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遠慮(下)
“這還只是其一。”眾人一呆,還有?
“當(dāng)今,皇上,確實是個千古難得的君主,”想當(dāng)年,她也跟許多迷清穿文的網(wǎng)友一樣,自稱四四黨呢。“可是即便是皇上,他的眼光也不一定就能看到整個天下……這天下,并非只有大清一個實力強盛的王朝,在海的另一邊,有許多強國,它們的國土廣茅,海軍稱霸海域,四處掠奪別國的黃金、土地。我擔(dān)心,它們早晚有一天會兵臨大清。
其實這有跡可尋,像當(dāng)年荷蘭人占據(jù)澳門,像皇上這些年驅(qū)逐傳教士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傳教士做風(fēng)有問題引起混亂是一回事,從另一方面講,他們也是細作,想必大清有很多資料已被他們傳回自己的國家了。
阿瑪和哥哥們不知道為什么外國人對咱們大清這么虎視眈眈吧,你們不知道,在外國人的眼里,咱們大清可是處處黃金呢,大清一船普通的瓷器和茶通過海洋運到國外就能換回一船的銀子、金子、寶石……你說,他們眼紅不眼紅?那些傳教士為什么爭著來大清,來了又不愿回去?那是因為大清在他們眼里就是肥肉,哪怕只聞了點味兒,也是不舍得回的。”
再說,大清在康熙、雍正,甚至乾隆手里,還可維持大國的威儀,可是他們之后呢?她也不愿留一個爛攤子給她未來的兒子啊。
康熙末年,大清各省傳教士達三十多萬,擁有教堂三百座以上,他們因被舉發(fā),斂聚地方民財修建教堂,并使男女混雜,敗壞風(fēng)氣而引起雍正重視,并最終詔令全國驅(qū)逐西方傳教士。雍正帝下達諭旨后,在京傳教士上奏呼吁請緩行驅(qū)逐教士行動。為此,在雍正五年七月,皇帝于圓明園接見了巴多明、戴進賢、雷孝思等傳教士,發(fā)表了一番很長很有意思的講話。——現(xiàn)在是雍正五年六月十二日,這件事還未發(fā)生,但已在進行中——這點,李榮保和傅廣成等人也是知道的。
讓他們吃驚的是云珠一個鮮少出門的閨閣女子竟也知道這些。尤其是傅恒,他很清楚,云珠知道的很多都是他打聽來后說給她聽的,只是他雖然隱隱覺得西方很多國家已跨出了國門向外發(fā)展,卻沒有她想的這么深入尖銳。
“西班牙、葡萄牙、荷蘭、英國、法國……這些國家其實已經(jīng)在逼近大清了,他們組成所謂的東印度公司,往其他國家販賣芙蓉膏,即鴉片,這些東西人一旦吸食便會上癮,令人飄飄欲仙,它就像吸血鬼一樣,長久吸食能毀掉一個人的健康、腐蝕一個人的精神,寧愿傾家蕩產(chǎn)也要吸食……他們就靠著這些東西大肆搜刮別國的黃金白銀,壯大自己的國家、海軍,稱霸海洋。
可惜,大清卻還沒有多少人能意識到,即便意識到了,卻沒有準(zhǔn)備一些有效措施,光防止他們進入是沒有用的,當(dāng)有一天,他們的大炮能在船上發(fā)射,當(dāng)有一天他們的火統(tǒng)能連發(fā),當(dāng)有一天芙蓉膏成了大清國民的必須品……你們以為大清能抵擋得住,還有兵丁能騎得上馬射得出箭么?!”
振聾發(fā)聵!
傅廣成等人聽她這么描述無不倒吸了口涼氣,雖覺得她有些危聽聳聽,可也忍不住心驚,如果外國的槍炮真的先進到那地步,大清確實不好抵抗,即管大清也設(shè)了槍炮營,可皇上并不十分重視。
“你從哪里知道這些的?”李榮保仿佛第一次認識自己的這個嫡女,一直知道她是穎慧的,可沒想到眼光這么尖銳,心胸這么闊達,別人還在朝堂這一畝三分地爭來奪去,她卻已將眼光放到了整個天下。
云珠笑了笑,有些俏皮:“你們也知道我喜歡看書,有時出去也跟教堂里的教士聊天,不過最多的是春和說給我聽的……知已知彼百戰(zhàn)不殆嘛,怎么能讓他們在咱們大清建教堂傳教而我們卻對他們不清楚不了解呢?我問了他們許多他們國家的事及海上見聞,自己推測出來的……”
傅廣成傅清等人面面相視,這個妹妹也太厲害了吧,心思之敏銳簡直令人生畏。素日瞧來清雅如蘭的閨中少女,忽然間有了令人仰視的凜然威儀。
眾人靜默,云珠的話對他們沖擊太大。妹妹嫁入皇家,本來他們就是想成為妹妹的倚靠和臂膀,并不是想仗著皇戚的身份耀武揚威,既然決定低調(diào),那么他們就繼續(xù)富察家以往的平實作風(fēng)就是,只是八旗和海軍……這些卻實實在在令他們頭疼,不說?忠君愛國的思想令他們無法坐看。說?怎么說?如何說?
或許派家族子弟出海確實是個主意,再怎么說都得眼見為實。李榮保在屋里來回走了幾趟,道:“這事等我跟二哥商議后再作決定。”
云珠淺笑,眼神微迷。為了這一天,她準(zhǔn)備了十年。
傅文見她神情恍惚,不由憐惜地撫了撫她的頭,“這些自有我們擔(dān)心,你只要快快樂樂地生活就好,以后不要再想了,知道嗎?”才十四、五歲的年紀(jì)就要替家族、國家操心個沒完……慧極必傷啊,他只希望她能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
云珠眼眶微濕,頭蹭了下兄長的大手,說道:“哥哥,如果可以,我寧愿一輩子不嫁……”適當(dāng)?shù)氖救鹾鸵蕾囀潜仨毜模@個時代太過剛強睿智的女人會讓人心生提防。富察家可是她將來最大的倚仗呢。
“傻話,怎么可能一輩子不嫁?別擔(dān)心。”
憐惜地看著她,再怎么聰慧也是個嫻雅婉柔的少女,是需要他們保護呵護的妹妹啊!李榮保等人看她一副小女兒狀,心下皆嘆了口氣,希望四阿哥能好好珍惜云珠吧。
“什么?!你說皇上給爺拴婚的對象是馬齊的侄女富察.云珠?!”芙靈阿抓住平嬤嬤的手十分詫異,“居然是她?”
平嬤嬤扶住自己的主子,“是的,這是小柱子剛得來的消息,錯不了。”
芙靈阿定了下神,有可能成為爺?shù)崭x的秀女她一直有在關(guān)注,富察.云珠確實表現(xiàn)得很好,女紅還有那驚人的騎射,更重要的是她還會作詩,更擅長烹飪——這是她的家人收集來的資料,這樣的人性情溫弱的還好,若是個內(nèi)里精明的,自己以后的日子可不會太好過。
兩個人都姓富察,別說未進門的嫡福晉了,連她自個兒一想起都覺得膈應(yīng)。
驀地,她想起有選秀前有一天她送蓮子羹去書房,他好像就是在問她家與馬齊大在熟不熟吧?那時她沒怎么在意,可如今想起,著實可疑。他一個阿哥對馬齊大人感什么興趣?想結(jié)交外臣也不用到她一個小小的格格這里費工夫,必是拐著彎問她認不認識富察.云珠吧?
想到這里,芙靈阿心中又酸又苦,這嫡福晉還未進門就已經(jīng)被爺?shù)胗浬狭耍M門想必受寵,再加上嫡福晉的地位、家族的倚靠,自己還爭什么?!想方設(shè)法想在嫡福晉進門前懷上孩子,如今也沒見動靜……
“嬤嬤,怎么辦?”她喃喃地將自己想的跟平嬤嬤傾訴,“侍候了爺這么久,我知道他最是喜歡有才情的、性情溫柔的,那個富察.云珠這么好,她一進門,我還有什么活路?”
平嬤嬤想了想,給她出了個主意:“主子別急,我聽說李榮保大人性情端方,教養(yǎng)子女最有一套,嫡福晉選秀時性情溫婉大度也是人所皆知,只要主子在她進門后誠心與她交好,想必她也不會為難主子的。再說,她成了四阿哥的嫡福晉也不可能一人獨占四阿哥,以后進門的側(cè)福晉和格格還會少么?她也需要幫手,只要她是個聰明的,總會想明白,多一個幫手多一份力量的道理,必會允了主子所求的。只要主子將來誕下個阿哥,終身有倚靠,其他的還有什么好求的?”
是啊,反正自己再怎么爭也不可能成為嫡福晉,還不如跟在嫡福晉的身后走,只要生下孩子,親近嫡母,甚至養(yǎng)在嫡母膝下,或許將來還有機會登上大位呢。這么一想,同一個姓氏反而是個優(yōu)勢了?
“嬤嬤,幸好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怎么辦了。”
“老奴不為主子為誰呢,只要主子好,老奴就好了。”平嬤嬤欣慰地說著,芙靈阿是她一手教養(yǎng)長大的,跟她的孩子一樣,她怎么能不盡心盡意呢。
“可恨高氏最近分了不少寵,爺?shù)轿曳坷锏拇螖?shù)也少了,至今還沒能懷上孩子……”一想到在她眼皮底下謀劃并成功上位的高氏,芙靈阿就忍不住忿忿,這真是對她最大的侮辱。幸好,自己及時發(fā)現(xiàn)并下了手,稍解心氣,不然這口氣還真得堵一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