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管
G市,八爪魚一樣人行天橋大大咧咧橫跨寬闊馬路,這種四通八達、擁有理想的制高點的地方是流動小販的天堂,走鬼檔比市集還熱鬧。
“不買也來看看!”賣洗衣袋、電視機布套、馬桶保暖墊的大媽抖著布料瞎扯道,“全手工製作,精美耐用?!?
“平靚正!”年輕女小販推著單車,擱在車尾架上的泡沫箱子放著各式地下工場生產(chǎn)的壽司,低廉的價格吸引了不少嘴饞的中小學(xué)生購買。
“阿叔?!辟u黃碟的小哥揚著手中的光盤,封面是露骨肉慾的圖片,“絕對貨真價實!”
“進口玩具,大甩賣!??!” 婦人舉著帶“made in china”小標籤的毛絨玩具向帶孩子路過的家長兜售,“符合‘歐盟’標準。”
“阿嬸,你就還個價唄!”賣菜的大爺手裡拿著白菜追著詢價的肥師奶。
小販此起彼伏的吆喝聲、討價還價聲。
“城管來啦!!!”不知道是誰大喊一聲,天橋立馬雞飛蛋打亂作一團,打包扛貨四處逃逸。
“老子纔不怕他!”賣甘庶汁的喪狗掄起砍刀,“我跟他拼了!”
“你們不能在這裡擺賣!”城管大隊的隊長程旭,“小周,他們再不走,你就去沒收了東西。”
剛?cè)肼毜闹芪谋蛏锨耙徊?,“你們還是趕緊走吧!”
“走你條毛啊!爺今天就在這擺定了?。?!”赤著膊的喪狗朝其他小販吆喝道,“兄弟們,給我上!”
六七名小販把周文彬團團圍住,密不透風(fēng)充斥著濃濃的汗臭味,有人衝上去扒衣服、有人扯頭髮、有人捏頸,郭旭趕緊上前連拉帶扯想幫周文彬解圍。
“呀!”周文彬一聲尖叫,喪狗竟然死死地捏住下身。
“警察來了!”有人喊了一聲,喪狗鬆了手往地上一躺挺屍詐死。
“城管打死人了!”小販乘機起鬨道,引來越來越多不明就裡的羣衆(zhòng)圍觀。
地上蘿筐、雜物,東歪西倒,一片凌亂。
巡警李強走到喪狗身邊,用腳踢了一下,“喂,別裝死?!?
喪狗不理不睬,繼續(xù)挺屍,整一個人硬綁綁地躺在水泥地上。
“CALL法醫(yī)到場。”李強接通指揮部的電話。
二十分鐘後,喬烈兒隨車趕到現(xiàn)場,擡頭往天橋上看。
有人往下扔菜葉,有人攤搡維持秩序的輔警,更有人高喊:“城管打死人了!”、“出人命啦!”、“沒王法了!”
不時有蘿筐、皮鞋、砰砣沿天橋梯級滾下來,喬烈兒不得不左閃右避,好不容易扒開圍成一圈的人羣,“死者在哪?”
“在那!”有人順手往地上一指。
“人呢?”喬烈兒拎著箱子,地面上除了汗?jié)n造成未乾的印跡外,連個人影都沒看來。
“喪狗呢?”小販們左看右看,“剛纔還在的?!?
“喪狗在那?!庇腥酥钢鞓蛳旅妫瑔使烦弥靵y已經(jīng)開溜了,看勢色不對便翻越了欄桿往車站跑去趕緊上了101公交車。
“喪狗跑了,我們散吧!”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小販們立即作鳥獸散,剛纔黑壓壓擠滿人的天橋變得空空落落。
李強和程旭合力的把帶頭起鬨的其中一人逮住,鬧出這麼大動靜,怎麼也得歹個人回去交差。
“詐屍...”喬烈兒看著風(fēng)雲(yún)驟變的現(xiàn)場,他孤零零的提著箱子站在天橋中央,“這裡好像沒我的事?”
“法醫(yī)留步,他要驗傷。”郭旭指了指坐在地上的服衣被扒掉、上身都是抓痕,頭髮凌亂,鞋也丟了一隻的周文彬。
喬烈兒半蹲在周文彬的身邊,“你哪裡受傷了?”
“小傷而已。”周文彬扶著欄桿艱難地站起來,捂著褲襠一拐一拐地走去找鞋子。
“拆祠堂?”喬烈兒看他彆扭的走路姿勢就猜到怎麼回事,緊跟上去,“跟我回局子驗傷?!?
“醫(yī)生,別!”周文彬做了一個打住手勢,低聲說道:“我不想鬧上法庭,咱以後還要娶親生子,這可是丟臉的事,怕媳婦以後看不起我。”
“哦?!眴塘覂阂仓肋@事要是鬧大了真挺難爲情的,上前兩步叮囑道,“最好還是上醫(yī)院檢查一下,這事可大可小,會影響終身性福?!?
“嗯,謝謝!”周文彬趿著鞋子讓隊長程旭的攙扶著下了天橋,扯到疼處呲牙硬扛著繼續(xù)走。
新居,金域藍灣。
柚木地板,米白色的沙發(fā)上零散地放著幾個抱枕,喬烈兒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吊頂水晶燈在他身上渡了一抹柔和的光暈。
“很累?”嚴靖曦坐到沙發(fā)的椅把上,側(cè)著子輕揉喬烈兒的肩。
“嗯?!眴塘覂菏娣厣煺挂幌律碜?,把頭枕在他的大腿上,“快下班了纔來單案子?!?
“有案子你還能八點回來,已經(jīng)不錯了?!眹谰戈仫W了一下他筆挺的鼻子,“以往你剖屍體,不到12點都回不來?!?
“詐屍?!眴塘覂荷焓謴牟鑾咨系牟A肽昧艘活w紫紅飽滿的葡萄塞進嘴裡。
“真是奇葩。”嚴靖曦張大嘴,“我也要?!?
“害我白走一趟?!眴塘覂禾袅艘活w放他嘴裡,“甜麼?”
“甜?!眹谰戈叵肫鹚麄兿掳鄷r水果店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這葡萄哪來的?”
“天橋上撿的?!眴塘覂郝唤?jīng)心地撕著葡萄上的皮,其實是城管大隊沒收了給他的。
嚴靖曦沒把他不靠譜的答案放心上,“明天我休息,你有沒有空?”
“理論上有的?!?
“什麼叫理論上?”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職業(yè),24小時ON CALL?!眴塘覂喊琢怂谎郏坝邪缸拥脑捯S傳隨到?!?
“明天陪我去一趟孤兒院。” 嚴靖曦用手指順著他的頭髮。
“去那幹嗎?”喬烈兒支起身子。
“做義工。”
喬烈兒捧著他的臉,“我沒聽錯吧?你做義工?良心發(fā)現(xiàn)?”
“別像看怪獸一樣看著我?!眹谰戈啬罅艘幌滤哪槪岸嘧錾剖虏缓命N?”
“好,當然好。”喬烈兒側(cè)頭看著他,“只是不太像你的行爲?!?
“你也知道我們律師這行有時難免做了違心的事兒?!眹谰戈卣四樕?,“行點善事算是將功贖罪?!?
“好像有點不太誠心誠意?!眴塘覂罕P起腿指著上空,“太那個案子的還是別接了,人在做天在看?!?
“放心,我會把握分寸的。” 嚴靖曦在他的額上落下一吻,窗外的遠處是萬家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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