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心若死灰

縱然在這裡過的再舒服再愉快，小黛卻仍是開心不起來的。最終，小黛還是辭別了宮鈺，和閻兮重新回王府去。她問過閻兮願不願意跟著他，閻兮點頭。

“嗚嗚，阿孃！”

小黛剛剛進屋，一個小小的身影就撲了上來。

“子衿……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小黛單膝蹲下，撫幹玉子衿掛在眼角的淚珠，輕柔而擔心地問他。玉子衿一下子撲入小黛的懷裡，嚶嚶哭道：“子衿好想阿孃，爲什麼阿孃走了？”

“子衿乖乖，不哭了啊。”小黛將他抱在懷裡，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阿孃不走了，阿孃不離開小子矜了。”

“阿孃爲什麼說不是小子矜的娘？”小子矜掙扎出了小黛的懷，語氣有些冷硬地問她。

“我……”小黛不知道該怎麼和玉子衿說，最後沉默少頃，只是又將玉子衿抱入了懷裡，沉默不語。

她想要爭回自己的孩子了，她實在是……捨不得。容許她自私一回吧。

大雪磅礴，她跪在他的門前，額頭上滿是鮮血。

“你究竟要做什麼？”玉絕塵站在她的面前，面無表情，語氣冷硬。“我只求王爺把子衿還給我。”小黛擡頭望著玉絕塵，目光中透著悲慼與點點絕望。他忘了自己，就忘了自己罷，他過得還好就好……

“你當問萱兒。”

小黛聽他如此親暱地稱呼鄭萱，心裡一痛，嘴上無言。

“我求王爺把子衿還給我，我……舍不下他。”小黛又是狠狠地對玉絕塵磕了一下頭，本是幹了的鮮血上又蒙上了一次猩紅，一滴滴染痛的血順著她的面頰滴在雪中，她的眸中閃著疼痛。

“爹爹——”剛剛進來要找玉絕塵的小子矜，剛剛欣喜地喊了一聲爹爹，要告訴玉絕塵小黛回來的事情，卻看到這一幕，怔在了原地。

“阿孃！”小子矜跑上前，捧起小黛的頭來，“阿孃，你怎麼會這樣？爹爹，阿孃怎麼啦？”玉子衿的小臉兒上滿是緊張，小黛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是昏了過去。

此刻在一座閣樓之中，鄭萱看著躺在牀上的小黛恨得牙根癢癢，卻做不了什麼。她真沒想到，這個傢伙會突然有一天不顧及自己孩子的性命。但是，你既然如此，她自然有辦法應對。既然，小黛不想要出去，鄭萱就讓她永遠都不用出去了。

三日後，王妃被查出有喜。十日後，王妃流產，全府轟動。

面容慘白的鄭萱躺在牀上，纖細的手指無力地抓著玉絕塵的手，虛弱地說道：“夫君，你一定要查出來啊……有人害咱們的孩子。”

“嗯。”他的眸底深藏怒火，外表卻仍是冷清。

“是小黛！她來看過娘娘，還端來了一碗保胎藥，說是奴婢沒空來，託她來的。可是，奴婢沒有啊！等我端著保胎藥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娘娘下身血流不止了，她們可以作證的。”鄭萱的貼身丫鬟指著周圍伺候鄭萱的人，大聲說道。

小黛住所——

小黛跪在地上，聽完玉絕塵的問話，垂著頭沒有說話。她本是要辯解，但是一想，鄭萱人多勢衆，她辯解又有什麼用呢？反而顯得自己更是兇手一樣。她更沒有想到，鄭萱竟然這麼狠，爲了讓玉絕塵恨自己，徹底忘掉自己，竟然害死自己的孩子來陷害自己！

“她們所言爲真？”玉絕塵莫名其妙地感覺，小黛不是這樣的人。更是莫名地想要放了她，給她清白，只要，她說，他就信她。正如他以前說過的那句……信你。

小黛仍是不說話，只是眼中氤氳。玉絕塵見她如此，眼中的怒氣莫名漲了不少。

“你爲什麼這麼做？只因爲萱兒帶走了子衿？而你找吾未被應允？”玉絕塵猛地站起身，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地指尖發白，小黛感到手臂上傳來的陣痛，不覺皺了眉頭。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小黛咬了咬牙，大聲嚷道。好，她合鄭萱心意，她讓他恨她！讓他罰她！讓她離開這個地方！只要，她的子衿好便可，只要，她的絕塵好便可。縱然再過心中疼痛，面對摯愛的二人她終究無話可說。

玉絕塵怒視著她不語。忽然將她拽起甩在牀上，她目光中透出些許惶恐。他忽然欺身上來，她眼中更是流露出恐懼。他怒視著她，她的目光觸上他的目光，莫名的又流露出了些許傷悲與絕望。

多年未曾感覺到的感覺重現，以前是歡欣，如今？獨留絕望悲慼。她掙扎，也是無用。她的力氣怎可能比得上他？

外面冰冷的天氣，猶如她現在的心情。她的指尖深深陷入他脊背，血順著指縫流下，白皙的肌膚上渲開比火還紅的顏色。

“你放開我！放開我！”兩行清淚滑過她的臉龐，她的嗓音嘶啞幾乎快要崩潰了。“你就那般愛她！”

他卻在她耳畔輕言：“你這比得上吾與萱兒失子之痛麼？”

她狠狠地咬著下脣，血淚灑落，已然哭的沒了聲音，良久，她喑啞的嗓音悲痛地喊道：“玉絕塵，沒想到有朝一日，你這般對我！”

她醒來，玉絕塵躺在她身邊，她的心中已經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是愛？是恨？又或者是愛恨交織，她的雙手泛著疼痛，她雙手手骨已然被玉絕塵折得粉碎，她心口劇痛，說不出的感覺。在這個世界，女子如同她原本世界中的古代一般，最重貞潔，他這分明是給她最大的羞辱。

最終小黛終是忍不住心裡的悲憤，一口狠狠地咬在了玉絕塵的肩上。他醒了來，卻任她咬著。直至，她的口中蔓延開了血氣。

她臉上仍帶著淚痕，卻彎起嘴角：“今夕何夕，君已陌路。”

“……”他沉默少頃，隨後冷淡開口：“吾會給你名分。”

他迅速穿好衣服，便離開了。小黛掙扎著坐了起來，柔兒忽然一臉急色的跑了進來，見了她的模樣怔愣了一下。又快速緩過神來，急急開口道：“子衿，子衿掉入了池塘了！”

“你說什麼？”她沙啞的聲音透著焦急，忽然，看到被閻兮匆匆忙忙抱回來渾身還是溼著的子衿，感到一陣窒息。

“子衿——”她不管衣衫是否整齊，衝下牀去，一個踉蹌跌在地上，顧不上手上的疼痛，急忙用手臂攬過子衿，淚流滿面。閻兮看著衣衫不整的小黛，隨後又想起剛從這裡出去不久的玉絕塵，眼中閃射出了怒火。

終於，積鬱太久的小黛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懷中子衿的衣裳，昏了過去。

子衿因爲本就染了傷寒又雪上加霜，不久離世。小黛鬱郁地坐在子衿的牀邊，忽然有些明白宋凝的感受了。可能是遭遇差不多吧，只是，最起碼她死的時候，沈岸還會心疼。如果自己離世，她的他會不會也心疼？可是，她感覺，現在的玉絕塵心裡只有鄭萱。

本是活潑樂觀的小黛突然如同降入谷底，變得少言少語。玉絕塵的話實現了，她又要嫁給他了。心裡卻沒有半點欣喜。

胭脂拭去面色的憔悴，口脂擦去櫻脣的慘白，一身紅衣襯出風華絕代，然而她的心中如同一潭死水。雙手已毀，孩子已逝，愛人已離，她又有何懷戀？只是死，她也要鄭萱陪她，與她的小子矜。

走在王府之中，她還記得初次來這裡，湘兒攙著她，她們還偷了一些吃的，結果給掉出來了。隨後，她第一次看到了他一臉呆萌的模樣，再也無法忘懷……

拜過堂後，她獨坐新房，他卻遲遲不來。本當她以爲他不可能來的時候，他卻掀開了她的蓋頭。

“手……可否好些？”玉絕塵看著她垂著的雙手，緩緩開口。她笑，不僅僅是玉絕塵不知道她在笑什麼，她也是不知。他的乖戾，讓她不知道他何時會暴躁何時會溫柔，讓她如今覺得更是陌生起來。

今夜，他抱著她入睡，她蜷縮在他的懷裡，渴望索取一絲溫暖。只是，他的懷仍是如同以前一樣，是泛著冷的。

第二日，她醒來一旁已然沒了他的身影，除了氣息之外，連一絲溫度都不剩。

她靜靜養著雙手養著身子，等著找鄭萱復仇。

“側妃娘娘，王妃說您不懂禮數，沒有找她請安，罰您今日不能用膳。”柔兒一臉擔心地看著小黛，小黛卻好似那個被罰的人不是自己一般，嗯了一聲，便沒有再說話。她選丫頭，選的是柔兒。因爲她做婢女的那段日子裡，也就柔兒對她好了。

閻兮走進來，坐在她身邊，對她說：“你如今生活的不好，我帶你離開。”“不了，”小黛對他笑了笑，面色慘白的讓人心疼。“閻兮，我給你些銀兩，你離開這裡吧。不知何時鄭萱可能對你下手，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小黛給了柔兒一個眼色，柔兒便乖乖點頭，下去了。

“不要。”

“閻兮聽話！你只要活得好好的，總有一天你能再來見我。或者等你長大，你來找我也不遲啊。我還想看看我家閻兮長大後的樣子呢。”小黛將閻兮圈進懷裡，嘶啞的聲音中透出幾分往日的笑意。最終，閻兮還是答應了小黛。

過了會兒，柔兒拿來了一個包袱，放入了閻兮的懷裡，小黛讓柔兒帶閻兮離開。閻兮一步三回頭地跟著柔兒離開了這個王府。

小黛脣角勾起了一絲釋然的笑，這下，她真的在這裡了無牽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