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了,東邊山上的月亮早早的升上來了,天門山寺清涼一片。
寺塔的下面,靈泉井側,巽五早已在石桌之上擺上了一壇酒和三只酒杯,酒中已經下了足夠份量的“老母豬哼哼”和陽公獨門秘制的“陽公散”,按照2:1進行配比。
“陽公散”是陽公老僧的獨門幻藥。在關東家,最冷天是在臘月,也就是農歷十二月,俗話說“臘七臘八,凍掉下巴”,而臘八極冷的這一天,人嗓子眼兒里的痰也是最粘的,呈黃綠色,有的上面還帶有細細的血絲,毒性也就最大。
人類的口腔喉嚨分泌物是動物之中毒性最強的,一只貓狗咬了你,傷口很快結痂痊愈,若不是瘋狗,連藥都不用吃。可要是有別的什么人咬傷了你,其肉必爛,蓋因人類所吃食物種類越多,口腔分泌物亦是毒性越強。然而一年之中,又屬臘八這一天午時的痰為最。
陽公老僧已屆百歲,一生之中不知食用了多少的人腦,因此他的痰中帶有令人腦致幻的物質,這還是他早些年偶然間發現的。那一次,他與閩南的一個黑幫頭子對陣,一口痰竟然直接吐進了那人的口里,隨即那黑幫頭子便產生了幻覺,把他當成了自己極親近的人,講了好多的內幕秘密,那天,正是臘月初八。
陽公本人極具武學天賦,立刻意識到了“臘八痰”這一發現的重要性,經過不懈的努力,終于研發了自己的獨門幻藥,取名“臘八痰”。后來隨著自己在關東的名頭日益響亮,逐漸感覺到“臘八痰”這個名字不太雅,遂更名為“陽公散”。
現在,石桌邊坐著陽公老僧和老祖,他倆在等著梅小影的到來,陽公想,梅小影見到老祖的留言,一定會來的。
今晚,他不但要撬開小影的嘴巴,說出鬼谷洞和湘西老叟的秘密,而且還要對小影采陰補陽,想到這里,陽公老僧快活的笑了。
清涼的月光灑在了天門山寺塔上,垂下一條淡淡的影子,古寺那一片殘垣頹瓦靜靜的躺在月下,已經很久很久。
古老的寺門前面,走來一個人,月色如水,伊人如舊。
“小影,你終于來啦。”陽公老僧親切的說道。
梅小影徑直走上前來,白了一眼陽公老僧,轉臉問老祖道:“老祖,你怎么又來了,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必須戒酒。”
陽公老僧也對老祖說道:“是啊,小影說的沒錯,你應當戒酒才是,來,讓我看看我們的兒子怎么樣了?”說罷拉住老祖的手,平心靜氣的號著脈,這情形倒令小影很好奇。
大凡武學極高之人,醫理也是相通的,兩者相輔相成。
“奇怪,好像有未來幾日就要臨盆的征兆。”陽公老僧皺眉道。
老祖擔心道:“不會吧,還剛剛7個月呢。”
陽公老僧想了想,說道:“關東家有句俗話,叫做‘七活八不活’,七月胎兒可活,八月胎兒活不成,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老祖說道:“那你擔心什么?”
陽公老僧口中叨咕著:“陰衰而陽盛,上次把脈是男孩兒不錯的……”
老祖望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
“奇怪,胎兒的性別竟然在轉化,老祖啊,他正在由陽轉陰,最后會變成女的。”陽公老僧憂心忡忡道。
“男女無妨,只是百歲還在生產,讓人感到著別扭,像老妖婆。”老祖說道。
陽公老僧沉吟不語,他心中所擔心的可沒這么簡單。
老祖的老陰之精已被自己采光,胎兒原本先天純陽無陰,生出來的男嬰很可能是怪怪的,陰陽失調,無毛無發,紅皮黃眼,**畸形早熟,總之是一個怪胎。
而現在,此嬰自身生陰,甚為蹊蹺。
“喂,陽公老僧,老祖既然都快生了,你竟然還讓她飲酒?”梅小影不快的說道。
陽公老僧微微一笑道:“小影啊,你若是替她喝如何?”
“我對飲酒沒有興趣。”小影冷冷道。
老祖在一邊口水直流的說道:“我要喝嘛,這可是道光二十五年同盛金的凌川御酒呢。”
“唉,”小影嘆了一口氣說道,“老祖啊,還是我替你喝吧。”
陽公老僧哈哈一笑:“小影,果然痛快,不愧是老祖的知己啊。”他對巽五使了個眼色,巽五走近前,斟滿了兩杯酒,一杯給師父,一杯恭恭敬敬的送到梅小影的面前。
陽公老僧端起酒杯,說道:“小影啊,你我可是頭一回飲酒,可要一口喝干哦。”
梅小影沒有答話,酒杯舉至唇邊。
突然,“噗”的一聲,陽公老僧朝著旁邊的天門山寺七層磚塔上啐出一口粘痰……
與此同時,破空聲而至,一枚鋼指甲自塔上射下,擊中梅小影手中的酒杯,“啪”的聲響,酒杯被擊得粉碎,酒汁橫飛。
隱身在磚塔之上的劉今墨聽到陽公老僧發出一聲清脆的啐聲,隨即看到一液體狀物在月光下帶著反射光朝著自己面門晃晃悠悠的飛來,他一下子聯想到天門客棧門匾上的痰跡,原來是陽公老僧干的!
他一驚之下,索性一頭倒撞下來,躲過了那一口痰,空中轉身之際,發出一枚指甲,擊碎了小影師姑手中的酒杯,最后雙腳落地,略顯狼狽。
“原來是青田劉今墨,身手果然不凡。”陽公老僧看清了來人,贊許道,方才他不知塔上是敵是友,所以只用了五成功力。
劉今墨淡淡一笑,說道:“劉某在江湖之上混了幾十年,第一次見到如此暗器,真是開了眼界。”
陽公老僧耳聽八方,四下里寂靜無聲,沒有發現其他的埋伏,他最忌憚的是那個名不見經傳的朱彪,看來今晚只有青田劉今墨這一個不速之客了。
“青田客既然來到了寺中,不如同飲兩杯道如何呀?”陽公老僧并未起身。
老祖見到劉今墨的到來,性致頓起,急切地說道:“劉先生來的真是太好了,陽公這兒有道光二十五年關東同盛金凌川御酒,由你這位飲酒大師品嘗最為合適不過了。”
陽公老僧心道,要是劉今墨能飲此酒是最理想的了,可以從他的口中了解到寒生一行人的真實情況,尤其是那個朱彪,他的武功究竟高到何種程度,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嘛。
陽公老僧想到這里,遂親自斟滿旁邊的那只空杯子,遞與劉今墨,說道:“此酒已經一百五十余年了,是當年道光皇帝御賜給林則徐的,可惜他無福消受,便宜了我們,劉先生不妨一試。”
老祖坐在旁邊,雙眼充滿了熱烈的期望。
劉今墨淡淡說道:“要劉某品酒可以,可是劉某有幾件事情不甚明白,還望陽公師父明示。”
陽公老僧爽快地說道:“你說吧。”
劉今墨問道:“聽陽公師父乃是關東口音,不知何年來到天門山寺為僧。”
“十年前。”陽公老僧答道。
劉今墨接著又問:“‘香江一支花’老陰婆,是一個小腳廣東老太,陽公師父是否認得?”
陽公老僧瞥了一眼老祖,坦然說道:“當然,十年前正拙荊。”
大家俱是吃了一驚。
“你說她是你老婆!”老祖面紅耳赤的急道。
“離了。”陽公老僧淡淡道。
劉今墨平靜的說道:“她前天來此地擄走了我們的一個人。”
陽公老僧詫異道:“竟有這種事情?擄走了什么人?”
劉今墨望著他,也許陽公老僧真的不知道,“一個女孩兒。”他說。
“噢,那老陰婆子古怪之極,高興的時候會收個女孩子為徒,不高興的時候也可能就把她吃了,多年以前,老陰婆曾有十二個美貌女徒兒,慢慢吃的一個也不剩了。”陽公老僧惋惜的說道。
“她目前在何處?”劉今墨問道。
陽公老僧望了劉今墨一眼,道:“香港九龍城寨。”
老祖在一旁覺得心中煩悶,一把抓過石桌上陽公老僧的那杯酒一飲而盡,待陽公發覺卻又不便加以阻攔,以免劉今墨生疑。
“劉先生,你問的話我都如實回答了,可以開始品酒了。”陽公老僧從老祖手里接過空杯,將其斟滿,得趕緊騙劉今墨喝下去,不然一會兒老祖就馬上要原形畢露了。
劉今墨本想問陽公老僧有關野拂寶藏一事,但是這樣易引起他發生警覺,若是真的交起手來,自己恐怕非其敵手,況且尋寶之類的東西,自己從來也不屑一顧,寒生也不會感興趣的。明月的下落已經知道了,估計她暫時還不會有危險,這樣,寒生多少也可放下心來。
這酒中是否有毒?自己在塔上曾推測酒中可能有問題,所以出手制止了小影師姑,現在老祖已經喝了一杯,她懷有陽公老僧的血脈,陽公也并未攔阻,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劉今墨端起酒杯笑道:“劉某也是好酒之人,既是道光年間的佳釀,豈有不飲之理?”
陽公老僧面露微笑,先自一飲而盡。
“陽公散”是采用自己的“臘八痰”干燥提純后的產品,他自身早有免疫性,“老母豬哼哼”只對陰性體質有效,男人服用無非增進少許性沖動,無傷大雅,關鍵是“陽公散”可以產生腦部致幻作用,誘使其說出內心隱藏的秘密。
月光清涼,星辰寥寥,不遠處的殘垣斷壁后面,妮卡默默地望著這一切。自己的任務是監視陽公老僧等人,發現關東客的企圖和目的,眼前的事情與自己無關。她的肺活量只抵正常人的十分之一,因此陽公老僧仍舊未發現她在暗中窺視著。
劉今墨先嗅了嗅酒氣,可以明顯的感到酒中有著一股酸臭惡心的味道,他首先想到的是,這酒保存上可能出了問題,有些腐敗,于是皺了皺眉頭。
陽公老僧看在了眼里,心道,日后還需加以改進,去邪味兒和提高純度。
劉今墨尋思著,酒中如有下毒,以陽公老僧的武學修為,不可能做得如此明顯,現在的毒藥,已完全達到了無色無味。
劉今墨將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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