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濤濤,眼見大船要流進北天谷,謝綿道別,“那北天谷中,我的仇家不少,就不去了,兩位朋友,有時間去我水宮坐坐。”
“一定去。”
“哈哈,今天暢聊甚歡,他日再聚,我就走了。”謝綿哈哈大笑,跳入河水中,現出原形,揮舞著鉗子,潛入河水之中。
“我也要下船了,我與北天谷也有仇。”看見進入北天谷的河道邊,貼著他自己的畫像,秦青也是跳下船頭。
真清一愣,點了點頭,沒有說什么,他的目的地不是北天谷,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不送了啊,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
秦青說話,又咬到舌頭,他不在意,擺手后來到一處陰暗角落,讓小羽一個人去玩,他搖身一晃,隱入沙粒之中,進入北天谷。
谷中到處都掛著秦青的畫像,卻是白鹿害怕秦青來復仇,一日不除秦青,心里就覺得不舒服。
街道兩旁,人生鼎沸,秦青眼前,無數個巨大的腳印挪來挪去,晃的他眼花,他微微凝眉,眸中元氣涌動,整個世界都清楚的浮現在他眼中。
朝著白氏而去,一群螞蟻卻是吸引了他的視線。
一處陰暗地,這群螞蟻形成一條黑河,不可見頭不可見尾,每一只螞蟻都舉著一粒晶瑩的沙粒,窸窸窣窣的朝著遠方運輸。
北天谷中,許多人都見到這條螞蟻長河,卻是紛紛避讓,不敢輕易得罪,秦青不由多看了兩眼。
“你看什么,小不點。”這些螞蟻也不移動,就是排著長長的隊,運輸東西,秦青一直盯著人家看,旁邊的一只小螞蟻不由喝道。
“沒什么,就是有些好奇。”秦青搖了搖頭,從這群螞蟻頭上跳了過去,卻沒想到,半空中,他的身軀莫名一沉,好像有一座山壓在肩膀似的,然后就不由自主的落入了螞蟻群中。
“怎么回事?”秦青落地,卻是把螞蟻群給打散了,他的體魄強大,雖然此時只是塵埃大小,但落到一只螞蟻頭上,卻將人家直接壓成肉泥。
他躺在地上,感覺四肢好像灌了鉛一樣,又酸又累,不能起身,一群螞蟻被他打亂節奏,皆是暴怒,抬著腿就踩向秦青。
法象元體使得秦青體魄沒有螞蟻一只腿大,而此時,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靈神好似中毒了一般,萎靡不振,調動不起體內的元氣。
十幾條螞蟻腿踩在秦青臉上,沒有疼痛感,卻令他有些憋屈,這太莫名其妙了,怎么好端端的體魄就不受控制,靈神也萎靡起來,莫非還是靈神劫,這來的也太突兀了吧。
“有一個小不點壓死我們的兄弟了。”
“有一個小不點壓死我們的兄弟了。”
“有一個小不點壓死我們兄弟了了。”
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整個螞蟻群都知道,有人欺負到他們天蟻族了,還是被侮辱性的壓死!
“大膽,連北天谷也要給我們天蟻族面子,竟然有人殺我們族人。”
天蟻群的蟻洞中,晶瑩猶如玉石雕刻的蟻皇勃然大怒,眼睛中厲色閃過。
蟻皇一旁,一只身軀干枯的螞蟻,咳嗽道:“蟻皇,滅雨即將來臨,還是搬家為重,待做完一切,在找那人類小子的麻煩。”
“天蟻族無辜死一名族人,這完全是不把我們放在眼里,我們天蟻族之所以能傲視東方之域,就是因為我們團結,想當年我們還是普通螞蟻時,合力搬山移河,如今成為霸主,這種精神不可放棄,你且讓蟻將軍前去會會那小子。”
“這……滅雨的威力不可揣測,一旦錯過搬家的機會,我天蟻族恐怕會元氣大傷,而且,如今東方之域的頂級勢力都在做準備,妄想奪得那滅雨精華,不能因為小事而耽擱,那人修為不知,我們還是先忍一下。”
這個衰老的螞蟻語氣滄桑,帶著深深的擔憂,它雖然沒有經歷過滅雨,但見過滅雨肆虐的地方,當真千瘡百孔,觸目驚心。
蟻皇遲疑片刻,鄭重問道:“命老,這滅雨果真如此可怖?”
“曾經一塊星石劃破天空,墜落造化星,據說就是滅雨造成的,不過,我們天蟻族有預知天地變數的能力,這次滅雨沒有那般威力,但也是極為恐怖的。”
蟻皇心中驚異,一個星球直接被滅雨摧毀,這簡直不可想象。
“那就暫且饒過那人族。”
命老點了點頭,他的眼中有著深深的不安和擔憂。
卻說秦青被那莫名的力量鎮壓后,動彈不得,使不了術法,動用不了元氣靈神,就好像一個木頭似的,那些螞蟻踩的累了,見秦青絲毫無恙,也就失去了興趣,蟻群傳來加快效率的命令,它們挑腳,將秦青扔出蟻群。
這些螞蟻心頭對秦青還是很憤怒的,但秦青體魄強大,他周圍的又都是一些普通螞蟻,連秦青的體魄防御都破不了,但并不妨礙折辱秦青。
卻是剛好將秦青扔進一個破鞋中。
此次靈神劫并不是先前那些小意外,小危險,反而十分嚴重,秦青除了意識能思考外,什么也做不了,他眼睜睜看著一個光腳小男孩撿走破鞋,穿在自己腳上。
臭烘烘的腳氣襲來,秦青卻連皺眉的能力都沒有。
小男孩撿了一只破鞋,似乎很是高興,他蹦蹦跳跳的跑著,來到一處偏僻破爛的地方。
“娘親,娘親,你看我的鞋,好漂亮。”
其實這鞋一點都不漂亮,破破爛爛,鞋面露出大小不一的洞,只是鞋邊緣鑲嵌了一條白絲,讓其看起來有點美麗。
“小鶴,你怎么又出去了,娘親不是說過,最近這幾天不太平,不要出去的,你為何不聽娘親的話!”
小男孩的娘親是一個臉色蠟黃的婦女,臉頰消瘦,她的嘴唇有些青白,此時正嚴厲的看著小男孩。
小男孩并不膽怯,他小跑著抓住自家娘親的手臂,搖了搖撒嬌道:“娘親,不要生氣了,我記得咱們家還有一只鞋,我去把它拿出來,回頭賣一些錢。”
婦人臉色沒有軟和下來,她眼神更加嚴厲,厲喝道:“跪下!”
小男孩被嚇了一跳,立馬跪在地上,腦袋看著自己的膝蓋。
“你這幾天不要出去,否則就別回來,聽見沒?”
“是,娘親。”
小男孩孫鶴知道自家娘親真的生氣了,沒敢反駁,乖乖回應。
“起來吧,你將這只鞋給我,我補補。”
婦人摸了摸孫鶴的腦袋。
“謝謝,娘親。”孫鶴起身,將鞋子送給他娘親,然后小跑道:“娘親,我去蹲馬樁了。”
“去吧,只要別跑出去就行。
”
婦兒取出針線,坐在椅子上,一針一線的縫補起來。
她的手藝很好,技近乎于道,猶如神來之手,捻針刺線充滿了美感,所有動作都行云流水,好似順著天地的一種軌跡在縫補鞋子。
秦青心中震撼,暫時忘卻自己的處境,他看的如癡如醉,心神隨著那針線在穿梭,恍惚間,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針,在溫潤的氣流中穿梭,只是簡單的勾畫就完美的補好鞋子。
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婦人,一輩子就只會這一門手藝,她夫君去世后,一個女人家在外縫補衣服,惹來閑言碎語,遭人折辱,無奈坐吃山空,近幾年又得了風寒,身體暗疾頗多,壽元已然不多。
她在刺繡縫補這一道上非常的有天賦,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技藝已經近乎于道了,一個普通婦人,很難接觸到修者,卻是埋沒了自己的天資。
只是幾針幾線,這只鞋煥然一新,好似重新做的一般,整只鞋看起來并不華麗,看起來很是普通,卻讓人心曠神怡。
秦青癡癡的睜著眼睛,婦人已收了針線,但他卻心底靈思如泉涌,好像一個新的天地在心間展開,但似乎又毫無所得。
“福禍相依,我能遇到她是我的福氣。”秦青恍惚,心神回歸,他突然對這天地生出一種敬仰之情,對天下人起了尊敬之意,哪怕再普通的事物,也有它不平凡的一面。
萬物為師,才可在道路上行走的更遠。
婦人縫補好鞋子,就將這鞋放在太陽下曬著,她輕輕咳嗦了一聲,面色有些蒼白,臉上卻掛著美麗的笑容,迎著陽光,微閉眸子,享受生活。
秦青不知道何時可以奪回自己的體魄,他索性在腦海中回憶那婦人的一陣一線,哪怕他記憶力強大,可惜,那針線的技巧猶如神之來筆,太過玄妙,反而一點一點消失在他的腦海中。
他以這針線的軌跡,來印證自己的刺之術,心頭有所得,又沒什么實質性的突破,只覺心癢難耐,想再欣賞一次那渾然天成的刺繡之道。
技近乎于道,這是一種境界,與本身的修為毫無關系,秦青也只是在書籍上所見,千百年難的一見,卻被他這么喜劇性的遇見了,而且還是一個普普通通,毫無修為的弱女子。
婦人所住地方頗為偏僻,是一個旮旯之地,平時很少出去,依靠著孫鶴在外賣些她修補的衣物為生,她自知活不了多久,所以對孫鶴越來越嚴格,就是希望她日后走了,他可以一個人活下去。
孫鶴在一邊蹲著馬步,額頭汗入雨下,他面朝陽光,瞳孔中兩簇信念之火燃燒,他早就知道娘親活不了多久了,一切的偽裝都是希望娘親開心罷了。