保看著三胞胎及快兩個月大的永珎十分地高興,對弘歷也是親切無比,這幾年弘歷的表現他看在眼里,覺得寶貝女兒嫁給他雖算不上理想卻也可以了——這是以一個父親的角度來看。
開心之余,便有些羨慕起馬齊如今的悠閑松快的日子,想著,自己也快六十的人了是不是也上表乞退?!
馬齊嗤道:“你這個閑職退不退有甚分別?”
區別還是很大的,至少不用上朝后每隔一段時間就被皇帝拉去喝茶。李榮保暗哼,為了女兒,這閑職真還得繼續領著。
弘歷覺得富察家的人難以用常人的眼光去揣度,馬齊也就算了,他老人家二朝元老,無論是殿閣大學士還是太子太保已是做到了文臣的極致,何況還以文臣的身份加封了三等景達侯的爵位,如此文臣數數開國以來能有幾人?他說放就放。
馬齊畢竟年到耄耋,可岳父大人這還不到花甲吧,居然也想乞退了?他難道不應該為了女兒努力拼搏,在朝堂當個不倒的磐石好給女兒撐腰么?!
這么一個家族,四代同堂了都,宴上老老少少,推杯換盞,吃喝笑罵的,透著武人的爽直與親切,弘歷自覺與別個筵宴的端正守禮分外不同,很是盡興。
回宮的路上與云珠說起李榮保要致仕的話,云珠道:“如今哥哥們都大了,已能頂門立戶,阿瑪能放下手中的事務過些清閑日子也好。”頓了頓,又搖頭,“只是侄子們那么多,就算致仕,只怕他老人家也沒能清閑到哪里去罷。”
想起宴上那涌涌的親戚,弘歷失笑,“今天也算是雙喜臨門了!”
宴席吃到一半,聽到內院傳來消息,傅謙的媳婦兒有了一個出月的身子,李榮保樂了,他不缺孫子孫女,可這卻是傅謙的第一個子嗣,自然要看重一些。
“是啊,八嫂終于懷上了!”云珠微微一笑,傅謙與喀爾羅特氏成親也快三年了,傅謙還好,喀爾羅特氏卻有些憂慮了,后來還是瓜爾佳氏說家里的媳婦和女兒大多是大婚兩三年才懷上孩子才讓她心定了些。
想到孕婦,自然聯想到永和宮就快要生子的顧嬪,心里料想,這平靜的日子也不知是不是又要結束了?
不過,就算顧嬪生的是個阿哥又如何,雍正和弘歷的態度放在那里,她如果恣意生事下場可不會太好……唯一的好處便是她能給現在臥床休養的熹貴妃添點事兒吧。
離年底還有幾個月時間,雖說這些年熹貴妃吃玉蘭果消耗了不少自身的精氣,再加上操心勞神,一再受傷、中毒沒有安養,再休養也彌補不回這一再拉大的虧損,可耐不住這宮中太醫對于滋補養生一道的專精,耐不住熹貴妃掌著宮務,手頭上進貢的補藥多,真讓她認認真真養上半年,說不定能將狀態養回一些,到時,煩的就是自己了。
雍正在位的時間已經快到了,到時弘歷登基,自己不在乎多一個圣母皇太后孝順,可這圣母皇太后最好也別想著對她這個皇后指手劃腳……
“想什么?”弘歷握著她的手問。
“想永珎他們。”云珠抿嘴笑著,似是想起什么開心事一般,過了一會兒,才對他道:“回宮后一起去給額娘請個安吧。”
想起李榮保和瓜爾佳氏對三胞胎和永珎的喜愛,弘歷無聲地嘆了口氣,看她的眸色又柔了不少,“聽你的。”他的云珠這么好,額娘卻不能惜福,自己也不能保證對她的孝心什么時候會給磨滅掉……當年皇父面對瑪嬤的心態自己多少能體會了,既無奈又可悲。
“既如此,我們先到同福街的錦記那兒買上些醬牛肉吧,聽和敬說過額娘愛吃這個。”
弘歷點頭道:“讓和泰他們陪永璉他們去買吧。”和泰是他身邊的護衛之一,為人很是謹慎細心。
云珠點了點頭,現在但凡有機會帶三胞胎出宮,他們都是有意識地讓三胞胎盡量去接觸民生,免得他們長成“何不食肉糜”那樣的人。
既給了熹貴妃買,自然連雍正弘歷云珠等人都沒落下,三胞胎大有將京城數得上號的名吃點心一掃而光的態勢。
“主子,王爺福晉同小阿哥他們來給您請安了。”
熹貴妃倏地睜開半闔的眼簾,放在腿上戴著長長指甲套的手微微一動,夏荷立時停止了捶腿的動作,恭敬地起身將她扶坐了起來。“快讓他們進來!”
她這病有一半是心病,他塔喇.哈姬蘭在威遠子爵府鬧的事瞞得了外頭的人瞞不了皇家。這還是選秀走到了最后的八旗貴女呢,沒半點沉穩氣度,想到弘歷拒絕納她的那些話語熹貴妃就覺得拉不下面子,一半覺得自己辦了件蠢事,一半又覺得弘歷違逆了自己的心意及皇上的支持到最后證明了自己的眼光真的不咋樣,心中又惱又不自在,深怕此事傷了母子情份。
現在一聽弘歷云珠去誠正子爵府給李榮保賀壽一回宮就來給自己請安,心中那放不開的郁氣一下散了大半。
弘歷云珠帶著三胞胎一進門便給她行禮請安,弘歷見她妝容雖然精致到底掩不住那病痛疲弱,心中對她的不滿倒是壓下了一些,畢竟是生身母親,她對他存有利用和私心,卻也為了他付出了青春和心血,也曾為了他的安危和前程步步謀算。
“瑪嬤,你身體好點了嗎?”三胞胎親熱地圍了上去,和敬獻寶道:“我們給瑪嬤嬤買了喜歡吃的錦記醬牛肉,有五香和咸香兩種口味。”
“瑪嬤,你看。”和徽手上拿著的是五香口味的,永璉也將手中的紙袋遞了過來,“我們還買了五仁酥糖和纏絲糖,瑪嬤喝苦苦的藥后可以吃,很甜的。”
“真的,瑪嬤看看。”熹貴妃十分歡喜,倒不是她有多愛吃錦記醬牛肉,而是在初進潛邸時曾跟雍正提過一次,后來她侍疾有功,雍正記起來,一次出外順帶給她買過,從此她才真正喜歡起來。而三胞胎出宮給他們郭羅瑪法祝壽還能記起給她帶東西證明在他們心中自己這個瑪嬤還是很有份量的,這才是她高興的原因。
“嗯,果然還是那個味兒。”熹貴妃笑瞇瞇地,“糖也很香甜,真乖,瑪嬤很喜歡。秦嬤嬤快收起來。”秦嬤嬤不用她吩咐早上前接過了和敬和徽手中的油紙袋,春桃也給弘歷和云珠上了茶碗和點心。
“今天去郭羅瑪法家好不好玩呀?”
“好玩,有很多哥哥弟弟。”永璉很開心,“郭羅瑪法家里有個大沙盤,我們在里面打仗……”
和敬覺察熹貴妃對這個話題并不感興趣,便撇了撇小嘴道:“那有什么好玩的,瑪嬤,我們跟表姐一起玩踢毽子,我踢了一百多個哦。”
“真的?我們和敬就是厲害!”熹貴妃將和敬摟在懷里,又對云珠道:“壽星公精神可還好?”
“托皇阿瑪和額娘的福,他老人家身體還好,還叩謝了皇上和娘娘的賞賜呢。”
“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熹貴妃聽了果然高興,她這時候急著跟兒子緩和緊繃的感情,不得不借這機會向云珠示好,心中不自在著呢,畢竟自己往乾西二所塞人也觸犯了她的利益,心存不滿是正常的,沒想到她還挺識相的,沒在弘歷和孩子跟前露出半點不豫來,給足了自己面子。
陪著客套了幾句,弘歷云珠便帶著三胞胎告了退。
熹貴妃聽他們還要去養心殿也不便久留,讓秦嬤嬤送他們出了承乾宮。云珠一路又問了秦嬤嬤這兩日熹貴妃的身體健康情況,并針對她的養身需要說回頭再送些補品過來,弘歷一路默默地聽著,只覺得云珠素日關心自己額娘的身體,實是再孝順不過。對比之下,額娘對云珠的好則更多地是利用的虛偽,有用的時候和顏悅色,提防的時候便不顧舊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