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8-10-7 12:27:40 本章字數:3239]
華麗的小轎,坐著他與我。
從梅花雪海中過,妃嬪看到皇上的轎子,皆施禮,卻讓那肥胖的陳公公擺手,示意皇上在睡覺。
哪里在睡,他分明就是在虎視眈眈地看著我。
一手抱著我的腰,臉支在我的肩上,輕聲地說:“我總是覺得是不是太容易了,沒有預料中的高興一般。”
他倒是誠實,卻也是薄情,預料,讓我心里的溫度越降越低。
他在獵一只兔子,但是得到了,覺得玩得不盡興是吧。九哥可告訴我,兔子可也不是沉默的。
我很乖順地靠在他的懷里假睡,看轎子慢慢地走,我想要不動聲息地回到湘秀院。他說晚些他就送我回去,到了他的宮中,我就靜坐著,隨意看了一眼,發現我的那張畫,放在角落的一側。
“青薔,朕先去沐浴更衣。”曖昧地撫著我的臉:“晚些送你回去,放心吧,這里都是朕的心腹,你不想讓人知道,不會有人知道的。”
我點頭,然后無力地靠著椅子,他以為我很累,就先出去了。
一待他走,我就馬上站起來,將我的畫卷起,放在衣袖中。
這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拿了畫就從相鄰的門出去,那卻是一個大大的書房。
暗影浮動,靜悄悄的,我忍著腳痛從長長的書架邊出去。
不能從門外走,那就翻窗了,搬來一張凳子站上去,推開窗,凌厲的風吹得臉頰生痛。
我翻身出去,真有點高,跳下來的時候,讓我受傷的腳更是痛上幾分,關上窗,竟然看到書房有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我,還有長長的發在風中飛揚著。我搖搖頭,睜大了眼睛,竟然又什么也沒有了,一定是我心里作怪,關好窗戶,鎮定地從長廊中走著。
頭垂得低低的,下了階梯,就順利地往外面走。
來往的妃嬪也是甚多,只挑了小路走,這后宮著實是大,一時半刻我真找不到湘秀院的路了。
要是九哥在,多好。現在又痛又迷路又冷,真少在要怎么才能回到湘秀院。
幸好裙子夠長,擋住我少了一只鞋的腳,咬著牙忍著這鉆心的痛,往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青薔。”優雅的聲音輕輕地叫我,站在前面的是那如玉一般的公子,俊美的臉上,帶上驚訝的表情,他背上,還背著一把琴。
我忍著痛,擠出笑裝作輕松地說:“是你,無垠。”
“你怎么在這里啊?”他微蹙著眉峰:“宮女呢?剛才你好像一拐一拐的,受傷了?”
原來他看到了,也就不瞞他,一拐一拐走上前老實地說:“無垠,我找不到路回去了,我出來轉轉,然后摔了一跤。”
“天氣真冷,不過你走錯地方了,好風景倒不在這里,在北邊才有一片梅林,花得很是漂亮。我今天就去梅林彈琴了。”他以為我是出來看風景的,看我腳傷,也不介意地扶著我。
我不敢抬頭看他,聽他說話,輕輕柔柔的甚是好聽。梅林里的琴聲,如哭如訴,他很多傷心的事吧。
忍著痛我咬著牙走了一些路,冷汗直冒,他看出了我的異狀,找了個地方讓我坐著,擔憂地說:“青薔,你傷得很重嗎,請我看看。”
“別,我坐一會就好了。”我輕笑地搖頭,阻止他。男女有別,尤其是在宮里,這些規矩是很嚴格的。
他蹲下身看我,漂亮的眸子直視著我:“青薔,在大夫的眼里,有男女之別嗎?”
“一般是沒有的。”
“當我是大夫,雖然認識你不長的時間,可是覺得你和宮里的人,都不是一樣的,何必拘泥于這些小事。”眸子撲閃,清如水一般,那般的無邪。讓我拒絕不了,于是我就拉高些裙擺,再拉高褲管讓他看到我小腳上的傷。
頓時,那清如水的眼里,凝上了無盡的痛惜,冷冷的手輕觸上我的小腳,很輕很輕地說:“痛吧。”
我搖搖頭:“不痛了。”
“花折落的時候,都會流淚,摔得這么重,怎么說不痛呢?”抬起眸子看著我,輕聲說:“青薔,你怎么不好好愛護你自已。”
有些心酸冒了上來,他又輕柔地說:“女子都是花,縱使不艷絕枝頭,也要好好地珍惜自已。”
“無垠,別說了。”再說我心里會很難過的。
他一個不熟悉的陌生人都替我難過,反而那傷我的人,卻沒有愧疚,我嘆息,除了嘆息還是嘆息,為何呢?我在心里找不到回答。
放下褲管,我輕聲地說:“我想早些回到湘秀院。”
他解下腰帶,緊緊纏著我的痛疼之外:“我知你是知禮教人,斷然是不會要我背你的,纏上這些,也能減少一些痛。”低下頭去,竟然除下他的左鞋,套在我的腳上。
“無垠,不必這樣,沒事的。”我拒絕,踩在雪上的滋味不好受。
他卻笑,站了起來:“大了許多,不過慢慢走就是了。別拒絕我,青薔,你受傷了,不好好顧著,會更痛的。”
我陷在那一漂雪水般明凈的眸海之中,讓他半扶半撐著,回湘秀院。
真如他所說,痛,少了許多。
他站在院門口:“青薔,你進去吧,我到后窗等你。”
我朝他一笑,踏了進去,宮女正在吃著瓜子,看我回來便道:“秀女,午膳的人走了。”那就代表著,我中午沒有飯吃了。
我點點頭:“你幫我準備些熱水吧,我要沐浴。”咬牙走進去,不讓她看出端倪來了。
關上房門,捂著心口想哀哀叫,真的痛死了。
打開窗,看到一臉平靜的無垠,我將他的鞋子遞了出去,誠摯地說:“無垠很感謝你。”
他淡淡地笑,低頭將鞋穿上,再定定地看著我:“青薔,別再讓自已受傷了,要好好地愛護自已的身體,雖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傷之,卻是已痛。”
他欲走,有一種沖動讓我忍不住說:“無垠,我有件東西想送給你。”
他轉過頭,臉上掛上淡笑:“你送東西給我?是什么呢?”竟然滿滿是期待。
難道在這個宮里,沒有人送過東西給他?我笑,將袖里的畫取出來:“給你。”
他展開一看,臉色頓變,手微抖:“青薔,你畫得比我還早。”
是的,只是畫讓那皇上拿了去,又讓我拿回來了,我想,他放在角落邊,他是不會發現丟了的。
“青薔。”他叫著我的名字,用一種最誠然最輕柔的眼神看我,讓我看到了他眼中赤裸裸的孤獨與歡喜。
他沙啞地說:“我一直在尋找,一個志同道合的人。你送的東西,我很喜歡。這是我在宮中,收到最好的東西。”
最好的,不過是一幅畫,是他擁有得太多虛華的東西了嗎?
他閉上眼,俊美的五官布滿了痛苦,自嘲地說:“不該有求的,不能求的,對不起。”迅速地轉身,飛快地離開這里。
看他的背影,我心里悶著一口氣,悶得好痛好痛。
凈身后,挑了些白玉膏擦在烏黑之處,總是想著無垠的話,女子是花,要好好地愛護。
無垠無垠,為什么眼里,總是有化不開的傷呢?彈的琴,又是那么沉重的孤單。但愿他看了我的畫,能從那幾句話中,找出一些解脫來。是畫他就收下,但是我也只有畫能送他,這宮里,沒有什么東西是屬于我的。
有些困,發未干,拉過棉被蓋著身子,一頭青絲就讓它垂在床沿,讓它慢慢干。真的好困了,我迷糊地睡著,夢到那開著像雪一樣潔凈的梅花,花樹下,彈琴的無垠讓孤寂包圍著,一樹的梅花,都紛紛地落下,更添幾分傷悲。我走上前去,裝作很輕松地說:“真不該彈這樣的曲子,天氣很冷啊,聽了也覺得心里冷。”淚在眼里打轉著,我讓他的琴音感傷得想哭,努力讓自已笑:“你應該彈輕快的曲子,讓這冬雪之天,變成春暖花開,那多好啊。”
他笑了,真的很美,眼里盛滿了潔凈的白梅花,深深地看著我:“青薔,只要你能聽得懂我的琴,我在等你,我們共奏一曲吧。”
我坐在他的面前,我們共彈一把琴,那是春之曲,雖然一人坐一邊,但是指間所捻琴弦之處,卻是分毫未差,相互之間一看,有一種比翼雙飛的感覺,彼此的眸中淺含著贊賞的笑意。我多喜歡這種感覺啊,只要一個眼神,不用說也能心有靈犀,彼此就能變個調子,讓花在頭上跳舞一樣。
一聲暴喝:“你們這對狗男女。”
琴弦一斷,抬起驚慌的眸子看,是那扭曲了臉的皇上。
我嚇得差點跳起來,這一跳,竟然讓我轉醒了。
昏黑的房間里,我急促地呼吸著,幸好是南柯一夢,雖然他是我所尋找能比翼雙飛的那個人,但是終不可以這樣的。
我已經在后宮中,我已經是皇上的秀女了。
再心靈相通,心有靈犀,終也是晚矣。他說得對及了,不能的,不該的。
拍拍心口,讓自已平靜下來,覺得黑暗中還有人灼然地看著我,淡淡的龍涏香在房里散發著。
迅速擁著被坐起身,借著淡昏之光,看著那坐在椅子上的灝,深沉的眼神將我鎖住,他并不出聲,卻多了種讓人窒息的氣息。
我不知道他來了多久,但是,他不說話,只是看著我。冷威之氣咄人,我才覺得自已這樣是于禮不合。
不是灝的無賴與霸道,那是皇上,冷漠中,帶著一種威嚴一種暗藏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