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撫我的臉,細膩又充滿了寵愛。
“別把自己逼得太多了,能如你這般,世上幾個女子能做到?想必你并不是都是喜好的,多是逼著自己學的吧。你覺得會白學一場,不值得嗎?”
搖搖頭:“不會,我很高興,學到了不少的東西。”而且在其中,懂得很多的道理,學會很多的事情,享受很多的快樂。
他手把手地教我他的字,無心于練字,他的氣息吐在我的耳際邊,手抓著手,甚是親密,我總是怕人進來,抬頭往門邊看。
“不寫這個。”我不依地叫。
他抱著腰不許我動,一手抓著我的手在寫:灝瀚蒼茫,薔薔生姿。最后居然還頑皮地寫,薔喜歡灝。
我無奈地嘆氣:“皇上你真像個孩子。”非得寫上薔喜歡灝,真夠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
他卻狡黠地笑:“在你的面前,朕就是孩子,最真實的。”他親親交的臉:“快亮了,聽得見嗎?靜靜地聽,聽聽天亮的聲音。”
“天亮是要用眼睛看的。”聽那能聽得出,一夜,就這么過了。
他幽幽然地說:“朕經常是聽的,有時候就會這樣子,一個人在書房里,等著天亮,聽著它的腳步催促著一天的到來,就要整裝而發,對朝政之事,不敢又半點馬虎。”
他居然也會有寂寞的時候,他后宮三千佳麗,就沒有人了解他嗎?
這個時候的天氣,越發的冷一些,很靜很靜。聽著外面慢慢地有了動靜,然后輕快地走,悄聲地談話,怕是驚到了天亮的腳步一樣。
仰起頭看他,一夜未睡,現在半瞇起眼睛,隱隱中有些疲累之色。
醒來的時候,一室明亮的光華,已是置身于軟榻之中,身子有些軟軟的不想起來。困倦地還想再睡上一覺,縮在被窩中,又睡得迷迷糊糊的。
猛然聽到宮女輕聲地叫:“奴婢叩見皇后娘娘。”
我一驚,不知要不起來。現在時辰應是不早了,我還在床上沒起身,后宮的妃嬪中,可不是和我這般的任性。
想起來吧,宮女會進來時候,皇后知道,那多是尷尬,不起來我怕她進來看到,又會更難堪。
“皇上今天還沒有下朝嗎?”皇后的聲音還是有些虛弱,細細柔柔的。
宮女清楚地道:“回皇后娘娘,還沒有。”
“司棋。”皇后柔聲地叫:“別叫了,這是皇上的寢室,一般皇上不讓人隨意進,我們到書房里去,把熏香給點上。順便叫侍候皇上的總管過來,本宮得問問他皇上最近的身體如何?”
這般的關心他,唉,我相比起來,真的是汗顏。
司棋輕聲地道:“表姐你身體才剛剛好一些,怎么就不多休息一點呢?這些小事,他們應該也會照顧好皇上的。”
“習慣了。”長長哀落的聲音,讓我心里酸。
聽著她們越發遠的腳步聲,我才爬起來,穿上繡鞋,宮女進來侍候。我心里微微的難受,輕聲說:“有沒有偏僻的后門。”
“陳公公還吩咐御膳房里今天多做些清淡吃的,送來正清宮,昭儀娘娘不等皇上回來用膳嗎?”
搖搖頭:“不等了。還有,要是皇后娘娘問起一些話,別說我來過。”
我和司棋畢竟是好姐妹啊,我還無法坦然地出去,讓她們知道我在正清宮里睡到日曬三桿。
宮女領著從后門出去,我走的有些急匆匆,怕是讓人發現了。
有時候,你越怕的事情,偏偏就會越讓人發現。
司棋驚喜的聲音在叫:“青薔,你來了。”
來了?我是要走,不過既然發現了,總不好再走。
生硬地走過去,對著皇后施禮。
皇后起來親自扶起我,溫言道:“薔妹妹不必多禮,上次之事,是做姐姐的疏忽了,以至于......。”
她很難過,眼里微微有些濕意,哽咽了起來。
我更是自愧:“皇后娘娘,是青薔的錯,娘娘不要再責懷在心中。”
“是啊,皇后表姐,我們以后不提這個事了。”司棋走過來,一手的抱著我的手,一手拉著皇后娘娘:“都過去了。”
“近日身體方是好轉,想過些天再到薔薇宮去看看妹妹的。”
她的溫言軟語,越發讓我想要逃開這里,但是我卻不能。
恍惚地聽著她說了好多的話,句句中帶著自責,我心里就越發的難受,比罵我,比懲罰我還要讓我不好過。
司棋的肚子越發的明顯了,書房里還有一只雪白的小狗跑出來。
司棋歡快地叫:“雪球過來。”
一團圓滾滾的白球跑過來在她的腳邊蹭,甚是可愛。
皇后在一邊跟公公說些事,我與她就在書邊走著。
她將雪球抱起給我,開心地說:“好可愛的,青薔,給你抱抱。”
是挺可愛,抱著,它就縮在懷里,撫撫它的毛,就瞇上眼睛,鼻子一個勁地在手邊嗅聞著。
二人越走越往角落邊去,她悄聲地說:“青薔你來找皇上,能不能告訴皇上,偶爾去看看皇后表姐。表姐她什么苦都放在心中,我心里覺得挺難受的。”
她別開眼,一些淚光在眼中,然后又一笑:“還是不要了,總也是不好。”
“司棋,,現在過得還好嗎?”我輕聲地問她。
她嘆氣,臉上露出一種嘆息又柔和的光采,撫著小腹:“幸好有個孩子,挺好的,真的。”
我能說,是我把他的寵愛,都爭走了嗎?
二個都是他的妃嬪,其實也不想今天這樣子的吧,她黯然失色,還強顏歡樂,我也不會開心的。
或者這正是我每每放不開自己,每每開心不了的原因。
我看到很多的人,都不開心,可是很多的人,都以為我會很開心。
拍拍雪球:“好,我跟他說。”
“我是不是,有些過份。”她也靠在墻壁上:“青薔,我真的有時候覺得我心太壞了。”
我搖頭:“不會的,你心不壞,司棋,這有什么,要是真的論起來,你是不是叫我無地自容啊。”
皇上對我的好,我再怎么避開與他一起同進出,也是有人說的。
“你不知道的。”她嘆氣。
二人都覺得不知要怎么說。有些悶,似乎回不到那時了,真的回不去了。
她又一臉的笑意:“表姐說,孩子很快就就會動了,我感覺特別的充實,因為我肚子里有個孩子。快過年,就要生了,然后教他走路,聽他叫娘,我想著,我心里就甜甜的。”
一字一句,都帶著無限的母愛,我側過頭看司棋:“每個人的娘都會愛自己的孩子。”
她笑得滿足:“是啊,都會的,再窮再難過,還是自己的最好。”
但是為什么我娘不愛我呢?我從小就沒有感覺得出來。可是對青羽,卻是百般的疼愛,當成了命根子一樣。就連青荷姐姐,我小的時候也知道她身份不好,可是她的娘還是很疼她的,最后還因為她的死而發瘋了。九哥的 娘雖然早去,卻也把九哥疼到心坎里去。
我想,我要是有孩子,我也是非常愛的,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
我娘,卻是不疼我,難道說,她不是我的娘嗎?唉,青薔,你怎么可以這樣想呢?不可以的。
窗外的清風吹進來,吹得好是舒爽,抱著的雪球,更加的偎近我的懷里。做動物多好啊,什么也不用去想。
宮女抱著床單被套等物出去,皇后卻又叫住了問:“皇上的寢室,要經常換,每天換新的都得洗過一次。”
“是,皇后娘娘。”宮女恭身。
我與司棋都從窗邊往外看,看著皇后細心關切著皇上的生活。
他不在乎她,她還是一心一意想要做到最好,讓他最舒適。皇后真的不了解他,這般的屈就于他,就像一張細細的網,要將他的生活都掌握著,難道她一直都沒有看出,無論是誰,都這是恭敬有禮地答她,并沒有什么多說的。他厭惡至極有人過問太多他的生活,越是這般,越是讓他離她越遠。
“這床套,怎么現在才換啊?”
宮女沉默,不說話。并沒有說我才起來不久,只是讓皇后訓斥著。我想皇上知道了,只會說皇后多管閑事。
司棋看向我,眼中有些冷厲地看著般,待我移回眼神,是看到她眼中嫵媚悲哀的笑:“青薔,你看見了嗎?表姐病才一好,就要來這邊了,她怕皇上的一些習慣,下人做不好,”
我苦澀地笑,伸出五指,看著細嫩的青蔥白指,五指長長短短,怎么也無法相平。
她伸手抱過雪球,定晴看著我:“青薔我得先走了,一會皇上就要回來了。”
“走吧,我也回去。”在這里看到皇后這么的細心,覺得有些窒息,她不是侍候他的丫頭,細心到什么都過問。而是他的原配,他的皇后。我這做小妾的吧,怎么就安得下心來在這里享受舒服的一切?司棋一直在說皇后的悲哀,我知道,但我能做什么?
這么做,真的能換來皇上的憐惜嗎?錯罷。
她撫著雪球的毛:“青薔我真羨慕你,才華橫溢,有個疼你的九哥,還有個寵你的皇上。”
那倒是,我手指尖輕捻著衣袂:“那倒是,我也真的是好運。不過司棋,不必羨慕,俗話說得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明白嗎?”
眼光掃過大書桌上,那練字的貼子還是放在上面,我想,皇后不會細心地去翻這些吧。
合上書房的門,正巧皇上就從前殿進來了。
皇后臉色微微地發白,還是擠上了笑:“臣妾見過皇上。”
我與司棋也施禮,他甚是詫異皇后與司棋的到來,卻沒有說什么,而是細細地問了問司棋的一些狀況,囑咐她好好休息。
溫潤的眼神,停在我的臉上,我擠出些笑看他,、。
“皇后身子看來有些好轉了,朕得重賞御醫。”
“托皇上鴻福,臣妾才好得快一些。”她溫柔地笑:“讓皇上擔憂了。”
“陳公公,傳膳吧,今天用早些,難得這般人多。正好有進貢的翡翠葡萄,青薔與司棋不陌生吧。”他挑挑眉笑。
我尷尬地笑了笑,那可是在宮外,楊宏書給我們吃的。
“皇上,臣妾就不擾皇上和昭儀妹妹用膳了,臣妾還有些咳嗽在身,難免會失了儀掃了大家的興。”
司棋也說:“皇上,時辰還早呢?司棋可吃不下。”
他眼神掃過,無所謂地笑:“倒是都不喜與朕用膳了,青薔,那你留下陪著朕用膳吧,時辰也不早了,沒有早膳,難免就餓得快。”
我也拒絕道:“皇上,司棋說得對,時辰還早呢,臣妾也不餓。”
他眼神中多了些關切:“怎么今天都一個勁的拒絕朕。”
司棋清脆地捂著嘴巴笑,靈動的眼睛看著我:“皇上,青薔姐姐是開玩笑的,青薔姐姐正好來正清宮里找皇上呢。”
這倒是讓我不好說什么了,看著皇后和司棋往外走。
灝大手一抓,將我拉近他的身邊,溫柔的眼神看著我的臉:“薔薔,怎么了,時不時皇后來,說你睡懶了,睡遲了。”不悅的皺起眉:“朕的正清宮,她就喜歡閑操那個心。”
搖頭一笑:“不是啊,皇后娘娘挺好的。”
攏著我的肩走:“那定是沒有睡好,無妨,你是認床的,用過膳之后,就走著去薔薇宮,消化一會,睡上一覺氣色好點。”
他是這般的關心我,那才走的二人,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上了廊道,我忍不住往后看,看到司棋在宮門邊瞧我,展顏一笑就出去了。
輕聲說道:“皇上,你有空,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你又忍不住心里愧疚了吧,叫你別放心里了,是朕自己說的,不關你事,哦。好了,笑一笑,朕明兒個,去看看便是了。”
淡淡地一笑。現在對于我來說,笑一點也不難。
他也感嘆:“朕心里也知道,皇后一心一意為朕打理。可是薔薔,要是有人這般什么也過問你的,你會不會煩。”
會,我會很煩,皇后甚至連床單這些細節也要過問。
有時愛得太重,會讓人逃開,讓人討厭和反感。
是一種負擔,所以,他要逃脫,他寧愿喜歡和貴妃只會要求,只會索取的愛,也不會喜歡皇后的愛。
她比他還長幾年,大概他心里還生出一些想敞開的感覺。
不能不說她可憐,這感情,不是付出,就一定能得到回報的。
捏捏我的臉:“沒用早膳,必定是餓著了,看你沒精打采的,一會得多吃些。正清宮里,都是朕的人,是不會說什么出去的。”
用膳的時候,陳公公又來報:“皇上,快馬已在宮門候著了。”
想必是急事,不然陳公公不會在他用膳的時候來的。
灝一聽,臉上大喜,朗聲說:“馬上宣他們入宮。”
“薔薔你先用著,朕有些事先去處理,記得多吃點。”滿臉的興意出去。
還真是高興的事,怪不得今天這么晚才回來。
我用過午膳,他還沒有回來,是真的有些困了,但是不想在它的宮里休息,我覺得會有一種沉重的壓力。
正午的陽光,有些曬,我瞇起眼,看著一地的白燦,有些不習慣。
不用轎子,也不坐車輦,慢慢地走回去。
一路上都有樹,倒也是清涼,宮女沒有跟著,如果是以前,定會跟著。
我想,他不會再讓人監視我了,有一種舒了一口氣的自由。
生活中太沉重,快樂得自己去尋找。
靠湖邊走,就多是柳樹了,垂絲柔軟的揮舞,沒有了初春如煙般的輕靈,卻有了一種成熟的美一樣,滿湖的荷香將暑氣一掃而空。
伸出手,無聊又調皮地用垂下的柳絲打個結。
在這里真舒服,有些柳條兒掃過臉,吹得我發絲飛起來,荷葉撲撲作響。
我干脆就不回去那么快了,走入那柳樹深處,在湖邊坐下來,再趴在岸上看著水。
清冽冽的水,映著我的五官。談不上出色,倒是自有一番清然,怪不得九哥說我漂亮了,好像,有那么點吧。
比起青鸞,卻是差多了。我倒是不知道灝為什么會看上我,比我美貌得多的人,多的是。
其實,皇后也有著大家閨秀的婉約溫和之美,靜妃是清雅高貴的靈美,如貴妃是嬌媚得讓人贊嘆的美,司棋也有她秀氣的美。我越發覺得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美,就連之桃也有。
隱隱約約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我聽出是青鸞的聲音。
很是不屑:“什么親哥哥,你看他對我,和對薔薇宮的那個,是什么樣的態度,他當然是不會去跟薔薇宮那人說的,秀雅姐姐,你得幫幫我了。”
王秀雅輕笑:“我倒是不了解你了,你怎么會對你家的事上心了,你姐姐,你都不屑于求的啊。”
“秀雅解決誒這樣說就差已,你倒是看看,如今宮里,那個沒有關系的。不過秀雅姐姐最好,有個相國的爹爹,還可以經常來看你。女人在宮里若是想做得高和坐得穩,家里沒有一點勢力,怎么行呢?我們的貴妃娘娘,可是太后的遠親,皇后娘娘那邊就更不用說了,幾朝輔佐皇上的大功臣啊。還有靜妃娘娘,知道為什么皇上要將后宮給她暫管替嘛,可不是因為貴妃娘娘帶著小帝姬怕勞累,我聽說啊,靜妃娘娘的父親是無相朝的老將軍了,找到了一些寶貴的東西,開春就跟皇上說了,皇上心里一個高興,正好皇上疏忽了點事,就讓靜妃撿了個便宜。”
我聽得倒是有些頭暈,怎么后宮都是這樣盤根錯節的啊。
“你倒是知道得多啊,這些東西你也知道?”
青鸞有些得意:“那當然了,銀子可不是白使出的,那些銀子呢,都是青家送進來了,皇上所賜的東西,說實在的,我在府里,也看不上眼,別說你了,是不是啊。秀雅姐姐,你就幫幫我吧,你爹可是相國,一個小小的官算什么嘛,以后秀雅姐姐有什么吩咐,青鸞隨叫隨到。”
青鸞一個勁地討好著王秀雅。
王秀雅淡笑:“我倒是想,可你不覺的沒有什么用嘛,我跌就是相國,皇上一樣只寵薔薇宮那個,還不是沒多看上我幾眼。”
青鸞自信地說:“這你倒是放心,不消多久了。秀雅姐姐的身份和世家才貌,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嗎?”
“呵呵,越來越會說話了,我看啊,皇上要是細細看你,才會發現,你是大美人。”
聲音越來越遠,我搖搖頭,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她打包票地說放心,我心里也淡然地放下,無意中聽到這些,并不覺得驚訝, 宮中的是非,本來就是多,隨意一聽,就有一大串,所以我不太喜歡出來看到很多的人。
端的是看他相不相信了,我知道青鸞的受傷還有不少的東西吧。
青鸞一心一意想要扳倒我,皇上對她,真的會寵愛嗎?
我搖頭輕笑,爬了起來,撥干凈衣服上的草屑。
她們一意爭寵,斗倒一個,就想往上爬,倒是把皇上給看輕了。
她言詞鑿鑿,自信在懷,想必有什么辦法吧。
這后宮,無形的,有形的,無聲的,有聲的,無一不是圍著他走。
這位子,像是這水中的荷葉,平素里這兒的鋪展著,只得皇上一人欣賞,不喜歡,一折就斷。
青鸞是對我有興趣還是對皇上有興趣啊,我變得不了解他了。姐妹十幾年,各有各的生活和圈子,我一直不如她受盡大家的寵愛。
也就是因為姐妹吧,并不想讓她怎么樣。
以灝現在百般對我好,要是再讓些不好的事情出現,灝是不會再容忍她來擾亂我的。
深深地吐一口氣,沉靜的眼中,要壓處好多的燥亂,才會平和起來。
繞著湖走了好大一圈,不想太早回到那充滿了寂寞的薔薇宮。
走路,總會讓我想很多的事,讓我心情放松下來。
真好笑,每個人都不看好我,可是灝又怪我不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